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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網址:..    布魯斯·韋恩站在窗邊。
    他今天穿了套全黑的西裝,一朵豔紅的口袋巾插在胸前。這副裝扮使男人充滿了上個時代老牌貴族的威嚴感,就是那種流著藍血的名門,屬於新階級無論如何拿錢也砸不到入門門檻的天譴之別。常有人這樣描寫韋恩:他像舊時光的活遺物,是黃金時代曾培育出的最好的權貴,行事荒唐,看似脆弱,實則紮手。
    許多與布魯斯·韋恩有過生意往來的人也這樣認為。其中有不少人被韋恩的八卦頭條給騙了,他們雖不盡信那些蝙蝠俠將韋恩盡情淩辱的文學,但多少留下一些刻板印象:即韋恩是個空有外貌的漂亮蠢貨,自從八歲以來再也不曾長大,是韋恩企業推出的吉祥物,若不是蝙蝠俠捍衛他的權利,早被哥譚的名利場吞吃幹淨。往往這些人帶著這樣淺薄的設想來,等離開韋恩企業的時候摸都摸不著頭腦——自己剛剛是怎麽簽下了那個明顯吃虧的合同?
    事實上韋恩很會談生意。他確實從小受到老式貴族的精英教育長大,即:什麽都要學,什麽都要會。如果你不會,你至少要學會指使已經學會的人,從而最終達成你的目標。這樣的教育從未終止過,哪怕在韋恩八歲之後,他非但沒有停止學習,反而學得更多。
    但他年幼時無法坦率麵對這一點。他不是不學,而是沒辦法坦坦蕩蕩地去學習……去做一些讓自己變得更好的事。有時候墮落讓他產生一些懲罰自己的快樂,但焦慮緊隨其後。學生時代的哈維可以為此作證:韋恩明明可以取得全校最優秀的成績,但他過於頻繁地換課,以至於所有科目的教授都拒絕為他的在校表現給出一個高分。
    韋恩隻是全部學會了,但他從來不說。
    有時候連他自己都會察覺到:扮演一個不學無術的花花公子確實是他的保護色,但偶爾——偶爾,他也從旁人不屑的目光中,獲得一些自厭的快樂。
    啊。確實他的心理狀態從來都算不上健康。韋恩對此有自知之明,但大家都是哥譚人,這點不健康又能算得上什麽呢?
    布魯斯因為突如其然的回憶微微笑起來,頗有點自嘲的感覺,那雙藍眼睛走神一樣盯著窗外。沒有人知道這位坐擁金山銀山的闊佬到底在笑什麽,他是看到什麽了嗎?是飛機嗎,是鳥嗎,是超人——亦或貓頭鷹?
    這樣的表現使來人感到不快。確然他有足夠的理由認為布魯斯·韋恩沒將他放在眼裏:
    “我想說我非常在意這次會麵。我會坦誠我期盼和你見麵有很久了——但似乎你並不是這樣認為的,布魯斯。”客人說。
    這句話讓布魯斯將目光從窗外收回。他沐浴在哥譚的夕日下,韋恩大廈頂層通透的玻璃窗慷慨地把所有光芒都投射在他身上,讓這個本已擁有一切的人站在光裏。
    “你是?”布魯斯問。
    這個問題未免過於傲慢,以至於來客不得不深吸一口氣,掩飾性地理了理自己的領帶。“林肯·馬奇,”穿白西裝的男人說,“我必須先假設韋恩企業已經收到了我的拜訪邀請,或者你事先了解過我的身份?”
    “嗯——”布魯斯拖長聲音用鼻腔“嗯”了一聲,然後說:“抱歉,”他說,“我不知道。我隻知道今天過來找我的必然是敵人,你看,外麵已經打起來了。若你隻是約了個錯誤的時間,你可以更改預約下次再來,提姆就在樓下的辦公室。”
    林肯不得不再次吸了一口氣。他開始感覺怒氣上湧,他本以為今日過來之前已經做足了功課,但沒想過韋恩會這樣強硬,這樣渾身是刺——到底是誰給了他膽量?媒體上韋恩不是這樣的人,他不應該被蝙蝠俠揉圓搓扁嗎?林肯沒有後退。隻是他再怎麽掩飾,最初熱情洋溢的笑容都從臉上消退了: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布魯斯,我認為這不是正確的待客之道,我不希望和你的友情還沒有開始就這樣匆匆結束。”林肯往前走了兩步,“也許是你們的預約係統出了錯。請一定要讓我正式介紹自己:我是馬奇風投的首席運營官,也是這一屆哥譚市長的候選人。”
    布魯斯·韋恩仍站在落地窗前。林肯離他近了,他和韋恩那雙藍眼睛對視,卻意識到韋恩似乎根本不在看他,那雙瞳仁微微擴散,簡直像視網膜上貼了個vr而韋恩正一頭栽進另一個虛擬世界似的。
    這真的太侮辱人了。終於林肯臉色也冷了下來,“韋恩先生,”他壓低嗓音說,“你真的不想要我的友誼嗎?”
