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4章 皇上的鹵簿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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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的薑府,還未知潑天的富貴即將降臨。
    前廳之內,死氣沉沉。唯獨一個人滿心歡喜,那便是薑書雪。她一席紫羅蘭色雲肩襦裙,梳著婦人發髻,滿麵紅潤,氣色絕佳。
    身旁一身月白色直襟長袍的男子顏如冠玉,氣如謫仙,溫潤至極,正拱手合抱,躬身畢恭畢敬行揖禮。
    薑文州懶懶坐在泥鰍頭楠木靶腫筋的交椅上,小三角眼斜眯了一眼,桌案上新姑爺拿來的回門禮。
    閥州產的重蓮綾,前些年時興的名貴料子。
    幾副字畫,他沒主動提,想必也不是什麽稀有珍藏。
    油蜜蒸餅,嘖嘖嘖......
    薑文州打了哈欠。
    身側的繼室秦氏看著新姑爺被晾著,還不敢起身,趕緊用手肘懟了懟身邊的老爺。
    薑文州這才頷首,敷衍道:“坐吧。”
    秦氏何嚐不知那禮輕薄了些,都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雖早知武昌侯癱瘓後,侯府便日漸衰落,但畢竟是顯赫尊爵,終不至於如此寒酸,定是那繼母故意苛待,也不知道女兒嫁過去受不受氣。
    她一心疼,趕緊尋了個借口將女兒單獨領回了內院。
    母女二人坐在花梨木軟塌之上,秦氏滿麵愁容。
    “雪兒啊,你一向聰慧,為娘看來那謝世子也就相貌天下無雙,這其他方麵哪能跟九五之尊的皇上比啊!”
    薑書雪噗嗤一笑,真要比相貌,還是狗皇帝更勝一籌呢。
    但她如今的夫君可是個溫文爾雅的世家公子,不知比那狂躁的暴君強多少倍。夫君待她體貼珍重,最重要的是,她知道謝晏和將來必成大器,到時候她有想不盡的榮華富貴。
    “雪兒啊,好好的娘娘你不當就算了,怎還讓那個鄉下丫頭去宮裏享福,萬一她哪日得了寵,回頭找你算那碗**湯的賬,該如何是好?”
    說起此事,薑書雪也不悅,縱是她不想再進宮了,也是不想讓薑姩去的。
    “那還不是怪父親,我已與他再三叮囑不要在朝堂上為猛虎做賦,可他就是忍不住阿諛逢迎,才被皇上賞了個進宮名額。”
    “你莫再提此事了,你父親已說過多次,他絕沒有盛讚猛虎,更沒做賦,再提他又得惱了。”
    “知道了。”
    事已至此,也罷了。
    薑書雪轉念一想,薑姩哪怕是進宮去了又能如何,狗皇帝不近女色,這會兒她怕是正蹉跎呢,哪像自己這般滋潤。於是,她眉頭舒展,紅潤的臉頰,輕輕一笑,說道:“母親放心,那薑姩不僅得不了寵,不久後父親還得進宮放風箏呢。”
    秦氏聽了,心頭一顫,隨後又開心起來。世人皆知,天啟國君興起便會活剝幾個嬪妃製成風箏,並讓其父兄進宮親手放風箏。
    不過,富貴險中求,風險和回報永遠是成正比的。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還是有不少三品以下官員羨慕能送女兒進宮,比如薑家。眼下,秦氏看著春風滿麵的女兒,心中不覺安慰。皇上有三百多佳麗,薑姩縱是有幾分姿色,也難出頭,定是淒慘的。
    “世子待你好,母親看出來了,但侯府還有那繼母和兩個庶出的弟妹呢,他們待你可好?”
    秦氏的話令薑書雪立刻想起了與婆母相處的各種不快,弟妹也被嬌慣得目中無人、十分難接觸。整個侯府除了謝晏和,真是一片狼藉,她一個都不喜歡。
    “不說這些了,母親,其實今日我還有事請教於您。”
    薑書雪麵色微微一紅,放低聲調繼續說道:“這幾日,世子待我處處體貼,可唯獨到了房事就.....”
