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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段淮岸“不記得”懷念名字一事,在場眾人,隻是替懷念尷尬。
他們並沒有類似所謂的詫異、驚訝的情緒。
畢竟學校四十個學院,院學生會會長都有四十個。開學初學生會聚會,段淮岸隻在聚餐前象征性地出現了一下,和前台溝通好付款方式後便倉促離去。
在他還沒當校學生會會長前,也沒怎麽參與過聚餐。大部分情況下,他充當著買單的角色。
加之段淮岸表現得太古井無波,看懷念的眼神就是在看未知名同學的眼神。
眾人都未起疑心。
等到段淮岸坐定後,會議立馬開始。
會議和懷念猜想中的一樣,商量下個月的全國智能機器人格鬥及競技大賽。他們要負責的東西很多,掛在學校的宣傳橫幅、設計及出售比賽門票、各網絡賬號的宣傳活動……
詳細的工作安排發在群裏,大家都低頭看手機。
懷念也低下頭,解鎖手機屏幕。
映入眼簾的,是置頂聯係人發來的消息。
她取消過置頂,每次取消,過不了幾天,就被段淮岸發現,然後又被置頂。
她再取消。
他再置頂。
重複好幾次,懷念也累了,想著反正除了他以外也沒有人會看她的手機。
置頂就置頂吧。
好在段淮岸沒改她給他的備注,言簡意賅,他名字的拚音首字母。
她沒有點進聊天框,但他最新發的消息,躺在備注名下。
淺灰色小字。
【最近在忙什麽?】
懷念眼皮一跳。
她不想回他,餘光注意到段淮岸忽然將手放在桌上。
骨節分明的手,指骨敲打著桌麵,一下一下,無聲又有聲。
沉默。
過了一會兒,段淮岸收回手。
他生的高大,手長腿長,手腳極具束縛感地曲在辦公桌椅間,手肘撐著椅子扶手,冷沉精致的側臉對著泛冷光的手機屏,看著聊天框裏,懷念回他的消息。
她說:【學習。】
段淮岸垂眼散漫,打字抱怨:【你的回答還沒我問句長。】
懷念也抱怨他:【你話好多。】
懷念:【你就不能用對別人的態度對我嗎?】
段淮岸不緊不慢地回:【不能。】
他說:【你又不是別人。】
懷念:【你用對遲徑庭的方式對我不行嗎?】
段淮岸:【不行。】
段淮岸:【我又不和他接吻。】
懷念:“……”
懷念閉眼,像是一拳砸在棉花上。
頓生無力之感。
學生會會議結束,人群裏冒出一個聲音:“北門新開了家燒烤店,這個時間吃夜宵正好。”
立馬有人附和:“咱們去吃夜宵不?”
“行啊。”
“……”
“……”
緊接著,大家夥推開座椅,起身。
腳步聲淩亂,剛才主持會議的校學生會副會長劉宗然問段淮岸:“一起去吃夜宵嗎?”
劉宗然和段淮岸是同班同學。
段淮岸遊離於合群與不合群之間。不參與班級活動,除了上課時間很難見到他,大部分時間都泡在實驗室裏——他大一開學初弄了個機械手研發團隊,沒主動邀請任何人,可想進他團隊的人如過江之鯽,各省市狀元不過是進他團隊的門檻,而門檻是用來踩的。
有的人天生就具備被人仰望的能力。
段淮岸對實驗室很上心,與團隊成員的交集頗多,可即便如此,團隊聚餐他也不怎麽參加,隻會在買單的時候突然跳出來刷下存在感。
開學初,學生會聚會,段淮岸也是短暫出現了五分鍾便離開。
劉宗然詢問段淮岸,邀請或期望都有,但他心知肚明,段淮岸不會去。
“——可以。”段淮岸說。
“……”
以為自己聽錯,劉宗然愣了愣,“啊?”
段淮岸淡聲:“一起吃夜宵。”
劉宗然仍是一副錯愕的表情。
安靜片刻。
還是旁觀這一幕的懷念,有些看不下去。
她輕聲道:“大家都走了,我們也走吧。”
劉宗然後知後覺地點點頭,又搖搖頭,恍若方才進行的對話都是他幻想的。他再次和段淮岸確認:“你是要和我們一起吃夜宵對吧,不是付完錢就走,是吧?”
“如果你隻是過去付錢的話,那你還是別來了。”劉宗然說。
“……”段淮岸微扯嘴角,“不是,我去吃夜宵。”
劉宗然這才鬆了口氣。
室外有人發現了劉宗然不在,扯嗓嚷他。
劉宗然應了聲,忙不迭跑出會議室,他不忘回頭叮囑:“你倆別落隊了。”
大學生最熱衷的事,應該就是吃了。
開會的時候一個比一個懶散,有氣無力,一聽到去吃燒烤,生龍活虎得不行,跑得飛快。
隨著劉宗然離開會議室,會議室裏,瞬間剩下懷念和段淮岸二人。
懷念抿了抿唇,聲音很輕:“走吧。”
段淮岸下頜輕抬,示意她往外走。
晚上九十點,學校路上還有許多學生,遠處的圖書館依然燈火通明。
通往北門的必經之路是條林蔭大道。
高大蓊鬱的常青樹遮天蔽月,暖黃色的路燈盛著曖昧的光。
前麵烏泱泱的一群人,懷念和段淮岸並肩走了幾步,她怕被人看出異樣,剛準備追上大部隊的時候,手肘猛地一緊。
段淮岸拉住了她。
懷念的心髒也像是被人用手握住,她呼吸都快停了:“你幹什麽?這還在學校!放手啊!”
