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吞進去錢是會刺嗓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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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早,衙門口便排起了長長的隊伍,都是辦路引的百姓。
    虞聽晚又朝臉上抹了鍋灰,這會兒混在其中,手裏玩弄著剛到手的暗器。
    是去鐵鋪後,順子給她的。
    虞聽晚不太敢隨處亂按,就怕不慎觸動了機關。
    出乎意料,好似格外有質感。一點也不像是便宜貨色。
    可她對這些也不懂,回頭拿去問問衛慎。
    身後是抱怨。
    “這路引是越來越貴了,去年才四文,如今漲到六文了。還讓不讓人活啊,隻怕再這樣下去,家裏都得被掏空。”
    多少?
    虞聽晚有點不好。
    四個人,就得二十四文。
    她都可以買八把袖箭了!!!
    “噓,小聲些,別讓前頭那些捕快聽著了。”
    挎著籃子的消瘦老嫗嚇得捂住先前說話之人的嘴:“活膩了不成?昨兒怨言貴的人,沒拿到路引不說還被打了一頓,腦袋都被砸出來窟窿,最後是不省人事被抬下去的。”
    多出來的錢是給朝廷的嗎?
    那些官老爺回頭分了分,用來金屋藏嬌拿來養美妾的!
    這話一出,果然把那人唬出了。
    她嘴裏再也不敢生抱怨,卻還是低聲嘀咕:“京城的貴人,估摸著明後就到澤縣,就不怕我們去告發嗎?”
    老嫗搖搖頭,笑話她太天真。
    “那些人是過來接魏將軍屍首的,便是住的驛站都是重兵把守,你有機會見著他們?”
    “不如先掂量掂量,事情敗漏你的骨頭有幾斤重,能受得了捕快的重刑。”
    虞聽晚靜靜聽著,不曾插嘴一句。
    路引辦的很慢,時不時能聽到前頭捕快的斥罵。
    “錢不夠你還來?少一個子兒都不行,聽明白了嗎!滾滾滾。”
    穿著破舊的銀白老人跪了下去,拉住對方衣擺,苦苦哀求:“大人,你就通融通融吧。”
    她崩潰大哭:“老婆子我隻有五文,還是出門前朝鄰居借的。”
    “西邊礦山又出事了,說是塌方。我兒子活生生被埋在了下頭,人沒了,傳來消息讓我去收屍。”
    “我得去接他,去接他啊。”
    “滾!”
    被捕快狠狠踹了心口一腳。
    “呸!什麽東西!你命苦與我何幹?”
    “要實在沒辦法,那就一頭撞死算了,左右賤命一條,也能和你兒子團聚。”
    邊上的幾名捕快見狀,全都肆意笑了出來。
    這哪裏是人該做的事?
    可他們傳著官兵服,腰間掛著大刀,一向囂張跋扈。
    周圍的百姓戰戰兢兢,眼裏有惻隱之心,卻沒人敢站出來。
    虞聽晚指尖蜷了蜷,垂眼不語。衛慎他們還在客棧等她回去。
    在沒有能力之前,她不會強出頭把自己搭進去。
    路引辦理,其實隻要核對證明,收了錢,問清去何處,目的為何,最後在衙門文書上按下官印即可。
    可那些捕快磨磨蹭蹭的。
    即便收了錢,還要將人戲耍一番。
    虞聽晚前麵是對未婚夫妻,準備去縣裏買成親要用的物件。
    捕快見那姑娘模樣清秀,就動了心思。
    “他一個鄉下泥腿子,你跟著他倒不如跟我。”
    說著就要去拉姑娘的手。
    把姑娘嚇得淚眼汪汪隻往未婚夫身後躲。
    男人也嚇白了臉:“大人……”
    他護著身後的姑娘:“十二文錢,不多不少,大人該按規矩給我們路引。”
    捕快冷笑:“你這個狗東西也配和我這樣說話?”
    “什麽是規矩,在這裏老子才是規矩。”
    把男人氣得夠嗆,可也深知官大壓死人的道理。
    即便對方隻是個小小捕快。
    窮極之地,壓榨百姓,壞了心眼的人比比皆是。
    他能怎麽樣。
    隻能咬著牙:“那我們不開了。”
    捕快冷笑,把錢收下,半點沒有退還的意思:“不開就滾,別耽誤我辦事。”
    男人袖下的手緊了又緊,隻能把怨氣吞到肚子裏,護著未婚妻離開。
    捕快朝地上啐了一口。
    “孬種!”
    “女人而已,給老子玩玩怎麽了?”
    他態度不太好:“下一位。”
    一看,呦,是個年輕姑娘。
    但很黑。
    他隨便瞥了一眼,就覺著倒胃口,沒有仔細去看虞聽晚的五官。
    虞聽晚把證明和錢一並送了過去。
    捕快數都沒數,眉一挑。
    “勞煩大人了。”
    虞聽晚:“我們一家人是西臨村來的,去縣上給我夫君看病,實在是病的嚴重,生怕耽誤了。”
    “多出來的錢,請大人們喝酒。”
    捕快嘴裏的羞辱咽了回去,登時笑了,絲毫沒有為難上道的虞聽晚。
    他拿起官印,利索地在四份路引上按下。
    “我又不是為難人的捕快。去吧,看病要緊。”
    虞聽晚接過路引,暗自鬆了口氣。
    “謝大人。”
    她轉身後,麵上的笑意就收了回去。
    姑娘朝前走,拐過街道,停下了腳步。
    沒過多久,有位銀發蒼蒼的老人走了過來。她步子蹣跚,手一直在抖,唇麻木的一張一合。
    “回家湊錢。”
    “湊錢接泗兒。”
    他們鄉下人便是死了,也要落葉歸根的。
    虞聽晚聽得一陣心酸。
    “婆婆。”
    她把人叫住。
    老人拄著拐杖剛看過來。
    虞聽晚把銅板推到她手裏,什麽都沒說,就離身準備回客棧。
    老人混沌的眼眸沒有一點光彩,唇卻劇烈抖動兩下,是壓抑不住的嗚咽。
    “姑娘。”
    她叫住前麵的虞聽晚。
    “瞧你穿著想來也是窮苦人家,我……”
    虞聽晚溫聲打斷:“出門在外誰沒有難處?一文錢我還是給得起的。婆婆你不偷不搶,心安理得收下就是。”
    說著,她想到了什麽。
    “我剛剛多給了捕快六文。”
    姑娘嗓音很輕,沒有半點情緒起伏:“婆婆有瞧見嗎,那些人連牲口都不如,他們別提多高興了。”
    老人幹裂的唇動了動:“你給的太多了。”
    虞聽晚:“我不心疼。”
    “我也記住那些人的臉了。”
    用不了多久,新縣令上任,澤縣的天都要變了。一個小小鎮子算什麽?
    “他們遲早得知道。”
    她輕掀眼皮,語氣藏著冷意和嘲弄:“吞進去錢是會刺嗓子的,早晚得成倍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