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為她再次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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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天中午以及晚上,沈黛末都以這種方式盯著冷山雁熬藥,胡桂華的身體雖然沒有明顯的好轉,但也沒有惡化的趨勢。
    隻是在第二天早上,當她特意早起時,白茶已經將藥熬好,並且已經給胡桂華喂下。
    至於冷山雁,在她醒來時,他正背對著她穿衣。
    從前這個時候,他早就已經起身去主屋裏伺候了,從來沒有起得這樣晚過。應該是怕驚醒她,所以故意差遣白茶替他熬藥。
    這樣可不行,還是得找個理由請大夫來複診才好。沈黛末心想。
    *
    簡單用過早飯,冷山雁就去了主屋裏伺候,白茶則出門買菜,沈黛末去東廂房看了看。
    沈慶雲恢複得不錯,已經能和她簡單交談兩句了,阮青魚一直照顧著她,連蘭姐兒都不顧不上。正好今兒上午陽光好,阮青魚就直接將她放在廂房門口的搖籃裏,讓她自個兒玩。
    沈黛末見她可愛,想起之前帶冷山雁去逛夜市買的許多果子還有好多沒吃完,就回屋拿了兩顆越梅逗她。
    她本以為小孩子對甜滋滋的糖果都沒什麽抵抗力,誰知道看到她手裏的越梅直接搖頭,用軟巴巴的嗓音道“楂條、楂條”
    沈黛末有些驚訝,阮青魚沒錢,幾乎沒給蘭姐兒買過糖果,她怎麽知道楂條的?
    突然,蘭姐兒看向她的身後,開心地伸出小手,聲音更激動“哥哥,楂條、”
    沈黛末回頭,看到的是買菜回來的白茶。
    白茶看到沈黛末手裏的越梅,笑得有些勉強“對不起娘子,大娘子生病,大郎君忙著照顧,沒時間管蘭姐兒,我看她可憐,就偶爾拿您買回來的果子給蘭姐兒。”
    沈黛末不在意道“沒事,蘭姐兒喜歡吃楂條?”
    看到沈黛末沒有怪罪的意思,白茶也鬆了口氣,點頭道“是啊,蘭姐兒別的果子都不喜歡,就喜歡吃楂條。”
    “哥哥,楂條!”蘭姐兒還在說。
    白茶看了看沈黛末的臉色,說道“蘭姐兒等等,我這就去給你拿。”
    白茶放下菜,匆匆跑回西廂房。
    沈黛末看著一臉天真懵懂的蘭姐兒,捏了捏她的小臉,小聲道“你真是個寶貝,白茶那麽不喜歡阮青魚,對你卻——”
    說著,沈黛末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
    是啊,原著裏白茶可是個恨屋及烏的人,他跟阮青魚有仇,又怎麽可能對蘭姐兒好?如果不是準備害她,就是她對白茶他們有利。
    可是蘭姐兒一個堪堪兩歲的孩子,他能圖什麽利?
    突然,沈黛末腦子裏轟然巨響。
    沈慶雲、胡桂華接連重病。他們一死,沈黛末就是沈家唯一的成年女人,唯一能在後宅裏壓冷山雁一頭的人也沒了,剩下一個阮青魚,想做掉實在太容易,那蘭姐兒就成了孤女,自然歸她這個小姨撫養,而如果她這個小姨再死了呢?
    冷山雁作為鰥夫撫養蘭姐兒再正常不過,到時候他有錢、有房子,還有侄女傍身養老
    沈黛末的心一涼到底,她終於明白過來冷山雁的陰謀,原來他不單單是為了報複這麽簡單。
    這毒夫是衝著她來的啊!
    所以她之前救沈慶雲,倒陰差陽錯救了她自己,不然這毒夫殺了別人,馬上就要對她下手了。
    “妻主。”冷山雁站在主屋台階上喚她,玄墨色的衣袍,冷風微微吹起一角。
    沈黛末一個不穩,險些撞倒蘭姐兒的搖籃。
    “妻主——”冷山雁上前扶起她來,看了眼蘭姐兒,眼中閃過陰霾“妻主,您怎麽了?”
    “啊,我”沈黛末看著對方漆黑的瞳仁裏映著自己蒼白的臉色,冷山雁這麽聰明縝密的人,一定察覺到了她情緒突然的變化,蘭姐兒又在他身邊,他隻要回頭去問問白茶,就能立馬明白她發現了他的計劃。
    怎麽辦?怎麽辦?
    沈黛末心一橫,直接拂開他的手,回到西廂房裏。
    白茶還在屋裏裝楂條,她語氣有些沉“白茶,你先出去。”
    白茶看到她身後跟著的冷山雁後點了點頭,出門時不忘把房門帶上。
    冷山雁就站在門邊,沉默地看著她,陽光穿過格子門將光線切割成塊,極美的一張臉仿佛藏在幽深舊宅裏的一窠蛇,鋒利美豔的眼睛就是蛇信子,隻要她稍微露出馬腳,它立馬露出毒牙朝她撲來。
    這把生死局。
    沈黛末深吸一口氣,眸光落在冷山雁身上,聲音裏透著難以言喻的落寞與脆弱“郎君,你知道嗎?我其實不太喜歡你這樣恭良孝順。”
    冷山雁眼眸受了震。
    沈黛末繼續說“每次我看見你去主屋照顧父親,我總是不開心,你知道為什麽嗎?”