“問你一個問題,如果你的回答讓我滿意,我就鬆手。”段淮岸悠哉遊哉,半分沒有被別人發現他倆關係的緊迫感。
“什麽問題?”懷念一緊張耳朵就紅,路燈燈光照在她耳底,透著一層光。
段淮岸喉結滾了滾,“這幾天有沒有想我?”
懷念說:“想了,想了想了,很想你。”
回應得很快,敷衍意味很明顯。
段淮岸都知道,可他還是笑了,言出必行地鬆開手。
幾乎是他鬆手的下一秒,懷念毫無留戀地撒腿跑開。
燒烤店一下子湧入幾十號人,包廂都坐不下。
好在今晚室外涼爽,眾人將燒烤店外的桌子拚在一塊兒,直接坐在室外吃夜宵。
懷念被熟人招呼著坐下,五張桌子拚在一起,她坐在中間位置。視線往外一掃,她看到段淮岸,離她很遠,在她右手邊最邊的那張桌子上坐著。隻是沒和她並排,是她斜眼望去的對麵。
燒烤上菜速度很慢,眾人七嘴八舌地聊著天。
桌上都是啤酒,懷念默默起身,去冰櫃裏拿了幾瓶飲料。
回到位置上的時候,身邊的話題已經換了,主人公是她所知曉的段淮岸。
“你們說這回比賽,段淮岸會拿第一名嗎?”
“廢話,他肯定拿第一名好吧。”
“你可能忘了,他蟬聯兩屆冠軍了。”
“蟬聯兩屆冠軍還來參賽啊?”
“沒辦法,”那人一副知情的模樣,聳肩,口吻無奈,“學校但凡能找到被人,也不會強拉他來參賽。聽說校領導是他叔叔,段淮岸賣他叔叔一個麵子。”
“真的假的?”
“不知道,我也是聽別人說的。”
“……”
懷念沒參與對話,低頭喝著手裏頭的草莓牛奶。
也沒糾正話裏的“叔叔”,其實是段淮岸的堂姑父。
懷念不喜歡這種感覺,段淮岸不在她身邊,但有關他的聲音始終圍繞著她,而她看似心不在焉,實則一字不落地聽進耳裏。
所幸她放下手裏的飲料,找了個上廁所的理由逃開。
起身的時候,她瞥了眼自己放在位置上的包,拿了起來。
此時正是學校外最熱鬧的時間,忙著出來通宵的學生、忙著趕回學校的學生、還在外麵悠閑放鬆的學生構成小吃街最繁華的畫麵。
懷念很快溜進人流裏,低頭往校內走,邊走邊給剛才坐在她身邊的人發消息。
【我突然想起來我還有點作業沒寫完,老師要得急,我先回去了。】
對方沒回,想必是聊得正歡。
等她們想到她的時候,會用手機聯係她的,到時候就能看到她的消息了。
發完消息,懷念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
緊接著,她手機叮咚作響,收到新消息。
懷念覺得自己這口氣鬆的有點兒早了。
dha:【來我這裏。】
懷念:【?】
懷念不自覺停下腳步:【你不是在吃夜宵嗎?】
dha:【沒。】
dha:【回家。】
懷念試圖用同一個理由蒙混過去:【我有作業沒寫完,老師要得急,十點前就要交。】
dha:【書房有兩台電腦,你隨便用。】
晚上十點前就要交的作業,必然是電子檔。
懷念說不過他,轉過身。
四周都是小吃燒烤攤,霧蒙蒙的煙,人影幢幢,段淮岸長身鶴立地站在一家奶茶店外,很是惹眼。懷念神色很淡,把他當空氣般經過。
段淮岸的房子離學校,地鐵站一站。
懷念給段淮岸發了條消息,告訴他自己坐地鐵過去。
消息發完,不等他回複,她便鎖了屏幕,刷卡進站。
周末的地鐵站人頭攢動,轎廂門打開,懷念順著人流走進去,車廂內擁擠,好在她眼疾手快地找到鋼柱扶手,扶住站穩。
她麵前是地鐵門,透過擋板玻璃能看見她身邊層層疊疊的人。
地鐵停留時間短暫,很快,車廂內響起關門的提示音。
人潮湧動,懷念愣住。
擋板玻璃裏,出現段淮岸的身影,距離漸近,逐漸清晰。他個高,頭能碰到地鐵裏的橫杆,眼低垂著,沒有表情的臉顯得幾分鋒芒凜然。
然後,段淮岸和懷念出現在同一個擋板玻璃裏。
周圍都是學生,極有可能有南大的學生。
懷念沒吭聲,安安靜靜地站在原地。
段淮岸伸手,由她身後抓住扶手,是個保護欲與占有欲極強的姿勢。
也是個地鐵裏常見的,抓扶手站穩的姿勢。
他隔絕了好多視線。
這一瞬間,他在她頭頂說:“伸手。”
懷念茫然照做。
下一秒,就看見段淮岸從衝鋒衣裏掏出一杯奶茶,塞進她手心。
動作很快,放完立馬將手插回兜裏。
地鐵門玻璃裏,他還是一副對萬事萬物不屑一顧的冷淡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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