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01
    林澤南看好密室行業的發展,所以他在裏麵投了不少錢。
    如今密室逃脫在龍國剛剛起步，和《別墅鬼影實錄》進行這樣大的合作，到底會如何,林澤南本人也不知道。
    這種事無跡可尋，也沒有經驗可以學習，隻能像現在這樣摸石頭過河。他隻是單純覺得應該是可以雙方互利的,或者最起碼,可以提高電影票房,打開電影的知名度。
    封肅同樣知道這一點，但他仍然將自己的錢投了進去。
    布置場景，購買道具，雇傭人員,這些都要錢。林澤南雖然小有積蓄，但他一個人的錢肯定不夠。所以封肅也出了不少錢，而編劇韓月妤則負責出力。
    他們這樣做，是因為他們心裏一直憋著一股氣。
    在他們看來，顧總對他們太好了，相比較之下顧總對於自己的事情表現得一貫太淡然了,甚至說不上心。
    電影票房大賣了，顧總自己賺錢了,也不見得有多高興。
    但這樣的顧總卻會花很多心思在他們身上，幫劇組搬東西，鼓勵他們,用錢去投資夢想。封肅之前的《還城》撲街了,顧總居然直接放聲大哭。
    這還是封肅認識顧總這兩年來，第一次看到他這麽難過。
    林澤南他們覺得顧白真的是太無私了，他們想在顧白臉上看到其他的表情,不是因為他們而悲傷或者快樂，他們想讓顧白因為自己的事情而露出微笑。
    那麽，錢作為一般等價物，在不知道為對方做什麽的時候，為對方搞點錢沒啥問題。林澤南和封肅是這樣想的。
    但顧總可是億萬身價的大佬，如果是普通賺錢的話，他是看不上的。
    他們考慮得還挺周全。
    所以，他們絞盡腦汁幫顧總賺錢，哪怕自己倒貼著也要幫顧總賺一大筆錢。
    盡管顧總可能看不上這些錢，但這是他們的心意。
    他們這樣用心，顧總估計會高興的。
    也不知道顧總看到最後他們給顧總提交上來的金額後，顧總會露出怎樣的笑容。
    一想到這個，他們就非常有動力了！
    於是，他們一邊開始製作後期，一邊鬼鬼祟祟的開忙。
    封肅感覺現在自己的狀態完全不亞於拍《青春之歌》的時候，每天使不完的力氣，腦子裏是各種奇思妙想的觀點。
    在林澤南的幫助下，他將這些觀點一個一個化為現實。
    真的是幹勁滿滿！
    剪輯對於一個電影來說是至關重要的，一個差勁的剪輯可以直接毀掉一部電影，相反，一個好的剪輯對於一個好電影來說，某種程度上起著決定性因素。
    電影進入後期製作後，先要粗略的剪一遍，剪掉一些完全用不上的鏡頭，接著將鏡頭按照順序排列好，接著再交給剪輯師。剪輯師剪出來的一般也不是電影院給觀眾展現的最終版，還要經過製片人的剪輯，製片人不是從藝術角度剪輯的，而是從商業出發，比如增加愛情比重，減少血腥鏡頭什麽的。
    顧白作為製片人基本沒動過片子，林澤南相對也很好說話，所以他們給觀眾看的電影相對來說還是原汁原味的。
    在這裏也有一種情況，導演有自己的想法，導演又根據自己的藝術追求剪了另外一版，這也就是電影的【導演剪輯版】了，現在一般會將導演剪輯版來賣dvd，這樣一來看過電影的人想看看導演剪輯版是什麽樣子的，從而就增加了dvd的銷量。影片規格上有dc（drector\cut）這兩個字母的，就是導演剪輯版了。
    封肅的狀態非常好，愉快的心情讓他每天都靈感爆棚。
    《別墅鬼影實錄》名義上是包含大量dv鏡頭的偽紀錄片電影，正是因為‘看上去仿佛是粗糙的’，所以才更應該非常精細地去做後期。
