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幻境之中出來後，張澤便過起了不帶腦子的安逸生活。
    他貪戀這現世的時光，除了眼前人以外，什麽都不願意去想。
    人皇旗，大皇帝，千機閣，所謂的陰謀算計，被偷走的小地仙兒都暫時被他拋諸腦後。
    這幾日，他每天不是躺在床上和師妹睡覺覺，就是賢者時間時，坐在院子裏和阿璃天南地北的閑扯淡。
    聊四十五號靈液，拌十三號石玉磚，做出來的大包子，要不要多加辣。
    用小師妹的話講，你倆就是在沒屁擱楞嗓子。
    偶爾閑下來，張澤也不幹正事，而是就拿著小核桃劃拉著，看莉莉從別的群撿來的弱智聊天記錄，嗬嗬傻笑。
    這種不需要智力的擺爛生活一直持續到第四天的清晨。
    在阿璃的呼嚕聲中，張澤被忍無可忍的小師妹踹出了院子。
    “你出去溜達溜達！再待下去，你就要待傻了！”
    說完，小師妹啪的一下關上了大門。
    但過了一會，大門又打開了條縫，小師妹把睡得昏天地暗的阿璃也丟了出來。
    “你把阿璃也帶出去溜溜，它最近明顯胖了。”
    說完，大門再次合攏。
    看著懷裏確實眼見肉頭了許多的阿璃，張澤歎了口氣。
    “唉，善變的女人，昨天的還是小甜甜來的…罷了，罷了，哥帶你離家出走。”
    張澤沒舍得把阿璃叫醒，而是把它當成帽子頂在了頭上，放穩了以後，便慢悠悠的向千機閣外走去。
    去哪裏？
    不知道。
    張澤穿著一件寬鬆的衣袍，頭頂著阿璃，趿拉著一雙千層底的布鞋，一路嗑著瓜子，和熟悉的或不熟悉的人打著招呼，漫無目的的走著。
    不知不覺間，他走到了玉書樓附近。
    看著那座山穀中的高塔，張澤尋思了一下，正了正衣服向穀中走去。
    也沒啥特殊理由，就是單純的想過去和樓樓打一聲招呼。
    順便感謝樓樓這些年的無私堅守，和這幾日以來的精心照顧。
    等到了近前後，張澤發現樓樓已經被重新修繕完畢。
    頭頂被拆開的地方換了新瓦，新刮的膩子也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等這些混著淵石塵精的膩子幹透了以後，就可由專業人士在其上繪製各種法陣。
    聽莉莉講，她本來想給樓樓加一套全金屬外甲，會變形，能組成螺旋鑽頭的那種。
    但好像被樓樓拒絕了，樓樓說自己是傳統派，用老辦法保養，心裏才感覺踏實。
    想著這些有的沒的，張澤在玉書樓前站定，扶了扶頭頂的‘阿璃帽’，抬手跟樓樓打了聲招呼。
    “呦，樓樓早啊。”
    可當玉書樓在看清是張澤時，它整個樓都抖了一下，前幾天剛剛抹好還沒幹透的膩子，刷拉拉的掉下來好幾片。
    “幻境已經壞了，你還來這裏幹嘛？”樓樓緊張的問。
    “沒想幹嘛，就是單純的找你聊聊天。”
    張澤看玉書樓的模樣，有些無語，心說自己也沒幹什麽壞事，為啥要這麽看自己。
    玉書樓，“想讓我跟你聊天也行，但是你得先立字據。”
    “啥字據？”張澤問。
    玉書樓，“若是日後玉書幻境重新開啟，你要保證你絕對不再踏入其中一步。”
    “永遠。”樓樓又補充了一句。
    張澤，“？”
    他委屈巴巴的看著玉書樓，最後還是點頭應道，“行吧，不進去就不進去。而且說實話，我現在對幻境這東西也有點過敏。”
    玉書樓，“希望你這病這輩子別好。”
    張澤，“？”
    有些不禮貌了。
    在二人初步達成口頭協議後，玉書樓操控著一具千機傀儡從樓中走了出來，那傀儡一副蜻蜓隊長打扮，一手拿著一份契約，另一隻手拿著一盒印泥。
    玉書樓，“按手印。”
    看著對自己已經ptsd的樓樓，張澤爽快的按了個一個掌印在上麵，以安撫樓樓變得憔悴的內心。
    等玉書樓檢查完畢，確認無誤後，它才又變回往常的樣子，對張澤說道，“進來坐坐吧。”
    樓樓的內部也變了個模樣，中間那根實為人皇旗杆的幻境核心已經被拆下運走，送到千機閣研究。
