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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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網址:..    黎九州這幾日是一點也沒閑著,他是下了決心靠自己好好幹的。
    至少要給小魚掙一份家業才行。
    一直以來舍不得花錢的黎九州,在半月裏將周圍酒樓牛肉做的菜,全都打包一遍。
    給盧大海一半,另一半帶回去給妻兒吃。
    這也是盧大海這些年來,頭一回吃到牛肉,味道確實是好。
    尤其是珍饌樓的鹵牛肉,鹹香正好,十分的入味,真不知道是怎麽做出來的。
    有時候黎九州也會額外帶些招牌菜回家去,妻兒跟著他一起在這邊受苦,至少在吃的上麵,不能再虧著他們。
    黎小魚將這些菜吃了個遍,仔細對比之後才發現,其實盧大海的手藝與其他小飯館的沒差多少。
    但比起酒樓的就要差的遠,而這也不是隻要勤學苦練就可以追趕上的。
    除非有詳細的菜譜,加上師父的指導才行。
    若是他們家的這個小飯館換個地方,以盧大海的手藝來看,或許生意還能好些。
    可偏偏在整個辭州最好的酒樓對麵,他家這飯館生意能好才有鬼叻。
    黎小魚吃著菜,心裏琢磨著事。
    除了黎小魚吃出了不對以外,黎九州短時間內吃了不少的好菜,也嚐出了其中的差別。
    他以前在京城舍不得在自己身上花錢,就連自家酒樓他都舍不得進去吃東西。
    怕他吃了一份就少賣一份,更不會花那大錢,去其他酒樓裏麵吃東西。
    家裏雇的做飯婆子,手藝也品尋常。因此對於美食的理解,黎九州夫婦一直停在有肉有油、有大米飯,大白饅頭,那就是好吃的。
    但也有個例外,他們家小魚在京城時出去玩,會帶些好吃的回來,那些是一口就能吃出來的好吃。
    也不知道是哪買的。
    直到現在黎九州才明白,這些年他在京城開酒樓,他大哥對他的幫助到底有多大。
    其實盧大海的廚藝還成,與他在京城請的那廚子差不多。
    不然他也不會試菜的時候,真一點也嚐不出不好來。
    現在想想,京城那個廚子,請差了。
    怕是除了他,沒人會選那廚子在酒樓掌勺……
    黎九州深深歎息一聲。
    京城的酒樓若是沒有他大哥,就他請的廚子手藝,雖說也能有生意,但肯定會少許多。
    不對,若沒他大哥,酒樓壓根開不下去。
    他不就正是因為開不下去了才來的辭州嘛。
    這段時間他們兄弟兩鬧不愉快,應該說是他大哥單方麵和他鬧不愉快,已經好久沒見麵了,還怪想的。
    黎九州心裏煩悶,想見見大哥。
    第二天上午去小飯館刮了一圈後,就招呼來一輛牛車上去,說要去府衙。
    大白天正是當值的時候,當著那麽多人的麵,他哥肯定不會不給麵子把他轟走的。
    黎九州心裏盤算好,路上看到個老人家頂著個大太陽賣瓜,他還買了兩個甜瓜。
    一個給他大哥,一個帶回去給妻兒吃。
    他坐的牛車,價格比馬車和驢車都便宜,因為牛車最慢。
    都快晃到中午了,才到地。
    趕牛車的老漢停下車,黎九州拎著一個瓜先下牛車,“老翁,我待會就來,你在僻靜處等我。幫我看一下瓜,別摔了。”
    “好嘞,老漢我保管給貴人你看好!”
    黎九州放心的轉身離開,到了府衙前,有兩名小吏攔住了他的去路,“什麽人?竟然敢在州府衙門閑逛!”
    黎九州懷裏抱著甜瓜,被小吏舉刀的動作嚇得往後退兩步,“兩位官爺,我是黎大人家的,尋大人有事,還請官爺放行。”
    “什麽黎大人?不知道,滾滾滾。”
    其中一名小吏揮著沒握刀的手,驅趕著黎九州。
    黎九州急道:“怎麽會沒有黎大人呢!就是黎九章黎大人啊!”
    聞言小吏動作一頓,二人對視一眼後,上下打量了一遍黎九州,試探的問,“你和黎大人,是什麽關係?”
    黎九州連忙道:“他是我兄長。”
    小吏仔細看去,眉眼間確實相像。
    “黎大人確實不在這。”
    小吏態度稍微好了一點,往左側一指,“看到那個巷子沒有?走到最裏麵有個小院子,黎大人在那。”
    “咋在那老遠?當官的不都在衙門裏辦差嗎?”
    黎九州雖說沒讀過書,可黎九章之前在京城當官是什麽樣的,他都看在眼裏。
    從沒聽說黎九章平日裏辦差是在什麽小巷院子裏的,那都是一群同僚舒舒服服的坐在衙門裏。
    小吏沒有回他,這事他們可不好開口說。
    黎九州擔心是出了什麽事,也顧不得問,抱著甜瓜就大步朝著巷子裏走。
    一路走到底,還沒到門前,就聽見裏麵傳來一聲的嗬斥,“本官再問你一遍,那事你當真不做?”