    顧白也想在後期製作上幫忙，但林澤南他們看上去忙的不可開交，還告訴顧白說這裏暫時沒有活讓你做，所以顧白就隻好去《法不容情》那兒了。
    《法不容情》這邊劇組管理非常嚴格，可以說，趙溫綸導演的劇組是顧白見過最嚴格的劇組。
    趙溫綸導演在片場不苟言笑，極其嚴肅，片場氛圍很壓抑。
    顧白在搬東西時甚至都沒法和人聊天，快樂指數顯著下降。於是他做了幾天後就開始摸魚了。
    閑聊時得知秦子亭家裏有很多書，所以顧白就和他借書看。
    其實也有更方便的借書方法，比如找個美團跑腿什麽直接送，但顧白喜歡親自上門去拿。
    既然有時間，那就出門尋友。拿書的時候喝杯茶聊聊天，談一點書裏的內容，感覺也是挺好的。
    每一次說要還書的時候，秦子亭就提前準備好了下一本書。
    顧白沒有指定說借什麽書，秦子亭給他什麽他就看什麽。顧白覺得這樣有驚喜感，像是一場探險，很有趣。
    秦子亭給他的書也千奇百怪，什麽種類的多有，旅遊，電影，文學，藝術，。
    有的是秦子亭自己喜歡的書，有的是他還沒看過，想讓顧白先看完後告訴他值不值得看（……），
    顧白當時知道這個的時候笑得半天都緩不過來。
    “你這笑的也太誇張了，顧總。”秦子亭當時有些無語。
    顧白回答：“因為說這話的是你，所以會感覺更好笑。”
    秦子亭聽後，思考了一會兒，然後按照自己的心意給顧白露出一個笑容來。
    現在顧白每天早上起來健身，看書，散步，午休，下午再去《法不容情》劇組幹苦力，晚上和大家一起吃飯，喝茶，一天就這麽過去了。
    挺閑散愜意的。
    02
    顧白休閑放鬆的時候，《別墅鬼影實錄》已經開始中規中矩的宣傳了。
    顧白這次並沒有摻和宣發，在他看來，這部片子即使做到恐怖片中的大賣，也不可能讓他盈利的。
    在係統的統計數據中，這部電影的成本已經達到了8000萬，意思是得兩億多票房才能收回成本來。
    有史以來龍國票房超過兩億的恐怖電影屈指可數，即使超過2億的也都屬於眾星雲集的大製作，所以《別墅鬼影實錄》在正常情況下是完全不可能達到2億票房的。
    目前龍國的恐怖片有兩個特點：
    一是票房不高，這是因為龍國恐怖片大部分都是低成本的恐怖片，恐怖片入行門檻低，恐怖片整體良莠不齊，不少內容粗糙、粗製濫造的片子夾雜其中，大部分恐怖片看上去名字雷同，海報雷同，《恐怖xx》、《驚魂xx》、各式各樣的筆仙碟仙。久而久之就會降低恐怖片愛好者的期待。現在大家對恐怖片的印象變成了新人導演和新手編劇的練手之作。
    還有個特點是，雖然票房不算特別高，但卻總是能賺錢。
    這是因為大部分恐怖片成本太低了，而且自帶受眾。再加上國外恐怖片很難引進，而國內恐怖片可以卡著審查拍著過審，所以國內恐怖片根本沒有競爭壓力。
    這就又回到第一點了。龍國人口基數大，恐怖片愛好者總是要進電影院看電影的。這樣的市場，正適合用來恰爛錢。
    恐怖片市場之混亂，有那種製片人500萬投三部恐怖片，全部都是一樣的班底，拍完一部換個場景拍下一部，接著回頭將這三部電影扔進院線，每一部怎麽也能賺個兩三百萬。
    在這種情況下，可想而知電影圈對封肅這樣的導演去拍恐怖片是什麽感想了。
    一些人失望，一些人無語，一些人幸災樂禍。
    “由此可見封肅導演好像找準了自己的位置，作為一個新人導演，去拍恐怖片是正常事嘛。”
    一個名為錢慶景的導演在訪談中這樣評價。
