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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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令雪又看了第三眼。
青年鴉睫忽而掀動,若有所思地凝著她,他淡聲問她:“來救我的麽?”
他攥著她腕子的手也在收緊,程令雪倏然警惕,猛地甩開他。
弱不禁風的貴公子被她用力一甩,身子一歪,捂著嘴難受地咳起來。
“咳、咳咳……”
程令雪不理會他,抱起一旁的孩子就要走,剛一轉身,她才想起自己原是要借著救孩子來“英雄救命”的。
可她竟因為怕生和戒備忘了個一幹二淨,還用力甩開他!
她在心裏訓了自己一萬遍,將孩子重新放在一旁,轉向那位公子,刻意壓著嗓子問:“你……公子可還好?”
病弱公子沒說話。
他停住了咳嗽,抬頭安靜地仰望著她,眼中掠過思量。
程令雪看不清他眼底神情,隻覺得他一手撐在地上穩住身形,另一手捂著心口平複的模樣堪稱“弱柳扶風”。
好可憐啊。
聽說人脆弱之時最好接近,她得抓住機會彌補適才的粗魯。
程令雪稍蹲下身,刻意放低的語氣盡量溫和:“公子可還能站起來?”
貴公子坐直身子端凝她。
沒了孱弱的姿態,他神情又意味深長,周遭還是屍山血海。
適才還文弱無害的人,眨眼間就又變得陰森森的,叫程令雪後脊發涼。她握緊劍柄,盤算著怎麽辦時。
偶然瞥見一旁金光熠熠的輪椅。這才再次想起信上那句話。
文弱,平日靠輪椅代步。
聽說體弱之人大都自卑敏感,她那般問,或許他聽來是嘲諷。
難怪他這樣幽幽地看著她。
程令雪頗懊惱。
火光映照下,“少年”麵露無措,文弱青年回憶著適才少年一連串魯莽的舉動,又看向暈倒的小孩。
真不是為救他而來?
青年眉梢微動,默然垂下眼。
他一不看她,程令雪便覺得他周身那股森冷的氣息倏然減淡了。她鼓起勇氣,再次問道:“我扶公子起身?”
病弱公子點點頭。
程令雪忙扶他起身,他雖文弱卻也比她高出大半個頭,頎長身形和壓在她肩頭的重量都透出無形的侵略感。
他的手很涼,周身氣息也很涼。
分明病弱,卻給程令雪一種她懷中捂著條冬眠的白蛇的錯覺。
她平日也鮮少欲生人靠這麽近,才短短幾步,卻如踩著刀子在行走。
偏他還過於孱弱,好幾次險些腿軟摔倒,青年低咳著艱難出聲。
“抱、抱,咳咳……”
程令雪心不在焉地辨別著他的話,他方才說了句什麽話?
抱、抱什麽來著,莫非……
他想讓她抱他!
一個病弱、走不動路的人,除了攔腰抱起來,還有別的抱法麽!?
她的鎮定本就存量不多,聽了這句話更是見了底,當即鬆手,扔袋大米似地把青年囫圇扔入輪椅中。
病弱公子禁不住這般折騰,像被抽去筋骨,無力地倒在輪椅中。
程令雪眉心一跳,湊近了看,病弱公子麵色蒼白,眼簾緊闔。
好像,昏了過去。
她手忙腳亂,明知他聽不到,還是不住道歉:“抱、抱歉!”
無措地道著歉,她猛然回過味。
是否有這種可能——
他想說的,其實和她一樣,是:“抱、抱歉”,而非:“抱、抱我”。
懊惱又添一層。
程令雪呆呆看著輪椅中昏過去的文弱公子,一時間有些想哭。
她好像,離信任的反方向……
又大大近了一步。
收拾好沮喪的心情,程令雪眉間再度覆上冷靜。她單手抱起地上昏睡的小姑娘,推著輪椅往外走去。
剛走出不遠,撞見一個黑影。
那人手中也帶著劍。
程令雪戒備地抽出覆在身後的長劍,冷聲道:“你什麽人?”
來人走近了,火光照亮一張溫厚的臉,約莫二十五六歲:“我是公子的貼身護衛,小兄弟喚我亭鬆即可。”
貼身護衛,哪有主子被綁走半天才找過來的貼身護衛?
程令雪狐疑地看著他。
亭鬆未多解釋:“我跟小兄弟一道出去,待稍後公子醒來便知道了。”
剛走兩步,那幾個護衛尋過來了,見到二人,大鬆了一口氣。
“亭鬆大哥!”
亭鬆看向程令雪,他還未說話,程令雪已往邊上退了步:“抱歉。”
“無需道歉,小兄弟也是出於好心。”亭鬆道完謝,接過輪椅。
程令雪默然抱著孩子跟在他們身側,從他們的對話中,她聽出那位叫亭鬆的護衛原是去追刺客才回來晚了。
可她很是不解。
就算去追刺客了,至少也還有別的護衛,怎會發生公子被連人帶輪椅端走,而幾個護衛安然無恙的情況?