    接著就是黎九州熟悉的聲音,孤傲又倔強,“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江大人所說之事,恕黎某人難從命。”
    江渚鬆喝道:“黎大人!本官是給你臉麵才喊你這一聲!你要是再不知好歹,以後連這院子也待不了!”
    黎九章皮笑肉不笑的咧咧嘴,“江大人是在下的上官,江大人想讓下官去哪,下官便去哪,不敢有怨言。”
    “黎九章,你真當本官拿你沒辦法了?你一個被貶過來的,還當京城有人能撈你回去呢?現在你是清正廉潔剛正不阿,當那甚君子,本官倒要看看你以後還能不能清的起來!君的起來!”
    江渚鬆一甩衣袖,身後跟著的一幹人等也立即跟上。
    外頭的黎九州躲閃不及,撞了個正著。
    一般來說這種情況下被撞見,黎九章兄弟二人免不了要被威脅一通不準說出去之類的話。
    結果江渚鬆看都沒看黎九州一眼,倒是小吏狠狠撞了一下他的肩膀,讓他讓道。
    黎九章看到黎九州被撞倒,眉頭一皺,他上前扶人,“你怎麽來了?”
    “來給大哥送甜瓜吃啊。”
    黎九州將那圓嚕嚕的甜瓜展示給黎九章看,“幸好我護的及時,沒有被甩出去。”
    黎九章看看甜瓜,又看看黎九州,半晌歎一口氣,“別以為送個瓜給我,就能讓我幫你的小飯館。”
    那小飯館的生意他是知道的,可以說是入不敷出,關門是遲早的事情。
    “沒有的事。”黎九州反駁道:“我真的隻是來給大哥送甜瓜。”
    黎九州看一眼要消失在轉角的人群,轉頭小聲問道:“大哥,我好像聽到了不得了的事情。你這上官不會殺人滅口吧?”
    “想什麽呢?”
    黎九章笑了一聲。
    “辭州地界,武將文官井水不犯河水,各自為政。他在這隻要不與定安侯為敵,就是土皇帝,根本就不怕有人能泄密。既是密不透風,又怎麽會平白多添麻煩去殺人滅口。”
    黎九州不明白官場之事,他看一眼破敗的院子,還有他大哥身上不太合身的官服,“大哥,你來這才多久,人就瘦成這樣了。不然別當官了,我們一起回老家。”
    “你先關了飯館的門回去。”黎九章道。
    之前黎九州還有些猶豫,可今天看了黎九章的處境後,是一點猶豫也沒有了。
    這樣水深火熱的環境下,他怎麽能丟下大哥大嫂,自己帶著妻兒回去呢!
    “大哥你不回,我不會回的。”
    黎九章皺眉,“倔驢,瓜留下,人給我滾。”
    ……
    飯館的生意在盧大海會做牛肉之後,並沒有什麽起色。
    如果沒有特別靈敏的舌頭,是沒辦法靠著品嚐一道菜,就將其複刻出來的。需要一遍遍的試錯,改良。
    牛肉價貴,沒辦法讓盧大海一次次的試。
    他隻能在一眾牛肉做的菜裏,選了一道味道還行,做起來不是特別難的煎牛肉。
    抹一點他自己做的醬,再撒點鹽巴,就算是成了。
    整體味道還行,能吃下去。
    遇到有行商多的日子,每天能賣出去幾份。
    若是行商少,那就又是一整天沒個食客上門。
    開業一月後,到了要盤算賬目的時候。
    黎九州不識字,賬目是由趙懷鈺幫他看的。
    這不看不要緊,一看嚇一跳。
    豁,倒貼了!賺的錢都沒有買牛肉的錢多!
    趙懷鈺適時的勸道:“小叔子,不然就關了這小飯館,帶著珍娘和孩子回去吧。這樣下去,就算有金山銀山也遭不住啊。”
    黎九州沒吭聲,拿著賬本回去。
    先給盧大海發了月錢,也沒說讓盧大海走,現在小飯館就靠著盧大海的煎牛肉還能有點進賬。
    要是走了,去哪再尋一個能做牛肉的廚子來。
    黎九州不說要人走的話,盧大海也沒有提出來。
    他也知道,現在這黎家小飯館,就靠著那煎牛肉賺點錢。
    要不是東家花錢買那些牛肉來,他也琢磨不了。要是現在說走,他成什麽人了。
    回到家後,黎九州看著從京城帶來的小金庫越來越少,覺得這也不是個事啊。
    無奈之下,他開始盤算著縮減他的開支。
    結果發現,他的開支本來就少,縮無可縮,哪怕加上妻子的,也省不下幾個錢。
    家裏日常最大的花銷,就是給小魚的零用銀子。
    但這個銀子,黎九州是不可能動的。
    開源節流都不行,黎九州越來越愁。
    黎小魚看出他爹的難處,被壓下的念頭再次升起。
    不然就重操舊業,將小飯館盤活。可他要是真這樣做,對自己,對黎家真的好嗎?
