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卓那邊剛口頭上答應了於蓉蓉結婚，於蓉蓉就興奮的恨不得把這事兒昭告全世界。
    不過，於蓉蓉最多也就隻能昭告整個裏壩村。
    於舒婉是聽張紅霞告訴自己的。
    張紅霞替她忿忿不平，覺得於蓉蓉就是故意把馮卓這麽好的城裏男人搶走的。
    於舒婉倒是沒什麽反應。
    雖然跟馮卓或多或少牽扯上了點關係，但以後他們就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了。
    離這個克妻災星越遠，她的小命就越保險。
    不過於舒婉現在已經沒那麽多工夫去跟於蓉蓉糾纏了，今天是沈家上門提親的日子，她看到了許久沒見的沈占峰。
    來的人是沈占峰的母親劉敏跟他堂嫂王文淑，還有兩個遠房的男人幫著抬東西。
    兩家人談話時，沈占峰話並不多，隻偶爾附和的點頭，被問到了才開口。
    於滿倉麵對沈家哪裏敢東問西問，尤其是見了沈占峰本人以後，看看那後麵抬來的東西，高興的就差當場喊女婿兒子了。
    張鳳菊同樣熱情，但一開始還是稍稍試探了試探沈占峰跟劉珍，見劉珍這個婆婆通情達理，沈占峰也規規矩，這才由衷的高興起來。
    二嫂張紅霞反應最大，她捂著嘴悄悄拉了拉於舒婉。
    “舒婉，原來這位沈同誌……”
    跟傳說中不一樣啊！
    什麽馮卓李卓的，就這氣場就這氣質，吊打鄉下……不，吊打城裏所有小年輕。
    到了後麵，老兩口不是招呼他們喝茶吃糖，就是誇於舒婉跟沈占峰兩個人多麽的相配，場麵很是和諧。
    相配嗎？
    於舒婉偷瞄了一眼沈占峰。
    他臉膛流暢，濃眉下目燦有神，單單坐著便很有氣勢，兩個人上次之後就沒見過麵，沈占峰來了以後，更是隻跟她問了一聲好，便再沒有一句話了。
    沈占峰敏銳的察覺到了她在偷看自己，微微側頭看過去，目光裏帶著點警示。
    於舒婉：“……？”
    他瞪我幹嘛？！
    於舒婉心頭堵了一下，好好地看一下也要被瞪啊，小氣死了。
    她不滿意的收回目光，不看就不看。
    沈占峰倒是非常滿意，隻是一個眼神就知道自己的意思，真是又乖又聰明。
    雙方家人談好以後，於家人一起送他們到村口。
    劉敏跟於蓉蓉口中的完全不一樣，不刻薄也不凶悍，臨走時拉著於舒婉誇了她好一會兒，還塞給她了一個單獨的紅包，這才離開。
    剛才彩禮已經送過了，於舒婉不要，劉敏說這紅包算是見麵禮非要她拿著，她甜滋滋喊了好幾聲阿姨後，這才收了起來。
    於舒婉目送劉敏跟王文淑上了車，這才注意到在旁邊跟張鳳菊說話的沈占峰還沒走。
    “你不走嗎？”於舒婉問。
    張鳳菊連忙給閨女使眼色，又笑著替沈占峰解釋：“剛才說了要帶你去國貿大樓看看，你剛才在說話就沒聽到。”
    “奧，今天就去嗎？”
    沈占峰察覺了她明晃晃的沒興趣，思度著說：“如果你沒時間，想改天也可以。”
    “那就……”
    “有時間有時間。”張鳳菊推了推她：“舒婉昨兒還說有新的畫稿要送報社去，正好一起。”
    張鳳菊說完便拉著於滿倉回家，於滿倉路上摸摸鼻子不是很理解：“平時看你寶貝女兒，今兒怎麽還往外推。”
    “小沈以後就不是外人了，往後過日子的是他們兩個人，隻要她們兩個感情好日子才會越來越好，咱們最好別摻和他倆的事兒。”
