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我的郎君是個受氣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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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他的眸色又重新冷了下了,清貴淡漠地如同一尊玉佛“妻主曾念過書?”
    沈家曾經富裕過,供養庶女讀書倒不是什麽稀罕事,隻是他明明聽說沈黛末沒上過幾天私塾,而抄書對讀書人的要求極高,怎麽是沈黛末這個半吊子可以勝任的?
    沈黛末麵不改色地撒謊“我從前進過私塾啊,雖然後來沒去上學,但是我大姐依然在讀書,我偶爾會去她房裏玩,看她讀書寫字,一來二去也就認識了。”
    冷山雁微微向她靠近。
    沈黛末倏地握緊了拳,被發現了嗎?不應該啊,她這個借口堪稱無懈可擊。
    冷山雁的眸光在她的臉上深凝,漆黑的眼瞳仿佛深不見底的漩渦,讓她呼吸一緊。
    突然,門外傳來阮青魚嘲諷的聲音“真真是好大的脾氣!飯也不做,院子也不打掃,隻讓你清理屋子還笨手笨腳打碎了花瓶,才罰了一會兒,一見女人回來了就裝做一副無辜的樣子,也不嫌害臊!”
    話裏有話,罵人罵得不要太明顯。
    白茶蹭的一下就衝出了房間,跟阮青魚吵了起來。
    “大郎君你這話好沒道理,太爺讓我家公子跪在院子裏,他怎麽做飯?再說了,他做不成飯,我這個奴才不是替他做了嗎?你罵什麽人!”
    阮青魚揚聲道“誰說我罵人了?”
    白茶指著他氣道“大郎君,您別當我是傻子,在院子裏又吵又鬧不就是在下我們公子的臉嗎?再說那花瓶根本就不是我家公子打碎的!”
    阮青魚突然眼珠子一瞪,朝白茶臉上狠狠刪了一巴掌“你是個什麽東西,陪嫁的奴才下人,你敢指我!”
    白茶捂著臉,瞬間紅了眼眶。
    “姐夫別生氣,白茶他不是有心的。”冷山雁急忙走出西廂房,微微屈膝給阮青魚道歉。
    阮青魚看冷山雁這個態度,自然越發得意“妹夫,你來得正好,看看這個小賤蹄子,刁鑽潑辣,什麽樣的家風就教出來這麽個東西?”
    這話簡直跟扇冷山雁的巴掌沒區別了。
    “”冷山雁咬唇,低頭不語。
    沈黛末看著低眉順眼地沉默著,整張臉寫滿了三個字‘受氣包’。
    也是,縱然原著裏的大反派手段再怎麽老道狠辣,現在的他也隻是一個剛剛嫁人的少年。
    況且這才是他嫁進來的第二天,哪裏敢跟嫁進來幾年,還生了一個大胖閨女的阮青魚比。
    是以,沈黛末直接走到冷山雁麵前,將他和白茶統統護在身後,慢悠悠說道
    “姐夫也別生氣,這事兒跟我郎君沒關係。說來說去,還是家裏人口太多鬧得。如今我已成年又娶了夫郎成了家,按理早就應該分家搬出去,是父親舍不得我才一直留我住下隻是現在看來父親的好意反倒成了禍根,我這就出去找房子,帶我郎君搬出去。”
    此言一出,震驚四座。
    尤其是冷山雁,他嫁進沈家可不是為了跟沈黛末做恩愛夫妻的,一旦分家搬出去,他就很難再接觸到嫡係一家人,也再難下手。
    而且沈黛末窮得叮當響,連房租都出不起,到最後還不是要花他的嫁妝。
    不行,絕對不行。
    冷山雁不容許有任何人破壞他的計劃,正欲開口,突然他的袖子被人狠狠扯了一下。
    是沈黛末。
    冷山雁到嘴邊的話頓時有些猶豫,她究竟想做什麽?
    阮青魚也驚呆了,他隻是聽從胡氏的指使,磋磨冷山雁的銳氣,以後好拿捏他,並沒有想要分家的意思。
    沈慶雲不是掙錢的材料,家裏本就沒有多少錢。
    之前一直靠著賣席氏的錢勉強維持,現在連賣席氏的錢都花完了,他就指著冷山雁的嫁妝填補家裏,要是真讓他們分了家,以後得日子可怎麽過?
    所以,他頓時態度大變,笑著挽回道“小妹說的哪裏話,我隻不過跟白茶拌句嘴而已,好好地分什麽家。”
    “也到了該分家的時候了。”沈黛末說“以前這裏隻有我一個人住,現在有了我郎君和他的陪嫁,確實如姐夫所說多了兩張嘴,日子難過。”
    阮青魚表情難堪“小妹,我當時是一時說錯了,真不是那個意思。”
    沈黛末沒理他,繼續說道“隻是我原以為,多這兩張嘴也算不得什麽,畢竟前一陣不還少了一張嘴嗎?”