    秦氏一聽麵色一凝,莫非女兒嫁了個“見花謝”,低聲問道:
    “世子不行?”
    薑書雪連連搖頭,謝晏和行,他一定行,明明他前世與薑姩如膠似漆!
    要說不行,也是那狗皇帝怕是.....
    “世子向來潔身自好,應是出於緊張和羞澀,不然怎會每次要碰到我時,便頭痛欲裂。女兒想,隻要邁出這第一步,世子定能與女兒琴瑟和鳴,恩愛更加,所以,女兒想跟您求一副能讓世子初嚐愛果的藥。”
    秦氏一聽,細長的眉眼意味深長一笑,點頭道:"那今夜就宿在府中吧,母親自會為你打點好的。"
    不同於內室兩位婦人的言來語去,前廳依舊暮氣沉沉。看著笑比河清、沉默不語的嶽父,謝晏和心中自知緣由。但侯府落魄,父親每日藥費昂貴,繼母不善持家,庶弟紈絝,庶妹嬌慣,縱是他月月俸祿如數上交,也隻是杯水車薪。
    這回禮已是侯府傾囊倒篋拿出的最好的了。
    謝晏和心中隻覺對妻子愧疚,暗暗發誓,定要振興侯府,絕不會讓妻子跟著他受苦。
    薑文州看著女婿,腦子裏卻都是他前些日子剛納那房嬌妾。實在按耐不住,便故作一副疲乏姿態,佝僂著背緩緩站起身來,欲借口腰痛去休息。
    卻聽平日裏靜謐安逸的街巷突然一陣喧嘩。
    薑文州詫異,立刻豎直腰杆朝府門口張望。就見一名小廝呲著兩排大白牙,氣喘籲籲地跑了進來,嘴裏激動得結結巴巴:
    “皇~皇.....皇上的鹵簿.....到巷口了!”
    薑姩也沒想到,狗皇帝陪她回個薑府,竟使出這麽大陣仗。
    早朝上那些個文武百官還未來得及換身幹淨衣服,下朝就被抓來加班了。皇城司兵衛手持甲盾外最外層,往裏一層是達到級別的官員,禦駕次第局隊伍中心。
    天子出行,大駕鹵簿儀仗隊聲勢浩蕩。一路吸引百姓圍觀,大家紛紛議論,這是什麽日子?
    郊祀?籍田?祭天?
    沒聽過今日有慶典啊!
    薑姩縮在這輛寬闊玉輅的角落,生怕風把黃色祥雲紋的帷幔吹開,讓百姓們看清她這個禍國妖妃的真容。
    裴玄修長的手撐著下頜,看著薑姩,眼中隱隱露著一絲得意。
    “朕的這輛車架還顛簸嗎?”
    “不顛簸,坐著既平穩又舒服。”
    薑姩豎著大拇指,滿臉肯定,嘿嘿一笑,又繼續道:
    “其實嬪妾不嬌氣,牛車都曾坐過。以後不必這樣奢華。”
    裴玄將頭扭向窗外望去,長睫微垂,嘴角清揚起不易察覺的笑意。
    薑府門口,薑家人都聞聲圍了出來,他們正踮腳看著不遠處被人群簇擁的禦駕。
    薑文州尋思著。
    西市這邊可沒住什麽高官顯貴啊,皇上這是去哪兒呢?
    就這麽看著看著,那明黃的玉輅竟落到了自己麵前。
    薑文州驚得嘴巴都合不上了,就這樣怔怔看著一身龍袍的皇上下了玉輅,然後回身扶出了一位一席華美繁複宮裝的女子。
    是那個鄉下丫頭!
    薑家人皆是瞳孔微縮!
    許是受薑家人的影響,謝晏和的眸子也猛地一震,腦海似是閃過什麽。
    但他沒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