    布魯斯眨眨眼,回神一般露出微笑。“友誼,當然,友誼。”他說,“人們總是想要韋恩的這份人情,而你又想為此支付什麽呢?馬池——啊,等等,對,馬奇——馬奇先生。”
    林肯·馬奇沉著一張臉,右手在無意識間攥成了拳。這一刻他打翻了原定的計劃,他承認自己原先沒想到韋恩是這樣軟硬不吃、傲慢氣人,他也不願意承認:自己是多麽多麽的,感到嫉妒。
    “是你先拒絕我的。”林肯說:“布魯斯·韋恩,貓頭鷹法庭向你問好。”
    布魯斯同他對視。林肯突然從那雙本應該恐懼害怕的藍眼睛裏看見一些沉靜……理智……評估的神色,這讓他感覺自己才是被法庭一直盯著的那個,這同樣使他刺痛。“你在看什麽?”林肯的語氣不知不覺變得激烈,“你為什麽要用這種眼神看我?你為什麽不害怕!?”
    布魯斯微微揚起眉。這個神色令林肯有了自己才是那個走進陷阱的獵物的感覺。“哦。”布魯斯慢吞吞地說。
    現在林肯把手放進了口袋裏,摸到武器給了他一些心理安慰。平時的布魯斯·韋恩一定是這個人的偽裝……林肯在大腦深處無意識地想到,真實的韋恩居然能給人帶來如此大的壓迫感?到底是為什麽……到底是為什麽?!整個哥譚都被這個人騙了!他根本不是什麽流連花花世界的公子哥!也許蝙蝠俠才是兩個人之中位於下方的那個!
    ……還好布魯斯的偵探技巧沒讀到這個。如果他知道自己對人類恐懼心理的運用,竟然在壓迫敵人心態之餘最終還能拐到蝙布cp上麵,他說不定對這個世界的操蛋程度會有一點新的認知。
    但他現在已經提起了興趣,他的注意力從遠程式控製處理器——也就是隱形眼鏡——轉了回來,在意識到孩子們在戰鬥中能夠應付得來以及普通人大概都跑了出去之後,布魯斯饒有興致地研究起麵前的新敵人。蝙蝠電腦已經給了他答案:林肯·馬奇,白手起家的金融大亨,一邊做慈善一邊積極競選哥譚市長,不過布魯斯·韋恩之前沒給他投過選票。
    這個人的人生履曆似乎很是幹淨,而身份又不是那群哥譚淤泥裏的老牌貴族。
    這樣的人,到底為什麽會成為貓頭鷹法庭一員?
    布魯斯斟酌著林肯的情緒波動,從他輕易的心理破防中品出一絲明顯的嫉妒。
    ——這讓他想起他生命裏遇到的一些敵人,他們曾經是他的舊友,是他過去無話不談的玩伴。這些人最後走向他的反麵,所犯下的原罪就是嫉妒。就像托馬斯·埃利奧特,湯米——緘默。
    天啊。有一些夜晚布魯斯也曾陷入這樣的情緒中:他不能理解別人都羨慕自己什麽。他願意給出自己的萬貫家財,給出一半生命,給出他的全部,換回父母仍在的時光。
    他憎恨別人對他的嫉妒。
    而林肯·馬奇對他的嫉妒來自哪裏?
    “為什麽,”布魯斯慢慢問道,“為什麽是我?”
    林肯同他對視。片刻前人模人樣的假麵被撕破,仿佛來自汙水坑的陰暗情緒浮了上來。林肯不著急動手,他似乎胸有成竹認定貓頭鷹法庭今天能達成所願,又好似已經沉浸在了自己的情緒裏。那張麵孔微微扭曲,林肯咧出一個凶狠的笑:
    “‘青柳小屋兒童福利院’,你記不記得這個地方,布魯斯?”
    過去的記憶和耳邊蝙蝠電腦同時給出答案,布魯斯回答說:“我父母曾經投資過這個地方。”
    “正是、正是。我就在這個汙水坑長大,你絕對想不到那是怎麽樣一個地獄……我曾為了一口食物出賣自己的靈魂,也眼睜睜看著希望就這樣從自己麵前溜走。你記不記得瑪莎領口上有一個黏土做的心形胸針?天啊,那是我給她做的。”
    “你是說……我的母親除了投資之外,也去福利院拜訪?‘希望’又是什麽意思?她曾想過收養你?”
    “不不不,你怎麽這樣傻!我是說——我的意思是——”林肯大聲笑起來:“那是我們的母親!!瑪莎·韋恩,她明明也是我的母親!”林肯說,“——當然,她把我丟進那樣一個垃圾坑,絕對不是你的錯。是不是,布魯斯?”
    布魯斯沒有對此評價。他的理智占據上風,竟顯得冷酷無情。“……那是不可能的,”布魯斯低聲說,“我的父母從未孕育過第二個孩子,更別提把子嗣扔進福利院。這不可能。”
    林肯譏誚地看著他。“那是在他們神誌正常的情況,如果當時發生了車禍呢?在你四歲的時候,是不是,瑪莎在那次車禍裏流產了——然後就遺棄了我!!是我,他們拋棄了我!我是托馬斯·韋恩二世!這一切本該都是屬於我的!!”
    布魯斯平靜地同林肯對視。你所相信的恰恰證明了這一切不可能發生,他想這樣說,而落地窗外突然傳來了清脆的敲擊聲。
    兩個人同時轉頭望去。哥譚的夕陽下,一隻碩大的梟鳥屈膝蹲在窗外,麵具下浮現一個古怪的微笑。
    “這蠢貨被貓頭鷹洗腦了,別聽他胡扯。”
    這位不速之客彬彬有禮地說:
    “咱們可沒有這麽一個弟弟。別聽了,布魯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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