    ‘少了一張嘴’指的就是被賣掉的席氏。
    按照宗法規矩,沈黛末及笄前留在沈家是理所應當,及笄之後才能分家。
    可‘沈黛末’在兩個月已經及笄,任憑胡氏怎麽趕她她都不走,就是因為‘沈黛末’覺得,沈家花的錢都是賣席氏得來的。
    這錢既然胡氏、阮青魚、沈慶雲他們能用,那她這個親女兒怎麽就不能用了?因此她死也要耍心機賴在家裏。
    真是一言難盡的一家人。
    就在她說完這句話之後,胡桂華從堂屋裏走了出來,麵色陰沉“都在吵什麽?”
    沈黛末麵不改色“父親,我想——”
    “你想都別想。”胡桂華直接打斷她“你母親死了,家裏就剩下你和雲兒兩人,姐妹住在一起才能相互扶持,分家像什麽話?”
    說完他又看向淚眼瑩瑩的白茶,滿眼心疼道“瞧著可憐見的。”隨後他眼珠子一轉,不輕不重地扇了阮青魚一巴掌,怒道“看看你幹的好事。”
    “父親我真的沒想過,我是無心的。”阮青魚立馬裝模作樣的抹起了淚。
    冷山雁冷眼旁觀他們演戲,也瞬間明白沈黛末這出鬧分家戲碼的原由,以退為進,反客為主。
    這翁婿倆一心惦記著他的嫁妝,沈黛末這一鬧分家,無異於斷了他們的財路,他們瞬間從囂張跋扈龜縮成了鵪鶉,攻守逆轉。
    阮青魚哭個不停,冷山雁拂了拂衣袖上並不存在的塵埃,心想也時候出來打個圓場,博個賢良名聲了。
    “姐夫別哭了,父親也別惱,原是一場小事,怎麽好弄得哭哭啼啼的。”
    冷山雁給了個台階,胡桂華自然抓住,哪怕心裏已經恨死他和沈黛末,卻依舊拉著冷山雁的手,語重心長道“他就是這個刀子嘴的個性,實際沒什麽壞心眼,你們往後就在家裏安心住著,少提分家的事。”
    冷山雁立馬點頭“這是自然。”畢竟他也不想分家。
    眼見一場鬧劇過去,沈慶雲也從外頭回來了,一家人‘和和氣氣’地吃了一頓午飯。
    飯後,阮青魚借口帶孩子,將洗碗等活都推給了冷山雁。
    冷山雁倒也沒說什麽從袖中拿起一根襻脖,將寬大的袖袍攏起,和白茶一起端著碗筷進了廚房。
    女尊世界講究女主外男主內,女人幾乎不進廚房,家務都是男人的事。
    “公子,我來吧。”一進廚房,白茶就主動攬過活,見周圍無人,小聲說道“今兒倒是多虧了沈黛末,不用您自己衝鋒陷陣,她給您做急先鋒,壞事都是她做,美名都讓給您了。”
    白茶捂著火辣辣的臉,心想還替他出了一口惡氣,真過癮!
    冷山雁垂了垂眸“她倒是跟傳聞中的有些不一樣。”
    因為剛才的事,白茶心裏對沈黛末多了一點好感,不再張口閉口賭鬼地叫她。
    因此,他笑嘻嘻地說道“確實不太一樣,我以為賭鬼都又好吃懶做,又喜歡打夫郎的呢,沒想到她還挺會疼人的。”
    白茶說完,突然感到身上一冷,一抬頭,冷山雁滿臉冷漠的看著他,眼神跟刀子似得。
    他下意識打了個顫,乖乖洗碗。
    收拾完廚房,兩人一起回到西廂房。
    路過西廂房的窗戶時,他一眼就看見屋裏的沈黛末正坐在窗台下的小桌邊提筆寫字。
    窗台薄雪堆積,雪光照著臉龐,零星有雪花吹進屋裏,落在她濃密的睫毛,打濕了她的睫毛,好似一滴濃墨浸染開來,她輕揉了揉眼,於筆墨詩賦中抬起頭來,看著窗外風雪,無聲的笑了笑,眉眼靈動靜和。
    冷山雁微微蹙了蹙眉,從另一側悄悄推門而入,放輕腳步走到沈黛末身後,看向她一筆一劃寫出的論語,雖然書桌上的筆墨紙硯都是次等貨,但用在她的手裏,仿若龍蛇競走,落筆如煙雲,姿態恒生。
    他的母親是舉人,字也寫的不錯,但竟然遠遠不如沈黛末這一手的好字,說是大師名家也有人信。
    冷山雁眉心蹙地更緊,傳聞中的沈黛末與現實的沈黛末差距怎麽如此之大?
    究竟是她刻意藏拙,還是有人故意抹黑?
    沈黛末抄書抄得專注,根本沒有注意到他,他也就沒有出聲,默默坐在床邊看書。
    一下午的時間就這樣飛速流逝。
    冬天白日短,五點多的時候,天開始黑了。
    古代的蠟燭燈油都貴,沈黛末為了省錢也就不準備在晚上熬夜抄書,站起來伸了伸懶腰,回頭就看見了冷山雁。
    “郎君,你忙完啦?”她問。
    冷山雁抬起頭微微頷首。
    “正好我有事情跟你說。”她從桌邊的小匣子裏拿出三吊錢來“這個給你,明天讓白茶出去買些米麵回來。”
    這也是‘沈黛末’僅剩的一點存款。
    “這是做什麽?”