或許是貴公子涉世不深,身邊的護衛也沒什麽江湖經驗。
她算是鑽著空子了。
這一夜過得兵荒馬亂,眾人不敢過多停留,連夜趕往泠州。
.
馬車內安靜無聲。
亭鬆在對麵為姬月恒泡茶。
姬月恒閉目養神,不知想到什麽,他忽然睜開眼,抬起手腕端詳。
這裏什麽痕跡也沒有,可一月前,卻有道紅線從此處沒入。
亭鬆留意到公子的動作,亦想起那怪異的蠱——中子蠱者需博取中母蠱者全身心的信任方能解蠱,且中母蠱者若死了,中子蠱者會筋脈受損,可中子蠱者死了,卻對中母蠱者全無影響。
倒像下蠱人偏愛中母蠱者似的。
會是誰給公子下蠱?
中子蠱的又會是什麽人。
亭鬆正揣測著,姬月恒忽然問他:“你說,會是那少年麽?”
亭鬆當時在暗處守著,少年摔了公子兩次,可公子兩次都不讓他出手。
此時回想,他也猜不準。
“若說不是,可那少年來的也太巧。若是,他卻自稱為了救孩子而來,況且,哪有人故意接近人竟還如此魯莽?”
他說到魯莽,姬月恒向來沒什麽情緒的眼中攢起些微困惑。
長指輕輕點了桌案幾下。
他似毫不在意地隨口一問:“我同他說抱歉,有何不妥麽?”
亭鬆肅然的神情繃不住了。
他壓下笑意,假裝自己也不太懂:“會不會是那少年會錯意了,以為您是體力不支,想讓他把您抱起?”
輕叩桌案的長指倏然懸滯。
亭鬆覷向姬月恒。
公子那總是神情淡如冷霧的麵上竟然露出了一個見鬼似的表情。
那少年也的確令人匪夷所思。
但公子的反應更好笑。
他艱難地憋住笑。
姬月恒垂下鴉睫,兀自撥弄著茶盞,淡聲的低語不流露任何情緒。
“去探一探。”
.
晨光熹微,道上薄霧彌漫。
程令雪和昨日那位婦人及小孩坐在車隊最後的一輛牛車上。她出神地想著如何提起救命之恩又不會讓那位公子因憶起她的魯莽而對她印象不佳。
前方貴公子的馬車忽然停下。
那名叫亭鬆的護衛朝她走來:“不知小公子可方便閑一敘?”
方便,再是方便不過了。
程令雪淡道:“好。”
亭鬆忍不住打量一眼。
清瘦的少年麵若好女,眉間噙著淡淡的冷意,似不喜生人。
別說,和公子有幾分像。
他領著少年去到馬車邊上,先看一眼馬車內,才客氣道:“公子說,昨夜小公子俠肝義膽殺了發狂的賊寇,救命之恩,理當結草銜環以報。不知小公子可有什麽願望,鄙府必會竭力滿足。”
程令雪清冷半垂的長睫輕顫。
那貴公子就在車內聽著,她緊張地攥緊手,告誡自己——戲文裏俘獲少女芳心的俠客大都一派正氣,不慕榮利。
抬眼時,她杏眸澄澈幹淨,一派超凡脫俗的清冷:“不必。”
說完,程令雪又生忐忑。
萬一這位貴公子真的不酬謝,她昨夜豈不是白忙活一場!
在亭鬆和車內公子表態前,程令雪續上自己的話,她現編道:“我是去救孩子,沒理由要謝禮。隻是我本該在昨日趕到泠州城與馬隊匯合,眼下誤了時辰,估計他們也不會要我了……要可以的話,我想討份生計。”一口氣說這麽多假話,她故作淡然的眉間透出些青澀。
亭鬆看出她拘謹,溫聲接話:“不知小公子想要一份什麽樣的生計?”
程令雪道:“我除了這一身武功,也不會別的,大概,隻能繼續當護衛。”
亭鬆不好直接決定,便隔著車簾輕詢車內的青年:“公子?”
馬車內。
博山爐煙霧繚繞,姬月恒端坐車內,長指一下下輕點手中玉簫。
他許久不曾回應,馬車外,程令雪摩挲著劍柄越發後悔。
昨夜她該待他溫柔一些的。
正悔著,窗簾掀開一角。
冷白修長的手伸了出來,那手似會說話,慢悠悠地輕叩窗柩。
一下,兩下……
程令雪憶起昨夜那一幕。
腦後如有冷風吹過,陰森森的。
她胡思亂想時,車內傳出青年清越好聽的聲音:“為何救那孩子?”
程令雪望著那慵懶垂下的手,瘦白的手背青筋若隱若現——
這是一個病弱之人的手。
她想起昨夜他沉靜的凝視,猜測他約莫是多病又多疑的人。
要說她見不得人間疾苦麽?
那也太假了。
想了想,她低道:“我本不想多管閑事,但因幼時是被人牙子拐走才顛沛流離,因而想救小姑娘——”
她說到半,那手倏而一抬。
車內的公子猛然抬手,似要掀開簾子,又徐徐落了下去。
被他突兀的動作打斷,程令雪也忘了繼續往下說,安靜等他表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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