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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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網址:..    梁錯揉了揉額角,岔開話題道:“依劉卿的意思,南趙那些賊子,該當如何處置?”
    劉非並沒有立刻說出自己的意見,畢竟頂頭上司問你意見,首先要聽聽頂頭上司的意見,倘或背道而馳,豈不是惹了老板不歡心?
    別看劉非情緒穩定,平日裏甚至有些清冷,但他是個心思縝密之人,於是道:“臣不敢妄議,還請陛下獨斷。”
    梁錯笑了一聲,道:“朕叫你說,隨便說便是了。”
    “是,”劉非拱手道:“那臣便姑且說之,請陛下姑且聽之。”
    劉非頓了頓,道:“無論錯在不在於南趙使者,但是自古以來,斬殺使者,無異於開戰。”
    兩軍交戰不斬來使,其實隻是一個冠冕堂皇的說辭,古代被砍頭的使者,沒有五千,也有三千,多如牛毛根本數不清楚。
    梁錯身為一個暴君,斬不斬來使,對於他的名聲來說,並沒有太大的改變。
    但隻要砍下使者的頭顱,一定代表開戰,無異於下戰書。
    劉非又道:“南趙雖兵力不強,但有趙河環護,我大梁的軍隊想要攻打南趙,必須渡河,舟師又不是大梁的強項,因此難免勞民傷財,倘或一口氣吞不下南趙,奪下的城池隔著趙河,亦不好管理,遲早會被南趙搶回去。”
    梁錯蹙眉道:“你的意思是,不宜與南趙開戰?”
    劉非點點頭,道:“正是,臣私以為,若無法一口氣吞下南趙,隻恐後患無窮。”
    梁錯道:“那些南趙的使者,朕還要放他們回去不成?”
    “自然不是。”劉非輕笑了一聲,唇角露出一絲狡黠,道:“陛下大可以不開戰,派遣使者前去質問南趙,讓南趙用大量的財幣與牛馬來贖人。”
    “贖人?”梁錯略微有些驚訝。
    劉非道:“南趙特使這次反亂,必然是有南趙人主的授意,否則哪裏來的這麽大狗膽?如今特使已經暴露,最擔憂的便是南趙的人主,生怕特使把他咬出來,如此一來,南趙便成了不仁不義的小人之國,想必陛下提出贖人,南趙人主定不會拒絕……不必開戰,還能收到源源不斷的財幣與牛馬,為積攢國力做準備,何樂而不為呢?”
    梁錯笑起來,道:“好啊,劉卿是懂得精打細算的,即是如此,便按照你的法子,朕讓奏本處草擬一份移書,派遣使者送去南趙。”
    劉非受了傷,準備回自己的營帳去靜養,臨走之前,梁錯突然叫住劉非,麵色略微有些“詭異”,咳嗽了一聲,強調道:“朕……與屠懷佳真的沒有甚麽。”
    “陛下?”劉非奇怪的看著梁錯,那張清冷的臉麵上劃過一絲疑惑。
    “咳!”梁錯擺手道:“下去罷。”
    “敬諾……”劉非再次狐疑的瞥了一眼梁錯,退出了營帳。
    劉非回了自己的營帳,躺下來歇息,為了緩解失血的疲憊,稍微小睡了一會子,等他再睜開眼目的時候,已然是第二天的大天明。
    “郎主?郎主?”方思站在榻邊上,小心翼翼的輕喚著。
    劉非“嗯”了一聲,渾身還有些懶洋洋的,道:“何事?”
    方思恭敬的回答道:“郎主,牢營傳來消息,說是罪賊屠懷佳,想要求見郎主。”
    “屠懷佳?”劉非叨念了一聲,翻身坐起,道:“洗漱更衣。”
    “敬諾,郎主。”
    方思手腳麻利,伺候劉非更衣,一切妥當之後,劉非離開了營帳,往牢營的方向而去。
    方思輕輕打起帳簾子的邊角,眼看著劉非走遠,這才悄悄出了營帳,往禦營大帳的方向而去。
    方思熟門熟路的走入禦營大帳,恭敬的跪在地上,叩首道:“啟稟陛下,太宰方才獨自去見罪賊屠懷佳了。”
    梁錯正在看奏本處草擬的移書,目光稍微頓了一下,道:“朕知曉了。”
    劉非一路往牢營而去,正巧了,需要路過營地最大的空場,今日日頭熱烈,一隻大型犬籠曝露在炙熱的陽光之下。
    那犬籠裏關押著一個人,脖子上架著枷鎖,四肢扣著鎖鏈,被曬得滿頭大汗,嘴唇幹裂,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爛泥似的癱著。
    是南趙特使!
    士兵們按照昨夜梁錯的吩咐,選了一處沒有陰涼的空場,從昨日開始,便不給水飲,不給米食,一直放在空場上,夜裏吹風,白日暴曬。
    劉非走過去,還能隱約聽到南趙特使虛弱的喊著:“救……救命啊……”
    劉非冷漠的看了一眼南趙特使,毫無停頓,來到牢營大門,牢卒根本不敢問大塚宰的來意,立刻恭敬的打起帳簾子,請劉非入內。
    劉非走進去,微微蹙眉,牢營陰涼,透露著一股血腥陰濕的氣息。
    “太宰!”是屠懷佳的嗓音。
    嘩啦——
    伴隨著鎖鏈的撞擊聲,屠懷佳從牢房中站起身來,大跨步來到牢門跟前,激動的道:“太宰,你來了!”
