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天大陣內部，從西北入口進入五十裏。
    原本的地貌已經大變模樣。
    山川破碎，大地傾覆。
    已經化作了一片沙漠。
    那是因為三年多來，這裏發生過一次次的劇烈交戰，打碎了所有山石地表。
    地麵徹底沙化。
    神族三次派遣大軍從這裏進入。
    雖然後麵兩次沒有再派真神境以上的神靈進入。
    但給守在入口處的宇文清他們依然帶來了難以想象的壓力。
    宇文清解下已經破損不堪的戰甲收回空間法器裏，解下戰甲後，裏麵的衣衫也都已經破破爛爛。
    轉頭望了眼四周，師弟師妹們都已經不在了。
    宇文清都已經忘記了，從什麽時候開始，他便已經是一個人孤身戰鬥。
    他最後送走的是師妹趙蓁。
    用自己的身軀硬抗下三位天神的合力一擊，將死都不願離開的趙蓁推進了封天大陣深處。
    從那時候起，他便隻剩下孤身一人。
    而他需要麵對的，依舊還有五位天神。
    三年間他至少經曆過數百次的殊死拚殺，每一次都挺了過來。
    但是今天，宇文清知道自己或許已經走到了最後了。
    泥丸宮中，那枚君子文膽已經是搖搖欲墜。
    連續不斷的竭力爆發，讓他的儒道根基都受到了影響。
    雖然在修為上隻差一步就能跨入亞聖之境。
    可是這枚文膽如今已是真氣耗盡，再無力衝擊更高的境界了。
    武道一途，宇文清在兩年前便已經躋身地仙境。
    一身戰力極為驚人。
    可是兩年多的連續廝殺，讓他的武道地仙體魄都已經氣血幹枯。
    那根猶如蒼龍挺立的脊梁龍骨上，滿是裂痕。
    宇文清看了看腳下，本想找一塊可以坐的石塊。
    隻是看到的卻隻有灰黑的細沙，看上去有些肮髒醜陋。
    宇文清也顧不得那麽多了，直接一屁股坐了下去。
    隨手將那柄許知行親手打造的極品靈劍插在一旁，長長呼出一口氣。
    在他對麵，大約十幾裏外，盤坐著五個高大的身影，正是那五位天神。
    隻是與往日高貴聖潔的形象不同的是，這些天神如今一個個全都是衣衫襤褸，灰頭土臉的模樣。
    就連一身神威和氣息，都顯得虛浮不定，已然沒有了往日的光彩。
    宇文清輕哼了一聲，沒有再去看祂們。
    他的情況不好，祂們同樣差不了多少。
    有許知行給他留下的護身法器，這些年這些天神也算是吃盡了苦頭。
    十二位天神，死的隻剩下五個了。
    隻是可惜，法器力量已經耗盡。
    接下來再次殊死搏殺，那就隻能靠宇文清自身的力量了。
    不過到了這一步，宇文清也已經沒有了任何觸動。
    三年多連續征戰，對於生死，甚至是九州天下如何，他都已經有些麻木了。
    如果到最後，他還是沒能擋住這些神靈。
    那便擋不住吧。
    他該做的，能做的，已經做到了極致。
    最後的結果如何，他已經不再關心了。
    回顧自己的一生，幼年時喪國，跟著父親逃亡各地。
    少年時終於得遇恩師，以仁、義、禮、智、信化解了他心中對於故國喪失的怨憤。
    青年時因不忍故國遺民受苦，一統草原，建立北燕。
    在位二十餘載，將一個草原蠻夷之地，治理成百姓人人明禮守禮的禮儀之邦。
    離開九州來到域外之後，沒多久便投身在這天淵戰場。
    與那些修為遠高於自己的神靈廝殺了三年。
    回想過往，宇文清不由覺得自己這一生倒也算是波瀾壯闊。
    什麽苦都受過，什麽福都享過。
    該做的事一樣沒落下，該承擔的責任，也從未逃避。
    想到這裏，宇文清眼神不由得一怔。
    緩緩轉過頭看向身後封天大陣的深處。
    ‘不對，還有一件事沒來得及做...’
    隻是，或許再也沒有機會做了。
    輕輕歎了口氣，在空間法器中翻了翻。
    宇文清眼前一亮，手中多了一壺他從九州離開時帶出來的百花仙釀。
    “還好還好，還剩最後一壺...”
    打開酒壺蠟封，一股濃鬱的酒香頓時溢散開來。
    宇文清深深嗅了口，一臉陶醉。
    而此時，遠處那五位天神已經緩緩起身。
    看祂們的樣子，似乎是不打算再繼續拉扯下去了。
    這幾年的拚殺，祂們付出的代價同樣不小。
    就連神格都受到了牽連，再打下去，祂們也擔心造成無法挽回的損失。
    從創生神海誕生之初，到成長為一名天神。
    哪一個不是經曆了幾百年的苦熬？
    而且天神也並非是壽元無窮的。
    神族之中壽命最長的天神也隻活了不到兩千年。
    就連主神的壽元極限，也不過才八千年而已。
    隻有達到至高主神的層次，才能真正永恒不死。
    當然，神族誕生的曆史也不過才萬年，萬年內還沒有出現過至高主神自然老死的情況。
    五位天神在這耗了三年，如果再繼續耗下去，祂們的壽元甚至都會因此而大大縮減。
    經過商量，這一戰祂們會拿出要麽戰死，要麽戰勝的決心。
    不計後果，斬殺那個人類。
    麵對五位天神的動作，宇文清沒有任何反應。
    他依然在自顧自的喝著酒。
    一口接一口。
    腦海中閃過那幾間茅屋，那十裏桃花，還有那一群無憂無慮的少男少女。
    眼神不不知不覺已經沉醉，嘴角的笑意也在一點點暈開。
    “這輩子短時短了點，也足夠了。”
    宇文清站起身，又仰頭喝了一大口。
    插在一旁的靈劍仿佛心有靈犀，發出一聲劍鳴，飛騰而起，環繞在宇文清身體邊。
    宇文清抬頭看了眼遠方，那裏是九州的方向。
    嘴角的微笑慢慢變成了縱情大笑。
    “哈哈哈哈...”
    “試問天下萬萬載，何人與我共逍遙？”
    宇文清伸手握住了長劍，劍尖依然顫抖不已。
    他喝盡壺中最後一滴酒，抹了把嘴角的酒漬。
    目光依舊清澈如當年那個少年。
    劍指緩緩抹過長劍的劍身，一股劍意勃發，整條通道內，天地顫動。
    “我有一劍，看遍人間浮華滄桑，今天之後，我宇文清的一生便已成他人之過往。”
    “所以這一劍，名為...過往...”
    劍鳴如龍吟，好似一曲悲風戰歌。
    戰歌起，英雄歿。
    再無學堂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