    沈黛末說“我已經下決心要分家,這次雖然沒有分成,那眼下就先跟大姐他們分開飲食,省得姐夫以後再說你們白吃糧食。”
    冷山雁藏在袖袍間的手微微一緊“妻主還是要分家?可是父親明明不許。”
    “女兒成年了,哪有不分家的道理。”沈黛末嘴上說。
    心裏卻在吐槽她每天看到阮青魚和胡氏就頭疼,這兩人她又不熟,她要過快樂的獨居生活!!
    也就是現在不能跟冷山雁和離,如果能和離,這裏又是女尊社會,嘿嘿,她都不敢想象自己將會是一個多麽快樂的大學生。
    冷山雁一直以為剛才沈黛末說分家的話隻是她威脅胡氏、阮氏的手段,誰知道她竟然真的想分家。
    這不行!那他的計劃還怎麽實行?
    他立刻道“可是妻主,違背父親,這可是忤逆。”
    “我是庶女,不算忤逆,許多家族的庶女成年後都會帶著自己的小爹分家單獨住的啊。”沈黛末看著冷山雁,眼中溢滿了真誠的邀請“以後分了家,你也不用看父親和姐夫的臉色,受人欺負了,多好啊。”
    “雁剛嫁進來,父親不了解我,所以難免苛責些,但我相信日久見人心,父親會慢慢待我好的。”
    冷山雁心裏冷笑等沈家人都死絕了,他掌握蘭姐兒,那才是誰的臉色都不用看。
    沈黛末支著下巴,一瞬不瞬地瞧著他,片刻,她問道“郎君,你這樣不累嗎?”
    冷山雁一時沉默。
    上輩子他想嫁一個好妻家,可被繼父送入了虎狼窩,生不如死地熬著。
    他也曾想停下來,可一個接一個的算計推著他走,他不甘心就那樣死去,發了狠的鬥,鬥到最後除了罵名什麽都沒留下。
    重生一世,他卻還帶著上一世的記憶,想剮去一身惡骨,清清白白做人,心境卻早已不似少年。
    少年的冷山雁早就死了,這具身體裏住著的依然是那個人人唾罵的毒夫靈魂。
    他垂眸淡淡道“孝順父親,維護好連襟關係,是為人夫郎的本分,雁不累。”
    沈黛末歎了口氣“好吧,那我還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
    “妻主請講。”
    沈黛末抿了抿唇,神情有些不好意思“那個、今晚我、想去床上睡。”
    正月天太冷了,她昨天春凳上將就了一夜,又冷又不舒服。
    明明是合法夫妻,她為什麽隻能睡凳子上啊?雖然大反派也不喜歡她,那她隻要不碰他不就好了嗎?
    冷山雁挑了挑眉,上挑的眼尾似在笑,笑中卻帶著一絲陰鬱冷豔“妻主哪兒的話,我們是夫妻,闔該一起。”
    “太好了。”沈黛末鬆了一口氣。
    晚上吃完飯,惦記著柔軟的床鋪,沈黛末麻溜的洗漱,鑽進了被子。
    冷山雁站在床邊看著沈黛末如此積極的模樣,心中湧起一股惡心,說道“妻主容我清洗一番。”
    “洗漱?好啊,你去吧。”沈黛末鑽進暖和的被窩裏歡喜的不得了,擺擺手就讓他去了。
    冷山雁緊攥著拳頭走出房間,望著屋外飄雪,跟一個陌生女人行房,厭惡、抵觸、如同上萬隻螞蟻在他身上亂爬。
    他在風雪中深吸一口氣,拔下頭上的白玉簪子,三千墨發如瀑布般垂落,轉身回了屋。
    屋內,沈黛末側臥在被子裏,背對著他。
    冷山雁盯著她的背影,毫不留情地撩起墨色衣袍,在腿上傷劃了一道,雪白的裏衣瞬間染上了刺目血紅。
    他捏緊了手坐在床邊,聲音幽幽涼涼“妻主,今日不巧來了葵水,雁怕是不能伺候了。”
    “”沈黛末沒有回他。
    想來應該是在生氣,女人對葵水向來忌諱,覺得晦氣。
    冷山雁又道“這葵水來的不是時候,掃了您的性,以後——”
    床上人一個翻身,露出熟睡的麵容。
    冷山雁頓時愣住,眼眸微微睜大。
    她竟然睡著了?
    冷山雁捏緊的手,緊了又鬆鬆了又緊,麵色比剛才更加陰沉。
    睡著的沈黛末渾然不覺,還做了一個美夢,夢到頂流男神,開心地不能自已,發出囈語“蒼蒼。”
    “蒼蒼”冷山雁呢喃,隨即冷笑。
    原來是早就有了心儀的男子,這樣一來,她新婚夜和今夜的所作所為就說得通了。
    甚好甚好,省得他壓著惡心與她虛與委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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