    或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深夜,黎小魚做了個噩夢。
    這夢就像是恐怖電影一樣,前期的基調是溫馨感人的。
    一個被欺辱,踩在泥地裏的少年,被高大的男子所救。
    男子長得彪悍,對少年卻難得的溫和。
    一直以來,被各種拋棄的少年,終於找到了一個願意收留他的人。
    救少年的男子是個主廚,廚藝很好。
    他不僅用自己的關係將少年弄進後廚,給了少年一個謀生的工作,還會悉心教導少年如何做菜。
    少年很有天賦,學的很快,且青出於藍。
    越來越多的誇耀,沒有讓少年高興,反而感到恐慌。
    他怕因此,師父會與他有嫌隙。
    但師父卻笑著安慰他說:“小魚啊,沒事的。你有今日這成就,師父高興還來不及。師父沒孩子,以後,就指望咱們小魚給師父養老了。”
    少年高興的點頭,鄭重的承諾,“師父,我一定會給你養老的!”
    少年慢慢長成青年,他的名聲也越來越大,各個酒店競價挖人。
    可他哪也不想去,因為師父在哪,他就在哪。
    直到有一天,他的師父一臉沉重的與他說:“小魚,師父出了點事,需要一筆錢。你能不能幫幫師父?”
    那筆錢的金額很大,他根本沒有那麽多錢。
    但他隻要接受報價最高酒店的挖人,並且要求提前支付一年的薪資,就能解決這筆錢。
    青年離開了工作許久的酒店,臨走的那一天,他聽見後廚朝夕相處許久的同事,在罵他白眼狼。
    他並不在意。
    他隻想要幫唯一一個,伸手將他從泥潭中拽出來的師父,度過難關。
    青年以為那筆錢能夠救他的師父於水火,可他沒想到的是,這僅僅是一個開始。
    因為提前支付一年薪資,酒店對他的規定比較嚴格。
    青年在新的酒店並沒有收入,他隻好抽出閑暇時間,擺小吃攤。
    這是酒店唯一一條沒有給他堵上的路。
    天很熱,青年想著擺攤要是賺錢了,就讓房東給屋裏裝個空調。
    隻是沒想到,在他準備聯係房東的時候,師父又來找他,希望能再給一筆錢。
    青年沒有裝空調,風扇也舍不得開,他的身上熱出了痱子,很癢。
    好不容易熬過了酷夏,青年再次接到他師父的電話。
    要錢。
    他在這次發現了他的師父,沾上了賭博。
    青年拒絕了,他可以給錢,但不會給賭資。
    從那之後,青年每天都會接到他師父的電話。
    一開始是哀求。
    “小魚,小魚,師父求你,你救救師父吧!師父保證這是最後一次!”
    “師父對你是掏心掏肺的好,你第一次穿新衣服,過生日,吃肯爺爺漢堡都是師父給你的。師父還把所有手藝都交給你了,你就幫幫師父這一次成不?”
    再後來,是謾罵。
    “你以為你是什麽東西!不過是我從路邊撿回來的一條狗!要不是看你和我死去的兒子一個年紀,我看都不會看你一眼!”
    “你這白眼狼!養不熟!平時裝的人五人六,還說給我養老,全他媽都都是放屁!”
    “給錢!我要一百萬,就當是還之前養你一場的恩情!”
    青年覺得心口在抽痛,可他卻流不出一滴眼淚。
    他習慣了這樣的結局,也早該想到會是這樣的結局,不該抱有什麽期待。
    在沉默良久後,青年輕輕吐出一個字,“好。”
    最後一百萬給了,他還清恩情債,不欠任何人任何東西,幹幹淨淨的走了。
    黎小魚在痛苦中睜開眼,他坐起身捂著胸口,任由淚水滴落。
    他不想再重蹈前世覆轍。
    他爹是個毋庸置疑的好人,可也因沒念過書,在鄉野長大,睜眼就是做苦力賺錢給大伯父念書。
    導致他並無什麽見識,過於相信自己的經曆。
    而大伯父也因念他爹的付出,心中多有虧欠,暗自替他爹掃除許多的風險。
    讓他爹以為,是靠著自己,一步一步成功的走了過來。
    他爹應該嚐一下這次的失敗,有了失敗的經曆,才能更好的明白一些事情。
    ……
    一家子賴以生存的小飯館不景氣,周珍娘也跟著一起歎氣,黎家陷入了低氣壓。
    黎小魚抱著本子寫東西的時間也越來越多,黎九州每次回去,都能看見兒子埋頭寫東西。
    他不識字,但是他知道,小魚隻有在心情不好或者是心情特別好的時候,才會一直寫東西。
    兒子的臉上一點笑都沒有,眉間也皺著,怎麽看也不是心情好。
    家裏的事情,終歸還是讓孩子也跟著一起擔心了。
    黎九州看著黎小魚的側臉,心中升起一股挫敗感。
    哎,還想著給小魚攢媳婦本呢,結果就連前麵的錢也要賠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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