    不管是從人皇旗的安全性，還是其研究價值方麵考量，短時間內這玉書幻境應該都不會重新開放。
    如今這玉書內空蕩蕩，多少有些不大美觀。
    張澤抱著阿璃隨便找了一張椅子坐下，看著那處空缺，還不怎麽清醒的腦子又開始跑起了飛舟。
    覺得說不定真可以按莉莉說的，把蕭景的眼珠子放在這裏，然後等日後找到其他零碎殘軀也都掛牆上，搞個蕭景帝個人博物館出來……
    “你找我來要說什麽？”樓樓的聲音打斷了張澤的胡思亂想。
    聽樓樓詢問，張澤卻一時間也想不到什麽正事，便隨口問道。
    “你都因幻境差點死了一回，竟然還想幻境再開？”
    玉書樓沉默良久道，“不是因為幻境，是因為你。而且我除了主持幻境以外，還能幹什麽呢？”
    張澤愣了一下，剛想說世界這麽大，你可以出去轉轉，但轉念一想還是算了。玉書樓這體型，出去轉轉實在是有些嚇人。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位大能的鎖妖塔離家出走。
    “你若是還想主持幻境的話，那估計還要等上些時日。”張澤說道。
    “無妨，有事做便好。”玉書樓輕聲說道。
    “不說這個了，我倒是真有些事想問你，你可還記得那位蕭景帝當年在開戰前都做了什麽，什麽事情都好。”張澤想起了一件正事問道。
    關於那場大戰的記憶雖然大多都已遺失，但一些開戰前的瑣事玉書樓卻沒有忘記。
    作為當年神都白玉京的地標，他知道事要比逐洛多上許多。
    玉書樓想了想後說道，“在開戰前，蕭景帝曾多次遣使去北境妖域。”
    “去幹什麽？”張澤好奇道。
    “此事我也是聽人說起，好像是那位蕭景帝想要重修白帝之盟。
    “他想將南疆以及東海沿岸的一片大土地，送給妖族的大妖們，讓他們帶著族人遷去那邊。”
    “那北方呢？”張澤問。
    “納入帝國統轄之下，由皇族治理。”
    張澤咂了咂嘴，心說那蕭景帝可能真有點大病，當年你祖宗給人趕到北邊受凍堆雪人，現在又讓人去南邊玩蟑螂，能同意就有鬼了。
    “肯定沒人同意是吧。”張澤輕拍著懷裏的阿璃問道。
    玉書樓，“當然，不光是居住在東海和南疆的東齊宗門世家反對，就連妖族也對這換家一事一口回絕。”
    “你說，那位蕭景帝會不會就是因為此事被拒，才掀起的戰爭？”張澤問。
    玉書樓，“不大可能，而且就算是真的，那他也應該去打妖族才是，他去打蠻子幹嘛？有毛病嗎？”
    張澤想了想，沒有再繼續多問，而是開始和玉書樓聊著亂七八糟的事情。
    張澤因找回過去一部分記憶的原因，現在也是煉器好手，他現在看玉書樓外的膩子也是心癢癢，想要親自刻幾個法陣上去。
    可惜，玉書樓的回絕沒有一絲一毫商量的餘地。
    玉書樓，“不行，這輩子都別想。”
    見自己手藝不被信任，張澤也沒了在這待下去的意思，準備換個地方轉轉。
    隻是他臨走時又想起一事，便扶著門問道。
    “對了，當年的妖族也是現在這般模樣嗎？”
    聽張澤的問題，玉書樓似乎在斟酌著措辭，好一會後才說道。
    “那時候還挺正經的，病情還沒有現在這麽嚴重。”
    張澤嗯了一聲，對玉書樓道了一聲謝後，推門離開。
    張澤抬頭一看，發現時間已經到了中午，他尋思著師妹應該還沒打算讓他回家，便晃了晃頭頂的阿璃。
    “中午吃啥？”
    “隨便。”
    阿璃打了個哈欠，然後從張澤的頭頂爬了下來，示意張澤抱著它。
    “隨便？那就去步行街吃煎餅吧。”
    張澤摟著阿璃說道。
    “不吃，我要吃肉……”阿璃翻了個身，向張澤懷裏拱了拱，夢囈般說道。
    張澤，“那吃什麽肉？”
    阿璃，“隨便。”
    張澤，“……”
    不理阿璃，張澤決定還是去吃煎餅，反正千機鎮的煎餅啥都能加。
    ——我要原味的分割線——
    阿璃一邊睡覺一邊吃東西的神技，無論看幾次張澤都隻覺神奇，它睡覺吃煎餅的模樣，就和一台隻進不出的碎紙機似的。
