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我的郎君很 好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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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黛末連著抄了好幾天,趁著上午雪停時,連忙去了書坊,費大娘如約交給了她五兩銀子工錢。
沈黛末掂著錢銀,忽然發現今日書坊有些異常,平時這個時候,書坊裏總是聚集了一些年輕的讀書人,但今天書坊裏空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
“大娘,今天是什麽大日子嗎?怎麽店裏沒人?”她問道。
費大娘將她抄好的書鎖進抽屜裏,等著一會兒給那大鄉紳送去,聽到沈黛末這樣問她,反問道“你不知道?”
沈黛末很疑惑“知道什麽?”
“今天可是縣試報名的日子啊,她們都去禮房報名去了,等著參加二月份的縣試。”費大娘說道。
在古代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參加科舉,高中狀元,當官入仕是每個讀書人的夢想。
縣試則是科舉的第一步,考上了就是秀才,之後再通過鄉試、會試、殿試,要是能中狀元,簡直一步登天。
隻是‘原身’對科舉縣試並不關心,所以才不關心科舉考試報名的日期這些。
沈黛末心道怪不得今天店裏一個人都沒有。
她又問道“大娘,通過縣試,考上秀才有什麽好處嗎?”
費大娘笑道“那可多了,一旦考上秀才,以後還可以參加鄉試考舉人考進士當大官,見官不跪。關鍵是還有廩米拿,每月一石。”
一石就是120斤,一個月120斤米?
沈黛末將銀子往袖子裏一揣,抬腿就走。
費大娘“哎,你幹什麽去?”
沈黛末“我要參加縣試,當秀才!”
每個月120斤米,再也不用擔心餓肚子了,多麽大的誘惑啊。
沈黛末讀了這麽多年書,除了書法之外,唯一的特長就是考試。
雖然她知道古代科舉的難度可不是高考能比的,錄取率極低,但她一個文科生,無論如何都要試試。
費大娘笑道“你以為秀才是那麽好當的?考過縣試還有府試,考過府試還有院試,三道考試都通過之後,才能獲得秀才的稱號。當然除非你天賦異稟,第一輪縣試就是第一名案首,就可以直接獲得秀才稱號,不用參加後來的府試和院試,不過沈四啊,雖然你字寫的不錯,可你終究沒有讀過幾年書,還是別異想天開了。”
沈黛末微微一笑“不試試怎麽知道?就算考不上也不會讓我坐牢不是嗎?”
費大娘表情微微驚奇。
參加縣試,需要準備好自己祖上三代清白履曆,以及一起參加考試的考生作保。
履曆倒是很好準備,沈家雖然沒落,但家世還算清白,就是需要同考生擔保有些困難。
因為原身風評一貫不太好,本地考生都不願意冒著風險替她擔保。
所以沈黛末就站在禮房門口,準備找不了解‘沈黛末’黑曆史,又恰好同伴的鄉下考生互相擔保。
就這麽一直蹲守著合適目標,連晚飯都來不及回去吃。
另一邊,綠柳巷,沈家,西廂房。
淡淡清茗香氣從紙窗中滲透出來,茶香淡雅,雪意清冷,墨衣男子斜坐窗邊品茗,眉間清幽疏冷竟能將人間雪色也豔壓三分。
“公子,咱們家太爺來了。”
正在院子裏的白茶緊忙進屋道。
冷山雁抬眸,眸中流轉一抹冷意“還是來了。”
前幾天他就收到消息,因為辛佼蘭為了息事寧人,讓自己的親生嫡子,冷清風嫁給顧家病秧子衝喜。
“公子,那毒夫一定是來報複您,給冷清風出氣的,怎麽辦?”白茶擔心道。
冷山雁放下茶杯。
辛佼蘭從一開始就打著把他推入火坑賣錢的主意,他自救出來,辛佼蘭又打算如法炮製,將庶子冷惜文推進去,給他的親生女兒做嫁衣。
他隻不過戳穿了辛佼蘭的歹毒心機,又有什麽資格報複他?
況且如果辛佼蘭真的疼愛冷清風,把那1000兩彩禮退還顧家就是,這個時候來找他麻煩,就顯得他辛佼蘭父愛如山了?可笑。
不過他也不怕招辛氏記恨,反正一切都快結束了。
*
辛佼蘭和胡桂華一起坐在堂屋裏熱絡地聊著天,阮青魚則也抱著孩子蘭姐兒,跟和辛氏一起來的小兒子冷折月寒暄。
忽然,冷折月幽幽道“大哥怎麽還不來?真是的,也怠慢了吧。”
話音剛落,冷山雁就帶著白茶走了進來。
“見過父親,父親來怎麽不說一聲?”
看到冷山雁走來,辛佼蘭恨得直咬牙,卻麵上卻笑道“本來應該提前知會你一聲的,不過我今天和月兒剛好逛到附近,心裏惦念你,就過來看看。”
和辛佼蘭的假意溫和不同,冷折月盯著冷山雁,刺道“我爹爹大老遠來看你,關心你在妻家過得好不好,大哥不領情,還怪父親不該來了?”
