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九悅第一次意識到係統的存在，是在她初一那年。
    一坨藍色的像素亂碼，自稱係統霸道地懸掛在她麵前。它散發著刺目而廉價的光，一點逼格都沒有。
    接著一道沒有情緒的機械聲回蕩在她的腦海。
    【——請宿主三天後前往T市城區，完成重要劇情。】
    【完成條件一：與男主相遇，給男主留下深刻印象。條件二：攜帶家人前往，並為劇情做出一定的努力。條件三：達成白月光，不能讓男主知道你的身份。】
    那會的秦九悅正是看小說的年紀，她在番茄上最喜歡看的也是係統文，十分順暢地接受了這個設定。
    隻是當時的她還太年輕，不知道命運饋贈的東西不一定是禮物，而是災難。
    .
    三天後，T市發生了一起轟動全國的綁架案。
    兩名綁匪綁架了南豐置業的大少爺，並要求南家給出5個億的贖金。
    為了能和警方對峙，綁匪還順帶擄走了附近的路人做人質。
    經過兩天緊張的營救，警察擊斃了綁匪，解救了所有的人。
    這場綁架案圓滿結束，隻是在過程中兩個年事已高的人質因為心髒病死在了綁匪的窩點。
    那兩個人正是秦九悅的家眷，她的爺爺奶奶。
    爺爺前幾天給她買的雪糕還在冰箱的冷凍層裏，天氣變熱，奶奶給她做的小裙子還放在床頭。
    葬禮結束後的第七天，不再哭泣的秦九悅對著那坨藍色的亂碼。
    “為劇情做出一定的努力......努力？你所謂的努力就是讓我的爺爺奶奶死嗎？”
    【這是必要的犧牲啊！你和男主的愛情隔著家仇，隔著兩條人命！你在其中不斷的掙紮，但還是忍不住沉淪！多麽感天動地的愛情！】
    熟悉的機械聲再次響起，說的話卻格外荒唐。
    【再說了，他倆也沒幾年好活了，能為劇情做出貢獻，能成就男女主角的愛情，是他們的福氣。】
    “智障。”
    盡管她才讀初一，還沒接受完九年義務教育，但她的三觀已經形成了。
    係統就是個草菅人命的賤貨。
    【請宿主注意言辭！請宿主停止對男主產生恨意！】
    【你爺爺奶奶的死因是年紀大了承受不了刺激突發心梗！就算是在綁架案裏，但也與男主沒有絲毫關係！男主他是無辜的！他也是受害者！】
    【你不準傷害他！啊啊啊啊！你不準傷害他！聽清楚沒有！宿主！】
    係統滋啦滋啦地亂吼，秦九悅的表情依舊堅定。
    .
    係統第二次出現是在高考出分後的下午，她打算以T市總分第一的成績報考國防科大。
    【——請宿主將華清大學作為第一誌願，完成成年後重逢的重要劇情。】
    “滾。”秦九悅按自己的想法把院校代碼和專業代碼填好。
    臨到截止日期前，她還特意去看了眼，第一誌願A：國防科大，專業一：武器係統與工程。專業二：導彈工程......
    政治考核她已經通過了，現在就等麵試和體檢，很快她就能學自己喜歡的專業。
    身邊報考軍校的同學陸續收到麵試通知，而她卻沒有。
    終於她感覺到不對勁，登錄招生考試網一看，她的第一誌願上赫然寫著華清，專業未填，服從調劑......
    “......”她看著那行誌願，想被人釘在了原地，久久沒有開口說話。
    係統的電子聲再次響起：【——本係統會輔助宿主走上正確的道路。你不會以為我什麽力量都沒有吧！請宿主盡快認清現實！】
    “認清你媽。”
    【請宿主注意言辭！沒有女主角會天天說粗口的！】
    “為什麽要選我當主角，我前世是罪人嗎？”
    【那裏的話！那是因為宿主你的潛力巨大，隻有像你一樣優秀的女人才能配得上男主！這是你的榮幸啊！】
    “腦癱。”她再次評價係統，係統又好一陣吱哇亂叫。
    “什麽時候才能結束。”
    【嗯？】
    “你們係統總有個主線吧，跟小說裏的一樣，隻要我完成了所有的任務，你就能滾了對不對？”
    【......】係統一陣亂流。
    【宿主您的主線任務當然是攻略男主！和他結婚過上幸福快樂的日子啦~】
    “其他的呢？”
    【沒有了，那可是攻略男主哦~多麽光榮的榮譽啊！他可是未來華國的首富，他以後會。】
    “閉嘴。”
    秦九悅的身上籠罩著一層名為絕望的霧，怎麽都撥不開。
    .
    後來秦九悅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很符合係統的要求。
    係統讓她在大學跟南俞川發展感情，她做了。
    係統讓她去當明星，成為最耀眼、最令人羨慕的女人後再和南俞川在一起，她也照做了。
    係統讓她在拿影後的頒獎禮上答應南俞川的求婚，她也做了。
    在最終的婚禮，係統以為秦九悅已經徹底愛上男主了，正在沾沾自喜地準備竊取能量時，卻發現能量槽是空的！
    係統一下就慌了，明明所有的一切都在按它的計劃進行，為什麽沒有產生新的能量？
    偏偏此刻，秦九悅在喊它，“係統，現在一切都結束了吧。”
    係統灰溜溜地出現，【宿主......沒有結束。】
    “你想我殺了他嗎？”
    【嗚嗚嗚嗚嗚嗚嗚，我也不知道呀~人家也是第一次當係統的......你別每次都用這個威脅我！】
    不知為何，那原本毫無情緒的機械聲變得甜膩膩的。
    十多年的相處，秦九悅早就看出不對勁了。
    她的威脅讓係統再次情緒外露，秦九悅逐漸確定了自己的猜想。
    “你是個人？”
    藍色的像素塊突然不動了。
    【我以前確實是......】
    “在你之上還有人，你隻負責我所在的這個世界對嗎？”
    【......你怎麽知道的？】
    “因為你是個蠢貨，你當不了領導者。”
    【你......】
    係統、小世界、主神......這些元素對於她一個番茄老用戶來說不難猜到。
    至於係統跟主神之間有什麽交易，秦九悅暫時還沒想通。
    係統是個蠢貨，但它有改變世界的能量、係統以前是個人類、係統一直愛慕著這個世界的男主、係統上麵還有主神......
    所有線索匯聚在她的腦海，漸漸描繪出一條清晰的路。
    事到如今，她隻能賭一把了。
    她平靜的黑眸瞬間變得血紅，“你敢騙我！啊！你趕緊去問你的上級！為什麽還不結束！你媽到底要綁架我到時候！！”
    “我受不了了！我要殺了南俞川！是他！我要他死！我要他給我爺爺奶奶陪葬！他死了世界就結束了！”
    她麵目猙獰，情緒癲狂，一拳打在梳妝鏡上，鏡麵瞬間破裂，把係統嚇得不輕。
    【啊啊啊！你別激動！我現在立刻就去！】
    等那坨藍色的像素走了，秦九悅咳了咳嗓子，她嗓子都喊啞了。
    她在休息室裏等了十分鍾，外麵的化妝師想進來給她補妝，她直接婉拒，“不必。”
    化妝師懷著忐忑的心情跟她聊天，“秦影後，我是你忠實的影迷，您的表演總是那麽打動人。”
    “還行。”秦九悅的心思明顯不在這邊。
    化妝師笑問，“你是在緊張嗎？”
    “緊張？”秦九悅黑瞳亮起，“不如說我有些興奮。”
    她終於找到結束一切的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