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削一般的峭壁相對而立。
    峭壁下，是一道數百丈寬的江麵，水流湍急，撞在峭壁之上，濺起一道道浪花。
    此刻，正有數千人站在峭壁之上，看著十餘丈之下的江麵。
    這裏，就是鷹愁澗。
    “你們有本事飛過來啊！”
    峭壁對麵，數十個人正對著他們叫囂，“你們這些叛逆等著，早晚有一日，我們一定會將你們殺個幹淨！”
    那數十人叫囂了一陣，轉頭就鑽進山林之中。
    周暉臉色鐵青。
    “周副將，果然不出所料，吊橋已經被他們斬斷了。”
    蘇牧歎了口氣，說道，“明明近在眼前，卻隻能眼看著他們逃走，我不甘心啊。”
    周暉雙拳緊握，關節發出哢嚓哢嚓的響聲。
    “他們逃不了！”
    周暉冷冷地道。
    對麵那些人，正是他們要追殺的鬆江府白鹿書院學子。
    數百丈的距離，如果放在平地上，他的大軍隻要一個衝鋒就能讓對方全軍覆沒。
    但現在隔著江水，他們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對方逃入山林之中。
    “砍伐樹木，搭建浮橋！”
    周暉大喝道。
    一條數百丈寬的江流，還攔不住他！
    這裏最不缺的就是樹木，數千人一起動手，最多三四個時辰，就能搭起一座浮橋。
    三四個時辰，那些人還跑不了多遠！
    “我們也來幫忙。”
    蘇牧說道，帶著洛安寧、牛武他們走到一邊，揮刀開始砍伐樹木。
    “蘇——”
    牛武皺著眉頭，看了一眼正在砍伐數目的周暉等人，來到蘇牧身邊，低聲道。
    真的要幫忙砍木頭？
    難道不應該想辦法拖延時間嗎？
    “幫忙。”
    蘇牧沉聲道，“相信我。”
    牛武猶豫了一下，不過還是咬咬牙，似乎將胸中的怒火全都發泄在樹木上。
    哢嚓哢嚓的響聲回蕩在山林之中。
    很快，地上就已經滿是粗大的樹幹。
    武者來伐木，那就相當於降維打擊。
    尤其是蘇牧，幾乎一刀就能砍倒一根樹木。
    周暉看得眼皮子直跳。
    不得不承認，這蘇牧不愧是當世天驕，雖然僅僅是真元境修為，但讓他這個結丹境都有些忌憚。
    周暉甚至感覺，蘇牧的實力並不在他之下。
    他可是結丹境初階的武者啊。
    “他竟然沒有拖延時間。”
    周暉心中暗自道，蘇牧看起來確實是全力在砍伐樹木，幫助大軍搭建浮橋，這和周暉一開始想的不一樣。
    他還以為蘇牧要耍什麽手段來拖延時間呢。
    畢竟浮橋搭建的越慢，對岸那些人逃得也會越遠。
    但是現在看來，蘇牧並沒有這麽做，相反，他全力出手幫忙，好像唯恐浮橋搭得不夠快一般。
    “莫非，他是真心歸順肅王殿下的？以他的天賦和實力，如果真的歸順了肅王殿下，那將來一定會得到重用的。”
    周暉心中想道。
    結丹境幾乎已經是他周暉這輩子能夠達到的極限了，但蘇牧這種當世天驕，結丹境隻是而已。
    可以預見的是，將來蘇牧無論是實力，還是身份地位，都必將遠在他周暉之上，如果他真心歸順肅王殿下的話。
    “我之前對他是不是太過分了？現在要不要跟他打好關係呢？”
    周暉的心思有些動搖了。
    這一路上，蘇牧的行為舉止其實並沒有太大的問題，現在更是在全力幫忙，怎麽看，他都不像是假意歸順的。
    周暉現在都有些懷疑是胡百道太過多疑了。
    一個注定前途遠大的同僚，得罪他，還是交好他，這好像完全不需要猶豫。
    周暉沉吟片刻，緩步來到正在忙著切割樹木的蘇牧身邊。
    “蘇大人，這等粗活，交給他們幹便是了，你可以休息一會兒。”
    周暉緩緩地開口道。
    “沒事，舉手之勞而已，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早點把浮橋搭建起來，我們也能早點追上那些漏網之魚。”
    蘇牧說道，“周副將，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不過我會用我的實際行動來證明給你看的。等會兒渡江之後，你看我表現。”
