第一百一十章 為官者思變,風雲突變,權力收歸皇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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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已經停了。
    此時已是酉時末。
    天空碧藍一片,天際血紅的殘陽落入京城,將整個京城照的宛若畫卷。
    “來人,快來人!”裕王從宮裏回到家後的第一時間,就開始興奮的招呼起了人。
    “來人,沐浴,更衣,來人!”
    現在他手裏就有一份仙法,雖然父皇隻是說,讓他今天先熟悉功法,明日修煉。
    但如今仙法在手,他又怎麽能忍得住?
    不過為了體現對仙法的重視,他需要沐浴更衣後,才能開始。
    不是他不夠沉穩,實在是此刻心中的激動和喜悅,讓他不得不失態,稍微放肆一下。
    他壓抑的太久了,小心謹慎一輩子了,稍微放肆一下怎麽了?也是允許的!
    今天他不但得到了父皇的認可和讚許,在父皇麵前力壓了老四一頭,還得到了父皇賜下的修仙之法,最主要的是他現在對未來充滿了信心。
    嗯,除此之外,還有前所未有的釋然,不用再盯著那位子,成天的勞心勞神了。
    皇位雖然大概率上他是不可能有了,但接下來他可以期盼的東西是修仙長生。
    跟這些比起來,長生成仙的誘惑,一個皇位,似乎也不算什麽了,沒就沒了吧。
    雖說當上皇帝,以後大明仙朝所有的資源都會緊著他一個人使用,可他也知道,父皇已經踏上了修仙之路,長生怕是必然的。
    以父皇對權力的貪戀,這皇位,怕是不會允許任何人染指,所以他要換一個追求!
    最重要的是,這些資源都會是父皇的,不過父皇吃肉,他這個當兒子的,跟著喝湯沒問題吧?
    靈田、修仙資源,才是未來大明的‘新貴’,日後的大明朝,將會以這些為核心,被無數人所追逐,而他的競爭者隻有老四一人。
    很快,原本安靜的王府就鬧了起來。
    一眾太監婢女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不過還是開始忙碌了起來。
    沐浴更衣,在貌美王府婢女的服侍下,裕王屏退了所有人後,獨自來到了書房之中。
    一連數個呼吸,讓自己平複心情後,裕王這才虔誠的從懷裏拿出那份‘引氣訣’,來到書桌前坐下,開始認真的觀看了起來。
    不過在看完‘引氣訣’上,呂芳抄錄時,根據自身實際情況的修行標注後,裕王那顆火熱急切的心,也頓時冷靜了下來。
    “卻是我太心急了……”裕王凝神看著‘引氣訣’上,呂芳標注的那行小字。
    “修仙一途,靈氣乃必不可少之關鍵,我朝天下,靈氣絕跡,若想修煉此仙法,需先吞服靈源,衝擊自身穴竅,冥想行功圖。
    以呼吸吐納方式,引導體內靈氣,衝擊穴竅,如此當攻破引氣入體前所需穴竅後,即可著手準備,衝擊修仙之第一境界,練氣期!”
    看完呂芳的注釋後,裕王冷靜了下來。
    今天,在靈田小院裏,他知道了修仙者和仙人的區別,簡單了解了一些修仙境界和靈田的作用,不過“靈源”這東西,卻是沒提起。
    當然,裕王不知道的是,靈源的本質是什麽,就連呂芳都不知道。
    因為靈源這東西,涉及到了靈脈。
    隻有擁有靈脈,才能產出靈源,在嘉靖看來,現在說這些,都為時過早,有靈田小院在,足以支持呂芳和陸炳這些人的修煉。
    至於他自己,除非是簡單修煉才會用到,像是真要閉關突破,自然是去修仙世界了。
    嘉靖現在隻是練氣五層的修為,距離突破練氣六層還不知道要多久,所以在大明也就是維持日常的修煉,穩固修為,並未想突破之事。
    像是呂芳、陸炳這些人,靈田小院裏的靈氣,一些靈瓜、靈果,幾十兩靈源足以。
    “難怪父皇隻是讓我先熟悉功法,明日再入宮修煉,原來是缺少關鍵之物……”
    看著手上的功法,裕王可惜的歎了口氣,而後便開始專心熟悉起了‘引氣訣’。
    另一邊的景王,自然也跟他差不多,徹夜觀看‘引氣訣’。
    然而這一晚睡不著的人有很多,仙人降世,雖然不清楚跟宮裏的關係,但百官都隱約感覺到了,大明即將引來一場風暴。
    一時間,高官者愁容滿麵,下位者戰戰兢兢,仿佛頭上有一把大刀,隨時會裹挾著無邊的寒意,朝著自己的脖頸砍來。
    屆時,兩京一十三省,恐怕會有無數官員的腦袋,被殺的滾滾而落,血流成河。
    ……
    夜,徐府,書房。
    “父親,仙人之事,是真的嗎?”現任工部侍郎的徐階長子,徐璠有些期盼的問道。
    他雖已至中年,不過麵對這等,如今已經在六部高層之間開始流傳的‘仙人降世’的言論,還是壓不住心底的好奇,忍不住打探。
    他們這些人已經站在了世俗的權貴巔峰,能引起他們興趣的東西不多了。
    除了權勢之外,就是家族發展,要麽就是實現國策抱負等等,但現在多了個仙人傳說!