    “說的也是。”
    沈占峰看著丈母娘離開，目光落在故意站在距離自己兩米遠的於舒婉身上。
    “於舒婉，過來。”
    於舒婉磨磨蹭蹭走了兩步，“怎麽了？”
    “下趟車馬上到，喊你過來點等著。”
    “嗯。”
    “等會兒去國貿把需要的都買下來，我結賬。”
    這麽大方！
    於舒婉的那一點情緒其實來得快去的也快，尤其又聽他說他結賬後，將他瞪自己的事情完全拋到了腦後。
    等兩人坐車到了國貿後，於舒婉的小情緒已經徹底沒了。
    而沈占峰看著她明顯好轉的神情，心裏也鬆弛下來。
    他不是很明白女同誌的心思，但因為足夠敏銳，能感受到她有一點不高興。
    “沈占峰！”
    沈占峰回神，反應過來是她在喊自己，立刻大步走了過去。
    於舒婉推推手邊的兩個精致的玫瑰胸花，“結賬。”
    “好。”沈占峰沒有猶豫交了錢。
    出來後於舒婉將胸花分開，其中一個遞給沈占峰。
    “我一個男人不用這個，你留著戴。”
    於舒婉看他一臉介意，無奈解釋道：“結婚當天戴的，看著喜慶。”
    沈占峰對這種洋玩意兒並不感興趣，但聽她這麽說，還是收到了衣兜裏。
    沈占峰：“你再逛逛，自己需要的，還有家裏需要的都看看，要辦喜事兒，水果糖之類的不能少，還有衣服也要看看。”
    於舒婉眨眨眼，“你結賬嗎？”
    “嗯。”
    停頓片刻，沈占峰又說：“我的存折不在身上，等回頭拿給你，你來保管。”
    本來是來買東西的，結果半路忽然又有說還要把存折給自己。
    於舒婉有些詫異，“這合適嗎？那都是你之前的津貼存的錢吧。”
    “嗯。”沈占峰點點頭，又反問：“為什麽不合適？”
    於舒婉仰起頭看了他一眼，他這次倒是沒有瞪自己。
    “就是你，你好像對我挺放心的嘛。”
    沈占峰眉眼浮出笑意，“結了婚你就是我媳婦兒，對媳婦兒自然放心，況且我的錢並不怎麽花，這些年也有不少，你拿著日常需要什麽就能放心買。”
    於舒婉臉上唰的熱起來，推了一把他的胳膊，“咳咳咳，還沒領證呢，你少占嘴上便宜了。”
    “早晚的事兒。”
    他從前沒想過結婚，現在既然找到了媳婦兒，就不會讓她受委屈，況且她年紀比自己小很多，本來就已經算是委屈了她，在錢這方麵上，自然要大度一點。
    於舒婉已經不好意思起來，側著身四處看著，選了個雜貨攤去稱點水果糖。
    國貿一層最裏麵是賣衣服的，買完糖，兩人一邊往裏走一邊看。
    “我聽阿姨說已經買過枕麵背麵了，結婚衣服你想好穿什麽現在看看直接買下來。”
    於舒婉低低應了一聲，打量著周圍的服裝店。
    這年代的衣服樣式不多，但比較起來還是有不同的，比如碎花的短衫分成寬鬆跟簡單收腰的，襯衣多是的確良的，勞動布也有，隻是款式並不好看，還有不常見的布拉吉，用的是天鵝絨的料子，跟俄國進口的款式風格很像，還有褲子，除了直筒的勞動布，居然還有喇叭褲。
    於舒婉在店裏掛的喇叭褲上多看了一會兒，店員馬上過來推銷。
    於舒婉正要說什麽，一抬頭就看見沈占峰神色不自然的看著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不舒服？”