    “我其實是信得過蘇大人你的。”
    周暉臉上擠出一抹不自然的微笑，“隻是你也知道，咱們胡將軍生性謹慎——”
    “我懂。”
    蘇牧臉上露出笑容，說道。
    “行軍打仗，謹慎一點是對的。”
    蘇牧笑著說道，“等我們完成這次的任務之後，胡將軍可能能夠看到我的誠心。
    大家以後都是為肅王殿下做事，蘇某還要仰仗胡將軍和周副將的照顧呢。”
    “好說。”
    周暉點頭道，“此番能將那些漏網之魚解決，蘇大人你居功至偉，我會傳信給胡將軍，替蘇大人你請功。”
    說著，周暉招過來一個親兵，當著蘇牧的麵寫了一封信，讓那親兵立刻送回去給胡百道。
    其實他完全可以等渡江之後，將那些鬆江府白鹿書院的學子全部斬殺之後，班師回營了再跟胡百道匯報。
    不過他現在心思轉變，想要交好蘇牧，如果回營之後再匯報，那示好的價值就不如現在了。
    現在當著蘇牧的麵送信回去，等回營之後再替蘇牧說一些好話，那相當於示了兩次好。
    周暉心裏的小算盤打得劈裏啪啦響。
    蘇牧看著那親兵消失的背影，眼底深處閃過一抹思索之色。
    “多謝周將軍！”
    蘇牧拱手道，稱呼也從周副將變成了周將軍。
    周暉自然也聽出來蘇牧稱呼的改變，心中暗自一喜，看來自己的示好有作用了。
    以後等肅王殿下拿了天下，蘇牧扶搖直上的時候，自己說不準也能跟著得到一些好處。
    “蘇大人客氣了，咱們都是自家兄弟，我自然要幫蘇大人你說話。”
    周暉笑著說道。
    …………
    五千人，尤其是五千訓練有素的精銳士兵，這是相當龐大的一股力量。
    僅僅是三個多時辰之後，一座全新的浮橋，就已經在江麵上搭建了起來。
    湍急的江水衝擊著浮橋，讓浮橋上的木板搖搖晃晃。
    雖然看起來不是很牢固。
    但這些士兵都是淬體有成的武者，這對他們來說不是什麽問題。
    “渡江！”
    周暉一揮手，大聲道。
    “蘇大人，煩勞你殿後，我先走一步。”
    周暉對著蘇牧道。
    “周將軍放心，我一定看好浮橋。”
    蘇牧道。
    周暉點點頭，足交一點，身形如風一般穿過了那數百丈長的浮橋。
    緊隨其後的，是那一支五千人的大軍。
    眾人排成一條長龍，快速地通過這那一座浮橋。
    片刻之後，便已經有人抵達了對岸。
    隨著越來越多的人抵達對岸，蘇牧的眉頭忽然皺了起來。
    他看著江麵，心裏也泛起了嘀咕。
    莫非，莫雪鬆失敗了？
    不應該啊，他之前了解過禦獸宗的本事，莫雪鬆身為禦獸宗百年不遇的奇才，引一些水族妖物過來應該沒有問題啊。
    就算隻是引百十頭妖物過來也行啊。
    現在大軍半渡，正是發動攻擊的最好機會。
    隻要大軍落入水中，哪怕隻有百十頭妖物，也肯定能讓他們損失慘重。
    就算不能將周暉這些人全殲，讓他們折損一半也行啊。
    “蘇牧，壞了，他們要過去了，你到底怎麽想的？”
    牛武忍不住低聲道。
    就在這時候，忽然，遠處的江麵上，出現到一道白線。
    那一道白線，以極快的速度向著浮橋湧了過來。
    牛武瞪大眼睛，他看得清楚，一道人影在水麵上狂奔，如履平地一般。
    那一道白線，正是追著那一道人影而來。
    “莫——雪鬆？”
    牛武張大嘴巴，認出來那人。
    莫雪鬆背後那一道白線——那哪是什麽白線啊，那分明是一道巨浪。
    浪頭之中，密密麻麻全都是水族的妖物！
    牛武等人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周暉自然也看到了這一幕。
    他瞳孔猛然收縮。
    “快渡江！”
    周暉鼓動力量，大聲喝道。
    那些浮橋上的士兵也意識到了不對，他們紛紛加快速度。
    但浮橋一共就那麽寬，而且搖擺不定，就算加快速度，又能快得了多少？
    “放箭！”
    周暉臉色鐵青，呼喝著讓已經上岸的眾士兵發起攻擊。
    現在已經成功渡河的隻有一千多人，那一千多士兵，紛紛拿起弩箭，對著已經逼近到百丈外的水族妖物發起了攻擊。