    “其實這一點也是業內有共識的，我和一些，哈哈，像我們這樣的老家夥聊天時會提起封導來。他的第一部電影好啊，非常好，當時拍出來時整個圈子都轟動了。不過他這個人啊，也不怎麽和我們交流。有時候我們想幫助他也不知道怎麽幫。其實我覺得吧，他有點不懂尊敬前輩，不懂感恩。不過這也無所謂嘛，畢竟是天才。天才就是有點孤僻哈，”
    其實他們所謂的交流就是封肅沒有提著東西去拜山頭，這讓他感到不滿。
    “像現在這樣正視自己新人的身份，去拍相對簡單的恐怖片，我認為這對他很好。”
    他當然不是在誇封肅了，而是在嘲諷他。
    嘲諷他是新人導演，隻配拍這種片。
    錢慶景的采訪公布後，一些民間的影評人營銷號立刻跟著一起嘲。
    對於他們來說，賺錢就得趕熱度。
    封肅在忙各種事情時看到了這個采訪，他問林澤南：“你怎麽看？”
    林澤南和封肅相處時間久了，也知道現在的他並不在意外界的評價。
    “他踩了恐怖片一腳。”林澤南便直接跨過了對封肅的評價，說道。
    封肅：“嗯，現在龍國的恐怖片的確整體不行。”
    林澤南微笑：“擺爛能賺到錢的話，為什麽要努力？”
    封肅：“所以，顧總讓我來拍恐怖片。”
    “這應該就是所謂的降維打擊了。”
    林澤南和封肅對視，兩人相視一笑，在吹顧白方麵他們相當有默契。
    還是顧總考慮得周全啊。
    林澤南想到。
    他真的為封肅想到了方方麵麵，讓封肅振作，激發他的靈感，讓他在這條賽道上證明自己，最後收獲名聲。
    所以，林澤南再次下了決心。
    自己這次一定要給顧總賺大錢！
    人若待我以赤誠，吾必以赤誠之心待人！
    03
    《別墅鬼影實錄》正式剪輯完畢後，顧白去看了。
    看完後他整個人都頭皮發麻。
    他看恐怖片是真的不多，這個片子額外恐怖，把他嚇得整個人出冷汗。
    封肅讓顧白評價，顧白幹巴巴地說：“我覺得挺好的。”
    除了這個他也不知道該說啥。
    現在電影正式拍完了，意味著他可以回別墅享受美好生活了。
    結果顧白推門進去後，卻覺得別墅裏到處都是鬼。
    特別是地下一層的遊泳池，電影裏遊泳池可是吞噬了整整兩個人。
    顧白盯著看了一會兒，感覺遊泳池下麵似乎有暗影浮動。
    媽耶嚇死人了。他嘴角抽搐著回到一樓，感覺現在的他是沒法住這個別墅的。
    別人說自己的房子住久了，一景一物都纏繞著情懷，他這是感覺自己一景一物都纏繞著鬼魂。
    這個心理陰影得持續多久啊。
    顧白滿臉木然地返回賓館。
    這日子沒法過了。
    不過幸好，《別墅鬼影實錄》馬上就要在十一國慶時候上映了。
    十一國慶正是旅遊的好時候，顧白帶著自己的家人和妹妹去一些南方沿海小鎮旅遊了。要去也是去冷門的地方，熱門的景區還是算了，自己是去看山川大海的，不是去看人山人海的。
    此前在劇組時和劇組的大家一起嗨皮多了，所以顧白對安排行程這些都非常熟練，這一趟行程他沒有省錢，所以一家人花了六萬出頭。他的存款銳減了一大截，不過無所謂啦，《別墅鬼影實錄》就要上映啦。
    04
    《別墅鬼影實錄》後期製作完畢後就直接投入了院線，雖然是低成本恐怖片，但宏達這邊也按照正常片子辦了首映式，邀請了媒體和影評人。
    一些影評人接到邀請後挺無語的：你一個成本500萬的片子還搞這些，安安分分恰爛錢不好嗎？一些影評人為了自己的名聲直接拒絕了宏達的邀請。