    “不是。”沈占峰猶豫了一下，歎了口氣，“你想結婚穿這個也可以，顏色也不錯，不過前麵還有兩家，可以再看看別的。”
    於舒婉明白了，原來他是對喇叭褲有意見啊。
    ‘噗嗤’一聲於舒婉笑了出來，“你覺得女同誌穿這個不好看？”
    “你穿什麽都好看。”沈占峰下意識的皺著眉說。
    兩個人瞬間愣了，於舒婉忙著害羞。
    沈占峰清了清嗓子，“咳咳，你穿什麽根據你喜歡就行，隻是剛才覺得結婚穿這個有些不合適。”
    “沒有，我隻是覺得好看而已，結婚不穿這個。”
    明顯沈占峰鬆了口氣，就算於舒婉真要穿也可以接受，但是……幸虧不是。
    “你要穿什麽？”於舒婉問了剛才自己沒說的話。
    “軍裝。”
    也對，軍人結婚似乎都穿的軍裝。
    “那我穿列寧裝吧，暖和還顯點身材。”
    “好。”
    最後於舒婉又挑了雙黑色的皮鞋跟煙灰色的直筒褲子，要走的時候，沈占峰卻回頭又去挑了件白色的襯衣給她。
    “領證的時候套在裏麵穿。”他說。
    於舒婉嗯了一聲接過去，“你呢？”
    “我穿軍裝。”
    “……”
    很好，這男人挺省錢的。
    從國貿出來已經是中午了，兩人去國營飯店要了兩份餛飩，吃完後，沈占峰又帶著她去挑了手表。
    鍾山手表最出名，進了店於舒婉看到價格直咂舌，沈占峰倒是沒怎麽在意，讓她試了好幾款，最後選了一個棕色細表帶長窄的女士手表。
    於舒婉深知現在沒有監控，滿腦子想的都是等會兒回去的路上一定要用袖子把手表給蓋嚴實了才行。
    沈占峰：“得等組織上給我回信才能去申請工業票，我已經打結婚報告了，批下來後咱們就能去買自行車。”
    說著，沈占峰又掏出個袋子，是剛才沈占峰臨時出去買的什麽東西。
    “送你。”
    “送我？”於舒婉接過來，一邊說：“今天不是買很多了嗎，沒別的東西需要了啊……”
    話說完，東西被掏了出來，居然是國貿裏，自己看上的那盒彩鉛。
    “我見你多看了好幾眼這盒鉛筆，你平時畫圖用得上，剛才就插空去買了。”
    這彩鉛其實上次於舒婉進城就看上了，這年代物資稀缺，十二根彩鉛要十塊錢不說，還得要票，於舒婉就一直沒舍得買。
    剛才自己多看了兩眼，沒想到他居然發現了。
    “你還挺細心的，謝謝你啦。”於舒婉想了想收了下來。
    作戰中講究的就是一個膽大心細，但是在處理男女問題上，沈占峰從沒覺得自己心細，就像今天，他到現在也沒弄明白上午那會兒，於舒婉因為什麽失落。
    “你今天那會兒，好像不高興？”沈占峰的性格，還是想問出答案來。
    “啊？”於舒婉眨眨眼睛，“什麽時候？”
    “剛進城那會兒。”
    於舒婉想起來了，其實那點氣早就沒了，沒想到他還記著。
    “其實也沒什麽，就是那會兒在我家，你瞪我來著，我以為你是不想讓我看你呢。”
    於舒婉又連忙補充，“不過我早就給忘了，那會兒就是不知道怎麽了，心裏覺得你是嫌棄我看你。”
    “怎麽可能。”沈占峰眉頭皺成了川字，“我一不會嫌棄你，二我也不是壞人，並不怕人看。”
    “那為什麽……”
    沈占峰滿臉嚴肅：“那會兒長輩都在，我是覺得咱們倆在那種正式場合下眉目傳情，看起來不合規矩，所以看你一眼讓你先等等，等在其他地方，你看多久都沒問題。”
    眉目……傳情？
    於舒婉臉熱起來，“誰，誰跟你眉目，傳……我就是見你不說話看你在幹嘛。”