作為冷山雁的同母異父弟弟,冷折月一直不慣他那副假清高的模樣,處處跟他作對。
這次他親哥冷清風跟顧家病秧子定親,在家裏哭得死去活來,冷折月聽說跟冷山雁脫不了關係,心裏更是厭惡他。所以才故意刁難他。
白茶立馬解釋道“我家公子不是這個意思。”
冷折月立刻罵道“多嘴多舌的奴才,我們說話,有你什麽事?”
阮青魚一看白茶和冷山雁主仆倆被下了麵子,心下得意,立馬見縫插針道“可不是嘛,原先我就跟妹夫說過,該好好管管仆人,一點規矩都沒有。”
“雁兒就是這樣心軟和善的人。親家,讓你看笑話了。”辛氏沒有替冷山雁分辯一句,反而對胡氏說道。
胡氏隨口道“哪裏哪裏。”
“這孩子父親過世的早,不怕您笑話,我這個做繼父的也不好管的太嚴,對他比對親兒子都要親,因此才養成了他這樣軟和的性子。現在他嫁了人,我想再教教他也來不及了,隻盼著親家你多教教他,我也就放心了。”辛氏對著胡氏語重心長道。
胡桂華麵上平靜微笑,心裏卻激動無比。
辛佼蘭這意思就是表態,他這個做嶽父的無論怎麽對女婿,他都不會出手製止了?甚至還有暗戳戳鼓勵他磋磨冷山雁的意思?
太好了!
原本胡氏還以為辛氏這次來是為冷山雁出頭的。畢竟雖然是繼父子,但好歹是舉人家庭,麵子上總要過得去,裝作父慈子孝的樣子,沒想卻是意外驚喜。
看來這繼父子關係比他想象的還要差,說不定就算把冷山雁折騰死,辛氏也不會說什麽。
胡氏心裏無比得意,越發放肆起來。
送走辛氏後,就隨便尋了一個理由,讓冷山雁不許吃午飯晚飯,一直在主屋裏罰站。
晚上,沈黛末甫一到家,看到西廂房內空無一人,便直覺不對,來到主屋尋人。
胡桂華和阮青魚以及蘭姐兒三人在屋裏吃得好不歡樂,旁邊還燒著炭盆,屋內暖烘烘的,冷山雁卻站在一邊。
沈黛末很無語,都不用了解事情原由,就知道這兩個男人又在作妖。
“末兒回來了,快吃飯吧。”胡桂華招呼道。
沈黛末搖搖頭“不了,我在外麵吃過了,父親和姐夫慢吃吧,郎君,跟我回屋,你說要給我縫的衣裳現在還沒有縫好。”
她故意冷著聲對冷山雁說,並沒有像之前一樣替冷山雁出頭。
誰讓胡桂華是她嫡父,她打不得罵不得,不然就是不孝。況且胡氏既然敢在她麵前磋磨冷山雁,自然有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就像新婚第二天那個破花瓶一樣。
爭執無用,還是趕緊把冷山雁帶走。
胡桂華對沈黛末的反應也頗感意外,也就直接讓放人。
“是。”冷山雁應著,跟隨沈黛末離開。
當他抬腳時,沈黛末很敏銳地注意到,他的動作有些僵硬,應該是站了很久腿腳麻木的反應。
回到西廂房,沈黛末看著一臉淡定的冷山雁,仿佛受委屈的人不是他,身姿永遠清貴如鬆,光是站在她麵前就如一塊質地上乘的墨玉。
“郎君,你還沒吃飯吧,餓不餓?”她問到。
冷山雁微微搖頭,但突然極輕微的肚子咕咕叫的聲音出賣了他。
沈黛末驚訝,微微眨了眨眼。
冷山雁頓時緊抿著唇,下頜線緊緊繃著,臉色蒼白難看至極。對男子來說,發出這樣的聲音是極為不雅、沒有教養的。
女人都喜歡舉止溫柔雅致的男人,這樣粗俗的男人沒人會喜歡。
白茶嚇得連忙說道“娘子,我家公子不是故意的”
沈黛末直接擺了擺手,打斷了他,起身略過冷山雁。
白茶暗道不好,沈黛末不會嫌棄地要走吧?
沈黛末打開衣櫃,開始翻找。
白茶遭了,她真的要走。
“娘子——”他趕緊道。
“找到了!”沈黛末從衣服堆裏找出一頂帷帽,不等冷山雁反應過來,就戴在了他的頭上。
這是她生父席氏留下來的東西,幸好因為不值錢沒有被原身賣掉。
“妻主,你”冷山雁怔愣著,隔著似霧非霧的帷帽看向沈黛末。
沈黛末拉起他寬大厚重的袖子,笑眼盈盈“你不是沒吃飯嗎?今天我拿了工錢,咱們下館子去,不管他們!”