    出品方邀請影評人參加首映，倒不是說要求你必須誇我的電影，你也可以罵，但得委婉。畢竟出品方不是花錢挺挨罵的，寫影評時少不了為對方美言幾句，但為這種批量製造的500萬成本恐怖片美言會有損自己名聲，如何把握這個度很麻煩，所以幹脆拒絕了。
    當然不是所有影評人都不去，也有人是參加的。比如著名影評人【吹夢到西洲】。
    他選擇去看的原因很有意思，他以前和【一隻君傑吖】認識。【一隻君傑吖】在《江山社稷》上吃癟後，在他們的wx群裏破口大罵，江西洲當時看不過去說了幾句，反而被向君傑搶白。
    過了兩天江西洲都把這事兒忘了，他出了個《江山社稷》影評後，向君傑卻在群裏艾特他問他是不是在和他作對。
    當時江西洲就感覺很煩，他作為影評人寫個影評這不很正常，你在那兒叨叨個啥呢。
    於是江西洲就回複說：你猜對了。
    然後向君傑不知怎麽就破防開始大罵，直到被管理員禁言。
    這事兒讓江西洲覺得挺稀奇的，這向君傑咋能破防成這個樣子？反正自那之後，顧白製片的所有電影他都去看首映，都去寫好評，寫了後還特地轉發到群裏氣向君傑。
    而向君傑則好像腦子抽住一樣，一個勁兒的在給顧白的電影寫差評。
    這樣的任性導致向君傑的人氣越來越低，粉絲脫粉的越來越多。
    畢竟顧白後來製片的電影真的是一個比一個好，大家都長著眼睛。
    所以今天也不例外，雖然江西洲對恐怖片沒什麽興趣，但他依舊想去看，看了後寫誇誇影評然後發到群裏氣向君傑。
    好吧，就這點來說他和向君傑也彼此彼此。
    總之今天他就懷揣著這個心理坐進了電影院裏。
    “看得出來，宏達還是很重視這部投資僅有五百萬的恐怖片的，或許宏達在這方麵有別樣的自信，畢竟宏達上一次出品恐怖片還是在六年前了。這樣說來，我還真的挺好奇一位熟悉的導演能給我們帶來怎樣的恐怖片。”
    江西洲將關鍵詞刷刷刷記在筆記本上。
    時間到了，電影首映開始。
    屏幕黑了，直接出現《別墅鬼影實錄》幾個字。
    啊？都沒個片頭嗎？
    首先出現在熒幕裏的是秋天的樹林，滿地的落葉。
    一輛車停在了樹林中，車載廣播放著新聞，接著就是嘶嘶的模糊電流聲。
    “於一個星期前，七人失蹤……”
    車上下來兩個人，他們穿著灰色風衣帶著貝雷帽，辨識度極強，一副經典的偵探打扮。
    “這沒頭沒尾的，說的是他們在這一帶失蹤。”
    “偵探就是要將不可能化為可能。”
    “得了吧，我當初就是被這話騙進來的，結果這三年來基本都在幫找老公出軌證據，偷拍約會照片什麽鬼的。”
    “所以現在難得有這麽個好活嘛。”
    兩人簡單說了兩句，三言兩語交代清楚背景。
    有人失蹤了，這兩個偵探被雇傭找線索。
    兩人又走了幾步，前麵突然出現了一棟破敗不堪的別墅。
    “就這裏了吧？”
    “應該是這裏。”
    拍攝手法有點怪。江西洲想到。
    與其說是拍攝手法怪，不如說壓根就沒手法。
    仿佛是攝影機往那裏一架，然後演員開始表演了。
    基本上沒鏡頭轉換，就像紀錄片似的。
    銀幕上兩位偵探就這樣走進了別墅，推開門，裏麵是破敗不堪的屋子。
    屋子正中間倒掛著一副女人的畫像，上麵落滿了灰塵。
    高個子偵探看到了桌子上放著一個dv
    “恩？這裏怎麽會有個dv？”
    “按理說警察來過了啊，誰落在這裏的？”
    矮個子走過去拿起了dv，按了兩下。
    dv開始播放。
    接著整個熒幕都變成了dv畫麵，搖搖晃晃的。