    莫雪鬆嘴裏發出怪叫，他雙手不斷揮舞，將射過來的弩箭隔開。
    “大人，幸不辱命，你讓我幹的事情，我辦到了！”
    莫雪鬆扯著嗓子大叫道。
    他抬起手，猛地將一樣東西擲向了岸上的周暉。
    一道黑影撲麵而來，周暉下意識地一刀劈出。
    哢嚓一聲。
    周暉感覺自己的刀鋒劈中了一個堅硬的物體，那物體之上被劈出裂紋，然後橫飛出去。
    這個時候，忽然一聲充滿了憤怒的吼聲在他耳邊響起，然後他就看到一道水龍迎麵而來。
    轟！
    周暉舉刀一擋，洶湧磅礴的力量撞得他向後滑去，他周圍的親兵，更是被水浪衝擊的東倒西歪。
    隻見一頭足足有兩丈多高的龍蝦，從水裏衝了上來，揮舞著一對兒大鉗子，瘋狂地向周暉展開了攻擊，就好像周暉強奸了它老婆一般。
    四階妖物！
    周暉臉色也是一片慘白。
    他聽不懂那些水族妖族嘴裏呼喝的是什麽，但是隨著數不清的蝦兵蟹將湧上岸來，不斷有士兵倒在血泊當中，他知道自己攤上事了，攤上大事了。
    那個將水族妖物引來的人，已經趁亂消失不見。
    周暉心中大急。
    “蘇大人！”
    他被那龍蝦妖物打得連連倒退，忍不住大聲呼救。
    “周將軍，堅持住，我來了。”
    蘇牧的聲音從對岸遠遠傳來。
    下一刻，周暉目眥欲裂。
    他看到蘇牧悍然揮刀，他手下的士兵，頓時血濺當場。
    那些太平司的人，也全都出刀，還留在對岸的士兵，眨眼間便倒下了不知道多少人。
    “你們——”
    周暉勃然大怒，太平司的人，竟然勾結妖物！
    他一句話還沒有說出來，那頭四階妖物的龍蝦一鉗子砸在了他的胸前，砸得他吐血倒退。
    周暉雙目通紅，“我跟你拚了！”
    他的手下，有的掉進了江水之中，有的在岸邊與妖物纏鬥，江水已經被鮮血染成了紅色，也不知道是人血，還是妖物的血。
    水族妖物的數量實在是太多了，他根本看不清楚到底有多少。
    他隻知道，他的人，完了。
    …………
    “走！”
    蘇牧將最後一個士兵逼進江水之中，對著牛武等人毫不猶豫地說道。
    那些水族妖物已經上岸，將他們也當成了敵人，開始攻擊。
    蘇牧揮刀斬殺幾頭水族妖物，帶著眾人就快速撤退。
    所幸，水族妖物攻擊的重點是周暉所在的那一邊，他們這邊隻有少數一些。
    所以很快，他們就已經脫身離去。
    跑出去數裏之後，後方還能隱約聽見廝殺之聲。
    牛武等人臉上都露出心有餘悸的表情。
    江水中湧出來的水族妖物數量實在是太多了，沒有一萬，恐怕也得有八千。
    周暉完了。
    他和他手下的五千大軍，絕對是完了。
    “這是怎麽回事？你幹的？”
    牛武看向蘇牧，一臉不可思議地問道。
    他一直跟在蘇牧身邊，根本就不知道蘇牧是如何做到的。
    但要說這件事跟蘇牧沒有關係，那他也不相信。
    怎麽可能那麽巧，就在這裏，周暉的五千大軍就遭遇了水族妖物！
    “你眼睛要是沒瞎的話，那就應該看見了，是我幹的。”
    忽然，一道聲音響起，緊接著一道人影從樹上跳了下來，不是莫雪鬆又是何人。
    莫雪鬆一身狼狽，臉上麵無血色，臉頰上還帶著幾道深深的傷口。
    “我做到了，希望你也能遵守承諾。”
    莫雪鬆看著蘇牧，沉聲道，他眼神中也閃過一抹後怕，差一點，他自己也要給周暉那些人陪葬了。
    “放心，我說話算話。”
    蘇牧臉上露出一抹笑容，“不過我覺得，你應該當不了鎮撫使。”
    “你想反悔？”
    莫雪鬆皺眉道。
    “以一人之力，讓五千叛軍全軍覆沒，這個功勞，我覺得你當個指揮使都有可能。”
    蘇牧笑著說道。
    “指揮使？”
    莫雪鬆愣了一下，“真的？”
    如果是那樣的話，也不枉他拚命一場。
    “具體的還得以後再說。”
    蘇牧笑道，“你可以先跟我說說，你是怎麽做到的？竟然引來了這麽多水族妖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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