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血未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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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蚍蜉和巨豬妖之戰,已經不是凡人可以參與的程度了。
    所以自兩者開戰之後,所有的金人,宋人全部都逃竄了,不過金人是往另外三座金營而去,宋人則多是逃回了汴梁城。
    原本吳蚍蜉就沒考慮過這些金人。
    依照他現在的實力,便是千軍萬馬他都敢闖上一闖,而且隻要不是如魔改三國一類的情況,萬軍之中取上將首級,真是如探囊取物一般輕鬆。
    卻沒想到,在這時,這些金人隊伍卻是齊齊而來。
    這和那潛藏在巨豬妖身上的骨刺有著絕對關係!
    這讓吳蚍蜉心中有了一些陰霾。
    這巨豬妖已經是極為強悍,他若沒有匹夫稱號,萬萬不是其對手。
    不說別的,就光巨豬妖每一次攻擊其軀體時,軀體表麵冒出來的那層防護罩,或許他光靠蠻力都無法打穿。
    這時候他拚盡了全力,連作為底牌的入魔都用了,這才勉強看到了一些勝利的曙光,可是他依然殺不死這巨豬妖,那怕是將其大腦都破壞了,豬頭都給打爛了,其愈合依然沒有停息。
    他是想要將其帶入到汴梁城內,試試看楚明浩所留下的手段是否管用,算是死馬當成活馬醫。
    這時候那些金人再來搗亂,他還真是無法可想。
    眼看著金人騎兵大隊就要突進,忽然間從更遠處隱隱傳來了鼓聲。
    聞聽鼓聲,本已經打算讓入魔更進一步,然後放開了手瘋狂廝殺一番的吳蚍蜉,他忽然抬起頭來,這都還不夠,他立刻再次跳到了巨豬妖身上,一邊躲避彎刺追襲,一邊往更遙遠之外眺望。
    然後他看到了……
    宋兵!
    居然還有宋兵!?
    在這汴梁被破,雙帝被俘,靖康之恥的時候,居然還有宋兵敢在這汴梁城外出擊,與這金人廝殺一番!?
    這還是……大慫!?
    吳蚍蜉目瞪口呆,但是心中卻是有一股氣油然而生。
    那股自從再次回到這個夢世界,一直累積,一直壓抑,那怕是殺了趙佶都沒有完全消散的鬱氣,在這時候居然消散了大半還多。
    將時間往回拉退半小時。
    當吳蚍蜉大踏步往汴梁而去時,宗澤也從趙構身旁脫離,不過並沒有說是回到汴梁,而是告訴趙構要去周邊軍鎮號召兵馬來護衛趙構,而且他走時隻帶了十騎不到,所以趙構就大度的批準了他的請求。
    一旦脫離趙構身旁,宗澤立刻派遣五騎往汴梁追趕而來,同時他帶著剩下五騎往最靠近汴梁,卻還沒有被金兵席卷的兵所軍鎮而去。
    因為是騎兵,加上宗澤所挑選的十名騎兵都是大宋邊軍偵察騎手,輕車熟路,對於地形也有足夠了解,在吳蚍蜉於汴梁城內尋找信息時,他們就來到了汴梁周邊,小心的躲避著金軍哨崗與遊騎兵,而後,他們親眼見證了吳蚍蜉衝入到金軍營地裏,雖然不知道裏麵發生了什麽事,但是他們又看到了吳蚍蜉與野豬巨妖的人形展開激戰。
    戰鬥之中,金軍營地被毀,大量的金人宋人開始了逃竄。
    這讓五名偵察騎兵激動無比。
    他們根本無法想象會有人能夠匹敵那恐怖的野豬巨妖,甚至都不是打敗,僅僅隻是匹敵,這已經是他們想都不敢想象的奢望了。
    眼見如此,除了兩名偵察騎兵留在暗處繼續觀察,其餘三人分別往宗澤提到的三處地點而去,將汴梁所發生的事情傳播向了周邊。
    其實,與吳蚍蜉所認為的宋朝已經徹底失敗不同。
    在這個汴梁城才剛陷落十天,金人還在對汴梁進行局部巷戰,屠殺,搜刮的時候,汴梁周邊還有十多隻成規模的軍隊或者軍隊駐地,雖然這些軍隊和軍隊駐地規模都不大,要麽是遊擊軍,失散軍,要麽就是小關卡,小軍鎮兵所之類。
    可是他們依然還在與金兵對抗,依然沒有放棄。
    故土難離,親人難舍!