    背景還伴隨著非常低的嘶嘶電流聲。
    江西洲敏銳的察覺到，這個dv自帶的嘶嘶電流聲同方才那兩個偵探廣播裏的嘶嘶聲一模一樣。
    這是偷懶了嗎？還是說……故意的？
    dv中，一個女孩正衝著鏡頭說話：“好了好了，亮了，電池應該夠用。”
    那個女孩笑容挺明媚的。
    接著鏡頭開始搖晃，應該是女孩拿著dv開始走路。
    “應該是我們先到的。”
    “你怎麽看著悶悶不樂啊？”
    “就覺得沒啥意思，我更想去廢棄醫院探險，聽說裏麵還有屍體標本呢。”
    也是三言兩語就概括清楚了現在的情況。
    這是一個靈異愛好者的聚會，他們在網上訂了這個據說鬧鬼的豪華別墅，準備在這裏過三天。
    她拿著dv走到富麗堂皇的別墅門口時發現其他朋友們已經過來了，還有一個男人手裏也拿著dv她對著那個男人笑著說：“看來我們是想一塊兒了。”
    那個男人搖晃著手裏的dv說：“我要將這三天所有的事情都用dv拍攝下來，這樣有紀念意義。”
    江西洲看明白了。
    不出意外的話，這部電影大部分都通過dv的視角展開。
    這有點意思啊，導演非常大膽。
    恐怖片經常用誇張的鏡頭和一驚一乍的音樂來塑造恐怖氛圍，但dv裏可是沒配樂的，也不能通過切換鏡頭來釀造恐懼。
    不過這樣非常有代入感，就好像觀眾隨著他們一起進了這個鬧鬼別墅一樣。
    一群人走進別墅後先是挨個欣賞了別墅的裝修，別墅大廳裏倒掛著一個紅衣女人的畫像。有個人想摘下來掛正，但被阻止了，說不要動人家的東西，萬一房東之後要賠錢呢。那人覺得也是。
    這台詞很接地氣啊。江西洲想到。
    他們從樓上下來後，看到沙發的麵向換了。
    “剛剛不是麵朝南的吧？”
    “有誰動了麽？”
    “別嚇人哈。”
    “來這裏不就是為了害怕的嘛。”
    大家七嘴八舌說了幾句話，也分不清是誰說的，不過這也不重要。
    江西洲心裏明白恐怖已經開始了，偵探看到的別墅是破敗的，他們所看到的卻是富麗堂皇的，如果是剛剛失蹤的話別墅不可能變化這麽大，絕對有一方出問題了。
    還有這個沙發也是。
    大家聊了幾句後就不再追究了，因為那個‘來這裏不就是為了害怕’說服了大家，而說這話的那人也可以被理解為承認了這件事是他做的，看怎麽理解吧。
    接下來就還是一些瑣碎對話了，很日常，就仿佛真的是一群人在旁邊聊天一樣。讓人代入感極強。
    對話的信息量適中，在不失真的情況下看著並不枯燥。
    在如此真實的情況下，突然有人說了句：“我怎麽聽到有人在敲門？”
    就顯得有些毛骨悚然了。
    他們本來在打聽亂七八糟的聊天，這句話說完後突然所有人就都安靜下來。
    就，前一秒還是熱熱鬧鬧的，下一秒突然安靜下來，甚至不是安靜，是死寂。
    這種荒謬的不真實感像一個爪子一樣輕輕撓了撓江西洲的心。
    接下來其中一人說：“你們怎麽不說話了？”
    大家也說不清，總之在那一瞬間就是所有人不知為啥就閉上了嘴。
    另一個人則去開門了，門外當然沒人，此時夜色已經深了，外麵幾乎什麽都看不到。
    關門的時候，電影院裏能隱隱約約聽到腳步聲傳來。
    那人關了一半後停了下來，側耳傾聽了一會兒，但什麽都沒有。
    關上門，樓上卻傳來了抽水馬桶的聲音。
    dv又發出嘶嘶的電流聲。
    是很冰冷的敘事手法。江西洲意識到這個問題。
    恐怖片的恐怖氛圍很多時候和‘驚險感’是衝突的，恐怖是那種壓抑的，讓人喘不上氣的感覺，‘驚險感’則是直接讓人尖叫的，可以抒發出來的。