    “仙人之事,以後休要在家裏談論,”麵對兒子的詢問,徐階跟嚴嵩的態度一樣,也不給多做解釋,隻是拿起桌上寫好的一封信,遞給兒子,道:“將這封信,送去鬆江那邊。”
    看著沒有署名的信箋,徐璠麵容微沉,看向燭火下,麵容似乎蒼老不少的父親,接過信箋後,道:“父親,出了何事?”
    之前父親也讓他往鬆江的族中送過幾次信,但都是有署名的,像這種沒署名的也有過,但很少,而每次都說明有大事發生!
    最近的一次,就是前不久海瑞大鬧東南,鬧得一發不可收拾,皇上命國師前往東南那次。
    之後他們徐家在東南的利益結點,瞬間消失了大半的,他們的利益網出了大洞。
    這一次,父親又送出一份沒有署名的信箋,這讓他心頭再次一沉。
    本能的,他想到,或許與那仙人有關。
    現在六部高層之中都在傳,說大明有仙人相助,皇上激怒俺答,引蒙古人大軍來犯,就是一個計謀,為的就是讓仙人葬送俺答大軍。
    若是與仙人有關的話,跟他們徐家又能有什麽關係呢?這次的所有事,可都在北境。
    聽到兒子這麽問,徐階抬了抬頭,看著高高大大,生的魁梧,麵容忠厚的大兒子,一雙眸子裏,不由的浮現出一抹疲憊之色。
    他突然覺得,自己真的被嚴嵩比下去了。
    內閣中,他麵對嚴嵩也是遊刃有餘,可是嚴嵩身邊的嚴世蕃,雖然不被他放眼裏,但比兒子的話,嚴世蕃強自己兒子太多了。
    徐階張了張嘴,想要跟這個兒子說點什麽,然後又滿是無奈的低下頭,隻是揮揮手,道:“去辦吧,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父親,我……”徐璠蠕動了一下嘴唇,張口想要說話,但看著低下腦袋,似乎越發蒼老,暮氣沉沉的父親,最後隻能無奈轉身。
    剛才父親神情間的疲態和失望之色,他可都看的清清楚楚。
    他知道,就算自己追問,估計父親也不會說什麽,反而白白惹父親不痛快。
    “唉……”關上門的同時,還沒走幾步,徐璠就聽到書房裏,傳來的一聲歎息。
    緊了緊拳頭,最後隻能大步離開。
    天穹之上,明月高懸,星光璀璨,匯聚成長河。
    徐階坐在桌前,抬頭望向天上的明月,渾濁的眸子裏,湧動著莫名的光澤。
    今夜,他做了一個艱難的決定。
    那便是徹底放棄家族一直以來,幾代人經營的全部利益網,而後全部上交給朝廷。
    同時帶頭背叛那些勾結甚深的士紳大族。
    以此為自己,為徐氏全族,爭一個更好的前程出來。但這麽做的後果就是,失去東南所有士紳大族的支持,自己將失去最大的依仗。
    未來會如何,他不確定。
    主動背叛自己一方的利益階層,他在朝中地位會驟降。
    他會變得跟嚴嵩一樣,為皇族馬首是瞻!
    如果皇族不要他…那麽等待他和整個徐家全族的,將會是頃刻間的萬劫不複!
    士紳大族從來都沒有固定的支持者,不過是他處於這個位置,所以徐家水漲船高。
    他身後也匯聚了一群擁躉,正是有他們,他才能走到今天的這一步。
    如今的士紳大族就像是行駛在海上的大船,這艘船腐朽了,看不到終點。
    而他,就是這艘大船上眾船員選出來的船長。現在,他這個船長要下船了!
    他要用這艘破船和船上的船員們,為自己換個好前塵,嗯,這裏頭也有賭的成分,前提是他去遞交投名狀,不會連自己也沒了。
    但他別無選擇了,等著船沉一起完蛋,還是死道友不死貧道?隻有賭了!