    即便皇帝是沒有骨頭的烏龜王八蛋,但是有血性的漢人依然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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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或是熱血未冷,或是報仇雪恨,都在試圖往汴梁而來,都在試圖救出雙帝,光複東京!
    隻不過他們數量遠沒有金兵多,既沒有組織,也沒有後勤,在這時候多是被金兵屠戮的對象。
    而當汴梁城外的主營被襲時,逃散的金兵也將被襲的消息擴散開來了,前線的金兵雖然還不知情,但是他們後麵的援軍卻是沒有了,反倒是隨著宗澤回歸,隨著偵察騎兵將消息帶到了各處兵點軍隊,一股莫名的氣氛開始充斥在這些熱血未冷的漢子胸中。
    他們的土地被占,他們的國家被亡,他們的首都被破,他們的妻女被辱,他們的父母被殺……
    不需要語言,不需要高聲的呼喊,甚至不需要恩賞與金錢,一隊隊的殘兵踏出了他們的隱藏點與據點,一隻隻騎兵匯聚在了一起,一把把長槍被舉著對準天空,一麵麵殘破的旗幟豎立著高舉在手……
    這本是曆史上隨著金兵站穩腳跟,被驅趕,被追殺,九死一生,逃亡南方的敗兵們,他們需要經曆一次次的失望,然後才會遇到那個大小眼的將軍,才可以在那麵旗幟下做出一個夢回汴梁,直搗黃龍的夢來……
    可是在這時,在一個殺了皇帝,直麵北方巨妖的匹夫出現後,他們忽然有了某種奇特的奢望。
    宗澤站在大軍身後激動得胡子毛發都仿佛倒立,他嘶聲力竭的大喊道:“出擊,出擊,出擊!拖住金兵!”
    不用他呼喊,甚至在這戰場上他的呼喊是如此的微不足道,所有趕回汴梁周邊的人,都遠遠的看到了那如同小山一樣側躺在地的巨大野豬妖怪。
    近十米高,十八九米長的龐然巨物,在這個世界裏也僅有這一頭野豬妖而已。
    而現在,那曾經在北方橫掃無敵,又在短短幾個月內衝破了宋朝邊境到汴梁一切的野豬巨妖,此時此刻卻側躺在地。
    他們看不到吳蚍蜉的所在,但是他們堅信那神仙,或者是那仙家子弟定然在斬妖除魔,在與那野豬妖決一死戰。
    “禦劍乘風來,除魔天地間!”
    這是數個月前響徹整個汴梁的聲音,所有汴梁人,以及周邊的宋人都知道,有神仙臨凡,並且還與官家做了一個約定,同時還有幾名仙家子弟留在了大宋,他們甚至還驅逐了無惡不作的折割采生邪教妖徒。
    那仙家子弟,正在斬妖除魔!
    每一名宋兵都緊握手中鐵槍,他們眼中有著光,看著前方背對著他們,往那野豬巨妖而去的金人,他們甚至都不用號令,就擺著陣列向前大步而行。
    宗澤胸中熱血仿佛要沸騰一般,他看著遠處煙火繚繞的汴梁城,眼中既是怒火,又有淚珠,他一把推開軍鼓前的士兵,搶過大錘,也不管自己六十多歲的壽命,鼓起力氣就開始了敲鼓。
    嘭嘭嘭!
    有父子持槍並肩,有傷兵踏弩遠射,有騎兵連環衝陣,有宋人拿著竹竿,鋤頭,鐮刀滿臉恐懼的跟隨而前,在那汴梁城內也有一隻隻敗兵殘兵而出,麵對形象猙獰恐怖的金人,他們不顧一切的衝上前來,那怕隻為阻攔其前進半秒的速度……
    有一少年小將,皮膚黝黑,雙眼一大一小,卻是持著長槍呼喝挑將,寧死不退……
    吳蚍蜉站在巨豬妖身上哈哈大笑,拚著身上受創也要看個痛快,又震碎了刺來的彎刺,又以一條手臂化為骨頭再次砸爛了巨豬妖的豬頭,他忽的仰天大笑,心中那股難以言說的鬱氣終究是在這一刻消散得無影無蹤。
    同時,一股淩冽如血的氣息從他身上升騰而起。
    我……
    不是什麽英雄!