    冷山雁看著她“為什麽?”
    “因為我不希望他活下來。”沈黛末直勾勾的看著他,像一根針刺向他。
    冷山雁眉眼隱隱驚訝,向來冷靜從容的他不敢相信沈黛末會說出這種話。
    驚訝吧,沈黛末很滿意他的反應,但不敢表現出來,臉上繼續端著昏暗哀愁的表情“兩個月前的今天,是我父親被賣掉的日子。”
    冷山雁知道她口中的父親指的是生父席氏,也知道席氏被賣掉的事,但事情過去這麽久,外界傳聞也不好聽,冷山雁一直認為沈黛末會永遠對此閉口不提,卻沒想到她主動說了出來。
    “我父親是被我母親買來的,生了一兒一女,我親哥哥自小被養在胡氏房裏,被他教養得不認生父。這麽多年,父親就指望著我成年,分家後可以帶他離開這裏,但胡氏卻趁著我即將成年之際,將他給賣了,當時我無力跟胡氏抗衡,隻能看著父親被發賣,心裏發誓一定要將父親接回來,可聽說胡氏咐人牙子將他賣得遠遠地。”沈黛末臉上演著恨道“所以我恨胡氏,得知他生病我不知道有多開心,甚至想幹脆一包砒-霜毒死他算了,可是看著你每天盡心盡力地照顧他,我心裏又恨又心酸。”
    沈黛末朝他伸了伸手,快接近他時又兀自垂下,眼中泛著酸楚的笑意“你這樣好,我殺了他,連累到你可怎麽辦?”
    “妻主。”冷山雁陰鬱的眸子染上一點微溫。
    世人皆重孝道,沈黛末這番話,幾乎是將心剖給他看了。
    明明都有著一樣的目的,可沈黛末襯得他的心思如同溝渠裏的蚊蚋,陰暗見不得光。
    “所以我一直想著分家。”沈黛末拉著他的袖子,眼睛光瑩瑩如同寶石“我想帶你走,離開這鬼地方,即使你不喜歡我也沒關係,我會出人頭地,照顧好你,給你想要的未來。”
    “你、你知道——”冷山雁啞然,神情仿佛被她的目光燙穿了一個洞,無所遁形。
    沈黛末努力讓自己擠出一個自嘲的笑容“我一直知道啊。你是舉人家的大公子,而我是個除了吃喝玩樂什麽都不會的混子,你怎麽喜歡我呢?所以成婚這麽久,我一直不碰你,因為我知道,你心裏不開心。我沒什麽能給你的,隻能盡量做到讓你跟我在一起時,不那麽討厭我。”
    冷山雁看著她難過的表情,胸口一沉,像墜了一塊錠子,沉甸甸,壓得心口難受。
    “我其實不那麽、”
    冷山雁話沒說完,門外突然傳來費大娘的喊聲“沈四!沈四!”
    “來了!”沈黛末大聲回應,跑了出去。
    臨走時,她特意看了冷山雁一眼,很好,看樣子她已經把冷山雁繞過去了,小命保住咯!一會兒她就去找大夫來複診,毒夫你等著吧!
    冷山雁靜默立在原地,喃喃道“其實,也不是那麽討厭你。”
    “費大娘,怎麽了?”沈黛末跑到門口。
    “哎呀,今兒是放榜的日子,你怎麽也不知道去縣衙看看。”費大娘拉著她激動地大喊“你上榜啦!”
    費大娘的大喊聲吸引了四周的鄰居,就連阮青魚都走了出來。
    “什麽?我上榜了?我考過了?!!!”沈黛末開心地差點跳了起來。
    “不止考過,你是第一名,案首!不需要再參加府試和院試,直接獲得秀才功名!”費大娘道。
    沈黛末捂著嘴不敢相信,名譽什麽她不在乎,但是以後每個月都有120斤糧食了?太好了!!!
    “沈四考上秀才了?!還是案首?!”
    “不可能吧?!”
    “費大娘說的還能有假!”
    “哎呀,沈案首,恭喜恭喜!”
    周圍鄰居紛紛前來道賀,阮青魚站在門內,聽到這個消息表情難看,恨得直咬手帕。
    “你還冷著幹什麽,還不快去縣衙!”費大娘催促道。
    “好,我現在就去!”沈黛末朝著縣衙的方向快步跑去,心頭沸騰,120斤糧食,我來啦!
    “公子,真沒想到,她居然真的能考上!”白茶興奮地跑進屋裏。
    冷山雁靠著窗,想著她考前徹夜看書的模樣,幽幽道“她考上是早晚的事。”
    白茶笑道“也是,那我現在熬藥去了。”
    “白茶。”冷山雁忽然喊住他。
    “公子?”
    冷山雁撫著食指上的白玉戒指“往後藥隻煎一次就好。”
    “公子!事情眼看著就要成了,您真的要放棄嗎?”白茶著急道。
    冷山雁何嚐不知道,隻要胡氏活著,他會繼續陷在被磋磨的泥濘日子裏,就像曾經在冷家、顧家一樣,那是他兩輩子都想擺脫的心結宿命,可是
    “胡氏死了,沈黛末需要守孝,三年不能參加科舉。”冷山雁想起那雙寶石般晶亮、剖心置腹的眸子“她才剛剛起步,何必耽誤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