說完,她拉著冷山雁就往外走。
帷帽下,冷山雁的表情不敢置信,直到腳踩在巷子口厚厚的積雪上,這才反應過來。
出嫁前,他被辛氏困在封閉又狹窄的繡樓裏,隻有逢年過節才被允許去花園走走。出嫁後,他更是關在暗無天日的祠堂裏一點多,一點光都不見。
後來他慢慢奪權,執掌顧家,可他終歸是男人沒有自由,困囿於大宅子裏跟其他男人鬥得你死我活。
偶有幾次出門去道觀祈福,也是在白天,被無數傭人簇擁著,是豔羨的華貴也是監視他的眼線,趁夜出門是絕對不被允許的。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識到夜色下的蘇城縣。
冷山雁的眼神晃了晃。
這是他從未接觸的陌生世界,沈黛末拉著他的袖子,力道不輕不重,卻能很精準地讓他感受到她的存在。
像一根絲線引領著他,走過安靜的居民巷子,來到熱鬧的街道,街道兩邊掛著明晃晃的燈籠,照著各色招牌,小吃、雜耍、酒肆裏傳來陣陣歌聲,仿佛不是他記憶中的世界。
“這裏是夜市,熱鬧吧,可比白天有意思多了。”沈黛末回頭看他。
冷山雁低著頭,倏而,淡淡的嗯了一聲。隻是這聲音在喧鬧的人群中很快被隱去,沈黛末並沒有聽到他的回答。
突然沈黛末腳步加快,像是要離他而去一樣。
冷山雁頓時心一緊,猛然拉住了她的手臂。
沈黛末被拽得停下腳步看他。
冷山雁冷淡如冰的表情帷帽下變得極不自然,耳根也有些紅。幸好有帷帽遮擋,沈黛末看不見。
他嘴唇動了動,說道“妻主,夜市人多雜亂,很容易分散。”
沈黛末頓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別擔心,我一直拉著你呢。”她抬了抬手,向他展示著她手中的一截墨色衣擺,
“老板,來一份煎燠肉、兩份決明兜子、兩碗三脆羹。”沈黛末拉著冷山雁坐下,說道“這家老板的手藝很好,你在家裏餓壞了吧,一定要嚐嚐這個,可好吃了。”
“妻主您知道我在家裏被父親”冷山雁一襲墨衣卻難掩清冷貴氣,坐在這寒酸的小攤位上,顯得很是突兀。
“猜到的,嫁給我也是苦了你了。”沈黛末由衷說道。
冷山雁眸光一閃,淡漠道“雁不苦,嫁給妻主是雁的福氣。”
這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架勢,沈黛末聽得都不好意思了。
其實不論是原著中嫁給顧家,還是莫名其妙嫁到沈家,命運似乎都沒有善待冷山雁。她心想。
煎燠肉等很快上齊,冷山雁摘下帷帽和她一起吃了起來。
小攤位的桌子和小馬紮都很矮,坐起來很隨性不算好看,但冷山雁在這樣的情況下無論坐姿還是吃飯的儀態都沒得挑,倒像是公子哥屈尊降貴來體驗生活的,呃不,他本就是公子哥來著。
飯後,沈黛末結了賬,冷山雁帶好帷帽,剛要起身,突然身邊來了一個兜售小零食的小販。
“娘子,郎君買點嗎?都是最始興的小吃果子。”
沈黛末瞄了一眼小販小箱子裏展示的西川乳糖。
攤主立馬道“娘子可真有眼光,這糖可好吃了,不信你嚐嚐,免費試吃。”
沈黛末拿起兩小塊,自己吃了一塊,另一塊伸進帷帽裏,幹幹淨淨的手指捏著奶白色乳糖,甜甜的奶香味撲麵而來。
他本不喜歡這種過於甜膩的味道,但莫名的,心好像被這味道給拿捏住一樣,接過乳糖含在嘴裏。
“好吃嗎?”沈黛末問他。
帷帽下的人點了點頭,看不清神情。
“那老板稱點這個乳糖。”沈黛末說道。
“好嘞!”小販又道“娘子,其他的也可好吃的,來點嗎?”
沈黛末又拿了幾樣其他的,自己吃一塊,給冷山雁也嚐一塊,隻要他點頭,她就會買。
小販連連感歎“娘子可真疼郎君。”
帷帽下的冷山雁神色愕然,想要跟攤主解釋,一種奇異的情緒卻在心中升起,沒有反駁。
吃飽喝足,沈黛末抱著買來的西川乳糖、梨條、旋炒銀杏等小吃,拉著冷山雁的袖子,往綠柳巷的方向走。
“怎麽樣,逛夜市可比在家裏有趣多了吧?”沈黛末拉著冷山雁的袖子,笑著問他。
“這是雁第一次來夜市。”
不對,他突然跟她說這些做什麽?冷山雁皺起眉。
沈黛末沉默了一下,說“那以後我多帶你出來玩。”
“嗯。”冷山雁停頓良久,默默應了一聲。
兩人並肩而立,慢慢走向回家的路,夜色清靜,隻有簌簌踩雪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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