    我……
    沒有那麽高尚的為國為民!
    我……
    隻是一個卑微求存的匹夫!
    但是!
    我很高興能夠在此刻用我的個人的戰鬥,來與這些為家國,為親人,為自己而血戰到底的人們一起並肩!!
    這就是我的意了!
    匹夫一怒,血濺五步!
    近在咫尺,人盡敵國!
    “走!”
    吳蚍蜉拖著巨豬妖就大踏步的往汴梁而去,他隻覺得心胸無比舒暢,那怕他渾身是傷,那怕他呼吸一口都仿佛淩遲,但是他渾身氣勁仿佛找到了某種主心骨,動念之間就在他丹田處匯聚,然後又隨時爆發向渾身上下,這讓他拖拽巨豬妖的速度大幅度增加,身上的傷口愈合速度也再度加快。
    這時,終有金人騎兵衝陣而來,吳蚍蜉就在這騎兵的衝撞裏橫行向前,十步殺百人,心停手不停,一條巨豬妖拖拽出來的道路,道路上則堆滿了屍體。
    吳蚍蜉身上背上插了數十根箭矢,他的一顆眼珠子被一名勇猛半妖金將給刺瞎,他的肚子被一把巨鐮刀給割開,他的一條大腿被一根長槍所洞穿。
    他已經不知道自己殺了多少金人,也不記得自己擊破了幾次巨豬妖的豬頭。
    到這一步時,他的身體愈合速度已經變得了非常緩慢,體內的氣血和血氣已經消耗了九成還多,但是那金兵已經非常稀少,反倒是在這巨豬妖的身後,數以百計的宋人在用馬匹,用身體在頂著,拖著,拉著。
    巨豬妖的豬頭已經進到了汴梁的北門內,也不知是回光返照,還是因為別的什麽,這頭巨豬妖雙眼從漆黑裏恢複了少許神智,它哀嚎咆哮道:“仙長饒我,可憐我三百多年吞吐,小心翼翼,這時卻要灰灰,饒我一回,我願成仙長座下弟子,奉仙長為主……”
    吳蚍蜉已經感覺到了皇宮校場處有某種氣機在凝聚,他轉頭看向了巨豬妖道:“給我!”
    巨豬妖一愣,立刻急切道:“給仙長何物!?”
    “把你的命給我!”
    下一刻,吳蚍蜉一聲怒吼,渾身最後的力量猛的爆發,將這巨豬妖的頭顱和身軀整個拖起,往前猛的一躍,整頭巨豬妖就此進得了這汴梁城中。
    霎那間,天地一片黑白,一道浩如大日的光芒閃爍中全部投入到了巨豬妖身上。
    眨眼之間天地又恢複了正常,巨豬妖身軀被炸得了粉碎,體內的菌絲全部化為黑氣消散不見,其巨大的豬頭保存最為完整,兩顆豬眼瞪大著,就這樣望著吳蚍蜉。
    卻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吳蚍蜉腳下一個蹣跚摔倒在地。
    他掙紮著從地麵站了起來,卻忽然發現他身邊圍滿了人,但是個個都站在十米開外。
    他抬頭,他知道現在自己的形象估計異常恐怖,甚至可能因為入魔狀態,身軀愈合後還有了一些變異。
    可是他抬頭所見,沒有任何一個人露出恐懼或者敵意。
    或殘兵,或將領,或者宋人老百姓,或者衣服剛遮體的婦女,他們都默默的看著他。
    在其中,吳蚍蜉看到了宗澤,看到了大小眼小將,甚至看到了趙佛保,最後他看了一圈,在一角看到了那個老人,在他身旁有兩個小孩,一男一女,都乖乖的站在其身旁。
    全場無聲,所有人都默默的看著吳蚍蜉,而吳蚍蜉也默默的看著他。
    接著,一人抱拳,兩人作揖,三人躬身,四人磕頭……
    就在吳蚍蜉的周邊環繞一圈,裏裏外外重迭了不知道多少層,無論大人小孩,無論男女老少,全部都用他們的禮節來麵對著吳蚍蜉。
    吳蚍蜉隻有一條手臂還呈人樣,另一條手臂隻有骨頭,但他還是大笑起來抱拳以對。
    “異人吳蚍蜉。”
    “見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