    徐階凝視著天上明月,許久後幽幽開口。
    “宦海浮沉,為官者思變,這就是我的選擇!”
    ……
    高府,大堂中。
    “太嶽,內閣要迎來大清洗了!”高拱直言不諱的對張居正說道。
    “肅卿說的是……”張居正眉頭一皺,看向高拱,不知道他說的是不是自己心中所想。
    “你是聰明人,”高拱點了點頭,道:“相信你也想到了,你可知皇上的目的?”
    說著,不等張居正開口,高拱又跟著道:“我說的不是整頓吏治,而是內閣!”
    “我有所猜測,”張居正沉吟片刻後,看向高拱,道:“假若,皇上真的與仙人有了聯係,玄修有成,踏上了仙途……”
    “那麽皇上此前,讓裕王跟景王協理內閣的真實目的,或許就是要讓權力盡歸皇族!”
    “不愧是你張太嶽!”高拱沉聲讚許,“那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既然是權力盡歸皇族,那就不允許有權力分散,比如……”說著張居正語氣一頓,又道:“徐閣老,和他背後的家族!”
    “內閣的權力從永樂朝之後,曆經洪熙、宣德……直到本朝,皇上不上朝開始,內閣雖然沒有宰相之名,卻有了宰相之實。”
    高拱語氣嚴肅,虎目凝視著張居正,“現在,皇上要收回權力了。”
    “不過交給裕王和景王,顯然皇上並不打算改變不上朝的現狀,”說著,高拱眉頭皺了皺,又道:“皇上玄修有成怕是會繼續!”
    “但權力還是要收回來,必須掌握在皇族手裏。”
    “整頓吏治,衛所製是皇上的目標,而這個過程中,內閣權力收回也是順帶的!”
    “所以,徐閣老他,大勢已去”高拱語氣低沉,“太嶽,你我也到了思變的時候了!”
    內閣誰最有實力?嚴嵩!
    但嚴嵩已經被他們排除在外了。
    嚴嵩的權力,從來都是來源於皇上,隻要皇上還要嚴嵩,那嚴嵩的地位就不會動搖。
    權力收歸皇族?對嚴嵩來說,毫無意義。所以這次內閣權力大洗牌,就是針對次輔徐階的。
    “肅卿,你到底想說什麽?”張居正不喜高拱這麽說徐階。
    他們雖然沒有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
    “朱紈案!”高拱沉聲說出了三個字,道:“我要主持‘朱紈案’,需要你助我!”
    “你讓我去害徐閣老?”張居正當場“騰”的坐起身,不可置信的看著高拱,“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那可是我的授業恩師!”
    他隻覺得高拱瘋了!
    這事你去找趙貞吉也好,找我?難道我張居正看起來很像是一個欺師滅祖的人嗎?
    主持朱紈案,張居正可太清楚這意味著什麽了。
    所有人都知道這案子,就是嚴世蕃那惡賊遞給皇上的一把屠刀。
    一旦翻案,就會牽扯到嘉靖二十九年的俺答入侵,屆時這把屠刀就會對準,整個東南官場,而整頓吏治也會從這裏開始。
    第一個要動誰?徐階自是當仁不上!
    “春風卷羅幙,明月照流黃。山川一何阻,雲樹一何長。安得隨長風,翩翻來君傍。願將雲錦絲,為君補華裳!”
    然而這時,高拱卻念了一首詩,這是張居正年輕時所作的詩。
    聽到高拱念起這首詩,張居正微微一怔。
    “太嶽,你等了太久了,你想等長風送你入青雲之路,實現心中抱負,這就是機會!”高拱,起身看著張居正,言辭懇切。
    “太嶽,你我心中所想,抱負,都一樣的,政見亦是沒有衝突,何不一起攜手,一展抱負?為大明開創一番空前盛世?”
    “我不是要你去害徐閣老,朱紈案是皇上整頓吏治,繞不開的一個最佳理由。”
    “你我在,裕王殿下也會念著那份情,徐閣老還能順利隱退,安度晚年。”
    “徐閣老和他的家族,大勢已去。”
    “一個嶄新的大明,正是一展抱負之時!若是我們不將機會把握住,恐怕再無機會!”