    劉非平靜的看向屠懷佳,屠懷佳一夜之間憔悴了許多,但除了一身的枷鎖之外,似乎並沒有甚麽大礙。
    劉非道:“你是來找我求情的?”
    “求情?”屠懷佳露出一抹苦笑,道:“我還有甚麽臉麵求情呢?”
    “那你是……?”劉非問道。
    屠懷佳緊緊握著牢門的柵欄,抿了抿嘴唇,似乎下定了甚麽決心,道:“太宰,我是想提醒你,南趙的使團,除了利用獵犬投毒之外,還有其他謀劃。”
    “其他謀劃?”劉非追問。
    屠懷佳點點頭,正色道:“其實……其實起初南趙特使的意思,並不是在獵犬之上投毒,他們是想在進獻北梁的禮單之上動手腳。”
    南趙進獻北梁的禮單之中,有許多南趙的地方特產,當然了,包括一些名貓名犬,南趙特使一開始的意思,是想要通過這些貓狗帶毒。
    宮中豢養貓狗的地方,是守衛最薄弱的地方,素有例行檢查,但並不嚴格,加之屠懷佳擅長此道,可以經常出入,更方便投毒。
    屠懷佳苦笑一聲,道:“倘或通過這些貓犬投毒,第一批中毒的一定是宮中的犬人,犬人是宮役,接觸範圍宏大,還會傳染給其他宮役,疫病從而在整個丹陽宮,甚至在整個丹陽城蔓延開來。”
    要知曉,丹陽宮的宮役數量,隻算負責膳食的膳夫,便足足兩千多人,遠遠比朝廷的卿大夫們數量龐大。
    劉非點點頭,道:“原南趙特使的目的,不是整個大梁的朝廷,而是整個大梁。”
    屠懷佳點點頭,道:“我是南趙的細作,每日夜深人靜,都會反複告訴自己,自己是南趙的血脈,幫忙南趙天經地義,可……可我到底在丹陽城長大,這裏的一草一木,我都記得清清楚楚……我不忍心、不忍心讓整個丹陽城的百姓陪葬。”
    劉非恍然想起那日自己去館驛尋屠懷佳,南趙特使分明在催他,或許說的就是這個事情。
    屠懷佳緩緩的道:“我為了打消他滅城的念頭,便、便想了在獵犬上投毒的法子,並且告訴特使,死幾個宮役百姓有甚麽大不了,死了朝廷大員,才能動搖北梁的根基。”
    屠懷佳垂低眼目,輕聲道:“他果然心動了,改變了策略……”
    他說到此處,再次緊緊抓住柵欄,激動的道:“太宰,那些帶有疫病的貓犬,還在丹陽城之內,特使雖采用了我的法子,但顯然沒有放棄用疫病滅城的心思,我知曉存放貓犬的具體位置,快帶人去查,唯恐那些人聽說了使團被擒的消息,與丹陽城魚死網破!”
    屠懷佳說的激動,聽者劉非卻鎮定的厲害,道:“你為何將這件事情,告知於我?而不是告知屠將軍?”
    屠懷佳咬了咬嘴唇,道:“我不敢……我哪裏還有臉麵去見他?”
    說罷,屠懷佳的雙眼放空,一個人自言自語的道:“為甚麽……為甚麽要打仗,為甚麽要分南人和北人,為甚麽我不是真的屠懷佳……”
    劉非淡淡的道:“昨日屠將軍冒死在陛下麵前為你求情,願意為你放棄兵權,與屠氏家財,雖在我看來,屠將軍的所作所為很傻,且不計後果,但在他眼裏,並不在意你是不是真的屠懷佳。”
    屠懷佳一愣,鎖鏈輕響,慢慢癱坐在地上。
    劉非轉身離開牢營,疫病之事需要立刻告知梁錯才行,他闊步往禦營大帳的方向而去。
    “非兒!非兒……”有人攔住了劉非的去路,端著一臉偽善的微笑,是徐子期。
    徐子期滿臉關切的道:“我本昨日便想去探傷的,但那個方思,非說你歇下了,攔著我不叫我見你,非兒你沒事罷?傷口好點沒有?還疼不疼?”
    劉非冷漠的道:“徐大夫若是無事,不要擋路。”
    徐子期臉色明顯一僵,耐著性子道:“非兒你還在生我的氣?這次氣性怎麽如此之大?都是我的過錯,我知你心裏有我,不如咱們撿個良辰吉日,複婚如何?”
    劉非甚至想要翻個白眼,道:“好狗不擋路。”
    徐子期的臉色皸裂了,再也掛不住微笑,氣急敗壞的道:“劉非!你別以為和陛下睡過,便看不上我們這些卿大夫,在陛下的眼中,你不過是嫁過人的破鞋!頑夠了便會被丟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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