    正當張澤打算再點一份煎餅，再看一遍時，卻有人悄無聲息的來到了他的身後，並用一個硬硬的東西頂住了張澤的後腰。“不許動，跟我來。”
    攤煎餅的老板聽到聲音歪頭看了一眼，發現打劫的也是老客戶後，便放下了手中的預警法器，繼續低頭做著煎餅。
    張澤，“李女俠，您到底要幹嘛。”
    李玥綺，“別問，跟我來，不聽話今天有你好果子吃。”
    被李女俠頂著，他們穿過小巷，一路左轉右轉，來到一家店鋪後門，進去以後一路向下再向下，張澤被推進了一個黑洞洞的密室之中。
    李玥綺輕輕一推，把張澤推到了桌邊，“坐好。”
    張澤，“沒有椅子我坐哪？”
    李玥綺，“那就站好。”
    等張澤老老實實在桌邊站定後，她才把那頂住張澤的硬東西從張澤腰上拿開，並從他懷中接過還在睡覺的阿璃。
    “拿著。”她把筆遞到了張澤手中。
    “給我這個幹嘛？”張澤沒懂。
    下一秒，數道聚光法陣亮起，小璿和白桃一左一右和護法一樣出現在李玥綺身後，一人遞過來一摞紙，一人推過來一台輪椅。
    “坐，寫，把你這半個月拖更的稿子，全都給我補上。”白桃叉著腰道。
    張澤愣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她們催更的是那本《道途齊天》。
    因張澤進入玉書幻境的原因，那書太監了半個月。
    不過話說回來了，白桃和小璿重度文學少女催更情有可原，李玥綺一個打拳的來湊啥熱鬧。
    我記得她不愛看閑書啊……
    琢磨著這事，張澤悄悄後退一步，打算跑路。
    畢竟當太監是有癮的，張澤心說要不就切了吧，寫書好麻煩，至於阿璃就留在這替自己斷後。
    可張澤的意圖太過明顯，被早有防備的李女俠提前察覺。
    “你今天不寫完可不許走，我跟白桃是簽了合同的。”
    說著，李女俠進入了融靈的狀態，一副不打死我，你今天就別走的模樣。
    張澤，“什麽合同？”
    李玥綺，“你別管，這是女孩子之間的秘密，總之，你趕緊寫，寫完我就放你離開。”
    已經下定決心進宮的張澤撓了撓頭，正打算小施手段，用一招聲東擊西跑路，卻對上了小璿的眼神。
    雖然她不是她，但……
    看著眼前的故人手辦，張澤歎了口氣，“行吧。”
    他一心二用，一邊讓筆自己動了起來，一邊和白桃聊著閑天，詢問關於妖族的事情。
    就像張澤跟玉書樓說的一樣，他現在也對幻境有點ptsd，雖然自己的日記還有半本沒有解鎖，但除非沒有辦法，張澤是不打算再去裏麵重走一遭。
    太難受了，有些東西他真的不想再看一遍。
    所以他打算從其他方麵入手。
    妖族那邊還有當年的故人，說不定會有什麽線索。
    不過話說回來了，上回見麵，那位王思雯，王女士為啥沒有認出自己？
    她小時候，自己應該還抱過她來的…
    “對了，白桃，我想去你們真冬商會總部轉轉，可以嗎？”張澤問道。
    白桃，“你想去的話，當然可以，不過現在卻有些麻煩。”
    張澤，“什麽麻煩？”
    白桃，“現在真冬商會在放春假，你去了說不定找不到人。”
    春假？
    張澤抬頭向上看去，這小黑屋的上麵就是一家真冬商會的店鋪，店裏的人滿滿當當的，也不像是放假的樣子。
    白桃見張澤疑惑，便解釋道，“是總部放假，我們這些外派的牛馬正常上班。”
    張澤，“……”
    張澤不知道該如何評價，便先把這事放到一邊。轉而問起，妖族是如何從十國時代的變態殺人魔，全體轉化為如今的變態大逗逼這件事。
    直覺告訴他，這件事說不定也和他有關。
    “你們的轉變……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張澤問。
    “這件事我真不知道，我雖然輩大，但我真的隻有十八。你想知道這些老事隻能去總部，去問那幾位長輩。”白桃搖了搖頭。
    張澤，“可你不是說，那幾位前輩…”