    而這部電影目前將恐怖氛圍營造的很好。
    接下來一個女孩子單獨去樓上廁所，掀開馬桶蓋的時候裏麵的水還在轉圈，似乎有什麽剛被衝下去。
    接連發生了一些看上去略微奇怪的事，就比如說樓上有彈珠的聲音，家具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東西沒有碰自己就掉下去了，窗外傳來奇怪的聲音。
    這些事在日常生活中很常見，好像也是有著一些合理的解釋，就是這種感覺，仿佛整個人都置身於那個環境中，你轉過身去看發現你周圍到處都是這樣的事，身臨其境，逼真的恐怖感蔓延在江西洲周身。
    而dv自帶的嘶嘶的電流聲一直都在。
    “這些事就這樣堆積在一起，這些小細節將觀眾逐漸拉入恐懼的旋渦。”
    江西洲趕緊低下頭，在筆記本快速寫下這個句子。
    質感真的相當真實，讓觀眾能夠代入進去。
    就好像，隔著屏幕你看到詭異的事情無所謂，但發生在自己身邊，稍微有點蹊蹺的事就能嚇死個人一樣。
    現在還沒有觀眾尖叫，一般恐怖片裏經常會出現恐怖畫麵讓觀眾尖叫，但這部電影到現在觀眾還沒有尖叫過，意思就是，觀眾連個釋放的途徑都沒有。
    偽紀錄片的風格真的很奇特，這些事件摘出來放到另一個恐怖電影裏可能並不可怕，但在《別墅鬼影實錄》裏，就顯得那麽恐怖。
    睡覺時，被子慢慢被什麽輕輕拉了下去。
    睡覺的女孩一無所知地將被子拉上去。
    然後又被拉了下去。
    再拉上去。
    第三次的時候，空洞的房間裏似乎發出一聲輕笑。
    是很冰冷的、一點都不做作的敘事手法。江西洲在筆記本上寫道。
    第二個拿著dv的男人和朋友在燈壞了的漆黑的底下泳池遊泳，一轉頭朋友就不見了，而水麵無一絲漣漪的時候，江西洲感覺自己的心被攥緊了。
    接著大屏幕上的畫麵天旋地轉，dv被扔到遊泳池邊上，一半被地麵遮住了，另一半畫麵是遊泳池的水在劇烈波動，翻騰，那裏似乎發出一聲喉嚨被勒緊的短促喘息，然後，戛然而止。
    江西洲忍不住握緊了筆，渾身發麻。
    接著，dv被某個人拿了起來。
    還有第三個人在場？
    江西洲恨不得直接用一般電影的上帝視角看，但他卻隻能看到dv裏的畫麵。
    dv越來越高，不對，這高的也太過頭了吧，人類會有這麽高嗎？
    然後到達某個不可思議的高度時，dv緩慢的旋轉一圈。
    能夠通過dv視角看到遊泳池上麵飄著個衣服，但沒有人，也沒血。
    接著，拿著dv的那個玩意兒突然鬆開手，dv直接跌落在地上，滾動了兩下，滅了。
    江西洲慢慢呼出一口氣。
    銀幕上出現了兩個偵探蒼白的臉，他們和觀眾一起剛剛看完這個dv裏存著的視頻。
    高個子偵探慢慢說道：“這是惡作劇吧。”
    矮個子偵探：“應該是的，我們再找找，如果這是個惡作劇的話，應該還有另一個dv在。”
    此時電影剛過23分鍾。
    江西洲感覺整個人都麻了。
    他恨不得現在就離開電影院，站在陽光下麵曬一會兒太陽。
    他看過更多的恐怖畫麵，但沒有一個恐怖電影，能讓他感覺如此壓抑的。
    這個封肅導演，真的是有點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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