    而且誰要看你很久啊！
    “我不是在瞪你。”沈占峰依舊認真，“於舒婉，如果我是在瞪你，可能你早就……”
    嚇哭了。
    沈占峰想想自己在操練新兵時，那些新兵看見他嚇的撒丫子就跑的樣子來。
    於舒婉：“早就怎麽樣？”
    “……”沈占峰頓了頓，無奈揉揉額角：“我可能是嚴肅了一點，我跟你道歉，但絕非是瞪你的，而且我可以保證，以後不那麽看你，你……還生氣嗎？”
    於舒婉搖搖頭，“早就不氣了，你不說我多忘了。”
    “你忘了我才會提醒你。”
    “……”
    很好，這很沈占峰。
    “對了。”沈占峰轉頭又拿出一個信封：“這個你先拿著用，雖然說今天陪你出來是買東西的，但是難免有一時間想不到的，如果不夠再找我，我拿存折給你。”
    信封被塞到於舒婉手裏，隨便捏了捏，最少也得有個兩三百塊錢。
    這一係列操作下來，於舒婉都有些懵。
    沈占峰這麽有錢的嗎？
    於蓉蓉不是說他摳門小氣，進門就過苦日子來著……果然眼見才為實啊！
    於舒婉本想著再去一趟報社，沈占峰說他直接回家交給沈文明，就直接送她去了客車站。
    而沈占峰等於舒婉離開後，則是走了一條跟家裏相反的路，去了軍區。
    “老孟，我讓你幫我查的人呢？”
    孟強從抽屜裏拿了張稿紙出來，看著沈占峰嚴肅的表情，忍不住打趣：“上次你來問我，我當是什麽大事兒，諾，查清楚了，是有一夥兒小混混經常在市二中周圍亂竄。”
    稿紙上寫了幾個人的名字，打頭的是李鐵蛋，後麵跟著馮卓跟另外幾個人的名字。
    “公安不管管？”
    “不好管啊。”孟強無奈的說：“他們說是地痞，其實也算不上，平時言語上會為難一下學生，但很少動手打架，就算是打架，基本也沒太大磕碰，說白了就是一幫子吃飽了沒事幹的小年輕，煩人了點，公安最多口頭教育，沒大理由抓人。”
    沈占峰把名單看了一遍記下來，“謝了。”
    “客氣啥，咱們這老戰友的，你這也是為了程連長。”
    沈占峰收養是他們之前連長的孩子，今年把程梓墨兄妹兩個送過來以後，沈占峰私底下給孟強打了電話，讓幫忙照顧，所以孟強也知道這個程梓墨有點不好管理。
    孟強：“程梓墨那孩子心思不壞，就是調皮搗蛋了一點，你沒問問他為啥跟這夥兒人起衝突？”
    沈占峰：“他沒說，我就算強行問他估計也不會開口，就沒問。”
    “你倒是慣著他。”
    其實沈占峰覺得這不算慣著，對他來說，事情在這方麵不好入手，那完全可以換個方向。
    “聽說你要結婚了。”孟強忽然笑了起來，“你小子終於是想通了，早些年怎麽勸都不聽，老兩口連我這兒都找過。”
    “回頭幫我催催，看組織關係到底批下來沒有，我趕時間。”
    “你趕時間幹嘛？”孟強皺眉，“不是給你新任務了嗎，完成以後才回去，你不會是想結完婚就走吧，那我可替你媳婦兒委屈一把。”
    “……我趕時間結婚，不是趕時間走。”
    “哦哦哦。”孟強愣了愣，反應過來大笑起來，“你小子，到時候結婚辦酒席一定喊我過去，我倒要看看是什麽天上下凡的女同誌，能把咱們沈排長給急成這樣。”
    “別廢話，記得幫我催一催，我走了。”
    “放心吧，最多三天，一定讓我們沈排長把媳婦兒接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