    “不必多言……”然而不等高拱說完,張居正直接擺手打斷,道:“肅卿,無論如何,我不會做這種欺師滅祖之事。”
    “今日就當我沒有來過這裏,告辭!”說完,張居正拱了拱手,轉身就走。
    “太嶽!”高拱看著張居正決然的背影,整個人愣在原地。
    他沒想到,張居正會拒絕的這麽幹脆。
    被拒絕的高拱,整個人喪氣不已,怒其不爭道:“整頓吏治之後,正是變法的好時機……”
    ……
    嚴府,書房裏。
    嚴嵩專心的翻閱著一本道家經典。
    一旁的兒子嚴世蕃,也是趴在桌上,仔細的幫著老爹處理公文。
    嗯,難得小閣老能這麽安靜。
    “爹,您說皇上修仙了,以後大明會如何?”嚴世蕃打了個哈欠,抬頭看向老爹,望著老爹投來的目光,道:
    “我知道不要談論,這不是閑聊嗎?”
    “哼,”嚴嵩哼笑一聲,舔了舔手指,給書翻了一頁紙,然後溫吞道:“自然是立永世不朽之仙朝,奠永世基業了。”
    “不知要怎麽做,才能讓皇上賜下仙法給我們嚴家?”嚴世蕃眼神中有憧憬之色。
    “或許用不了多久,就能知道……”嚴嵩聞言,目光一頓,低聲自語道。
    “爹?!”聞言,嚴世蕃一怔,瞪著眼看向老爹嚴嵩,失聲道:“怎麽說?”
    “今日裕王跟景王殿下入宮了,怕是就是為了那仙人之事,且看明日殿下召見。”
    “屆時,就能明白了。”嚴嵩語氣沉沉。
    “對啊,我倒是忘了,殿下今日入玉熙宮,定是為了那仙人一事。”
    “正如您說的,接下來內閣權力盡歸皇族,殿下要用人,肯定少不了我們嚴家。屆時,定能通過殿下,得知些仙人隱秘……”
    “如果是殿下主動透露,那可不是我們打聽,而且也能說明,皇上並未禁止。”嚴世蕃的腦子在事關利益的時候,還是很靈光的。
    “好好處理公文,少說話。”
    嚴嵩看著憧憬著的兒子,溫吞的說了一聲,又低下了頭開始看起了書。
    嚴世蕃也收起心中所想,開始仔細處理起了各地送上來的公文。
    外界風雲突變,嚴府卻歲月靜好。
    兩個世人口中最壞的父子,此刻內心卻是比任何人都要寧靜。
    翌日,天大晴。
    裕王府,大殿之中。
    裕王還沒有到,但徐階、高拱、張居正還有趙貞吉,已經依次入座。
    隻是彼此間的氣氛,卻是變得很是微妙。
    高拱眼神不斷的瞟向張居正,後者則是始終一副不鹹不淡,眼觀鼻,鼻觀心的冷淡態度。而徐階,則始終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
    似乎不管局勢對他來說,如何的不好,他都能保持這種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姿態。
    一直降低自己存在感的趙貞吉,看著這三人,心中略有了一些猜測。
    見張居正似乎真的生氣了,高拱也有些不快了。
    多年友誼,就算意見不合,我就說了幾句實話,也不必如此吧?
    行,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
    想著,高拱又將目光看向徐階,眼神中仿佛有刀子一樣。
    他不怕把話說開了,今天徐階他吃定了!
    “哈!”這時,偏殿傳來一聲哈欠聲,裕王頂著略有些發青的眼圈走了出來,眾人看著裕王這幅模樣,都有些驚訝,不過還是趕緊見禮。
    “諸位都到了……”裕王說著,又打了個哈欠,接過小太監遞來的茶水,喝了一口後,這才招呼著,道:“都坐吧,不必多禮。”
    “謝殿下。”眾人道了謝後,穩穩入座。
    “嗯,今日召諸位來王府,是關於整頓吏治……”裕王說著,語氣微微一頓,道:“父皇已經將此事交於我跟四弟來辦。”
    “諸位有什麽想法,可以說來聽聽,整頓吏治,從哪裏開始,怎麽做?”說話間,裕王首先將目光,看向徐階。
    “殿下,臣以為,可以從朱紈案查起。”
    幾乎是裕王話音剛落,高拱打算第一個開口的時候,徐階直接搶先說道。
    “嗯?!”聽到徐階的話,除了裕王外,眾人都是一愣,尤其是高拱,瞪著眼,像是沒想到,這事竟會是徐階先開口。
    隻有趙貞吉,經過短暫驚愕後,眼中有精光閃過,看著徐階,心中暗暗佩服不已。
    徐階,徐閣老,不愧是能跟嚴嵩鬥的人,夠狠辣的!
    從對方主動開口,說要從朱紈案查起的時候,他就已經猜到徐階的打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