    白桃，“對啊，他們現在正在放假，聯係不上。”
    張澤，“……”
    不過雖然白桃年輕，但他家的族譜卻應該很老，說不定可以從其中找到線索，隻是一想到蕭青雲的事，他又打消了念頭。
    估計白桃家族譜裏也不一定有多少真東西。
    “對了…那位是叫咩咩吧？”張澤忽然想起了他進幻境前，遇到的那位名叫灰咩咩的姑娘。
    她家的族譜與常人不同，說不定其中會有什麽線索。
    然而白桃聽到咩咩兩個字時，卻一時間有著迷茫。
    “咩咩……”
    她忽然記不清這個人了，她隱約記得這人自己應該見過，但是此時咩咩人在哪裏，咩咩長什麽樣卻已經想不起來。
    “誰是咩咩？”白桃搖了搖頭。
    “算了，過陣子我親自去那邊一趟。”看白桃迷茫的模樣，張澤沒再追問。
    他轉頭看向小璿，可沉默了良久卻沒有說什麽。
    還是寫書吧。
    張澤低下頭，看著桌上的稿子，不再說話。
    “這是怎麽回事？老師他怎麽看小璿的眼神怪怪，像是在看閨女一樣。”八卦心起的白桃跟李玥綺小聲傳音道。
    李玥綺，“是這麽回事，張澤進幻境的事你知道吧，他上輩子……”
    白桃，“哦~”
    大概過了幾個時辰，白桃和李玥綺八卦聊了個爽，張澤也把鴿的更新全部補完，甚至還多寫了半個月的存稿。
    他把稿子放到了小璿手中，然後一臉慈祥的拍了拍她的頭，“那我走了。”
    小璿不明所以，但也沒有在意，她捧著稿子美汁汁的看了起來。
    離了小黑屋，張澤算了下時間，心說今天也逛得差不多了，回家應該沒有問題。
    等張澤回到家後，天已經黑了下來。
    他剛一進門，就看到莉莉正騎著毛毛在院子裏巡邏，小師妹則無語的看著莉莉，百無聊賴的玩著手中的酒杯。
    “你怎麽還在？”張澤看著莉莉問道。
    “放心，我一會就不在了，不耽誤你們的事。”
    莉莉從毛毛背上跳了下來，小跑著跑到張澤麵前，“主要是想讓你幫著參謀參謀這個。”
    莉莉把一本厚厚的計劃書放到了張澤手中。
    “《東洲仙路圖》…這是什麽東西？”
    “之前百妖宗搞事不是把東洲的地脈都以清河平原為中心連起來了嗎，我們正好又有地脈傳送的法術。
    “地脈傳送術本身幾乎沒有成本，最難的就是聯通地脈，不過現在這個也不用錢了。”
    “所以，我就想在沿途，那些曾經的百妖宗分舵原址上，設下節點，把整個東洲連起來，不光我們能躺著賺錢，以後修士的前往各地的成本也會大大減少。”
    張澤點了點頭，“這是好事啊？有什麽問題？”
    “問題就是這事太好了，好的砸人飯碗。”小師妹放下酒杯說道。
    “以前我們前往各地，短途宗傳說陣，遠的坐飛舟，不過我們六宗基本都是對內服務，東洲的飛舟生意基本由三家把持。”
    “向北的一部分路線由妖族真冬商會經營，向西是那煉器宋家，其餘路線全部都是這家，哪都通飛舟行的生意。”
    “宋家和真冬商會那邊都好商量，他們都已經決定和千機閣合作，這件事好談。
    “但哪都通飛舟行，除了飛舟生意以外什麽都不做，也和我們沒有交集，這件事就很難搞。
    “總不能讓他們全都喝西北風吧，可把大部分經營權交給他們，莉莉又心疼。”
    小師妹解釋完卻見張澤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又發起呆來。
    過了半晌，張澤才問道。
    “哪什麽？”
    小師妹答道，“哪都通。”
    張澤拍著腦袋，拿出自己的那本日記，翻到了很前麵的一頁。
    【南韓七十八年，還是秋
    蕭家的飛舟飛得真快。隻用了不到半天的時間就到了飛到了南陳的邊境。
    以後若是我們真贏了的話，得想辦法普及下這玩意兒，最好搞成全自動的。
    這可比自己飛舒服多了。
    我要開個飛舟出租行，取名哪都通。】
    看著自己留下的筆記，張澤陷入了沉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