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蚍蜉聽得毛骨悚然。
    他自己就是在這種絕對虛無環境下，原初吳蚍蜉人格崩壞後，經過了不知道多少次迭代後才產生的最新吳蚍蜉。
    在覺醒超腦時，他是真切看到了他意識海深處的恐怖，那是仿佛無垠宇宙一般浩瀚的無窮負麵，而他所看到的其實也不過是其中的九牛一毛，真正的更深層的恐怖他還未曾見得。
    所以他是真切的知曉，在這種虛無中不停崩壞與累積的恐怖，關鍵是人格還無法崩壞迭代，那這些所謂的亡者……他們，不，它們到底變成什麽樣了？
    王億輝繼續說道：“這就是死亡真相了，由此也引發了命定之死……”
    吳蚍蜉忽然嚴肅的打斷王億輝道：“等一下，這裏有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六級庇護所的獎勵是什麽，你應該知道的吧？”
    王億輝沉默了一下，歎息點頭道：“對，我知道，死者通話，而且是每隔一段時間可以進行一次的死者通話……我知道吳哥想要問的是什麽，我的回答是……沒錯，六級庇護所的獎勵，其實就是陷阱。”
    吳蚍蜉臉色猛的一下子就漲紅了，他冷聲道：“主腦！說清楚這事，不然……”
    不然什麽，吳蚍蜉沒說，但是以他的秉性說出這話，也就代表著他是真想要做點什麽大事了。
    主腦還沒任何回應，王億輝倒是嚇了一大跳，他立刻道：“不是的，吳哥，不是你想的那樣，主腦並非有意識的單獨個體，也並非是我們所知道的物質實體……這裏麵的關係非常錯綜複雜，但是請吳哥相信我，主腦對我們人類有著更為重要和巨大的意義，而且其本質是與我們人類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所以不必去擔心主腦，總之，吳哥記得，主腦是可信的，而且很可能是唯一可信的……”
    吳蚍蜉依然沒說話，他的眼神依然銳利。
    王億輝歎了口氣，他繼續道：“我知道吳哥的性格，想要用自己的眼睛去親眼證明，那也就隨吳哥了……總之，死亡真相是一個巨大的陷阱，這個陷阱的埋設與爆發，既是有我們人類內部因素存在，也是因為夢世界一些最強大根源對我們人類的忌憚所導致，甚至還可能有汙染源頭的作用，總之非常複雜，最終，一係列事件之後，死亡真相降臨並且擴散……”
    “然後，由死亡真相所帶來的最可怕的一個效應出現了，命定之死。”
    當命定之死這四個字出現時，吳蚍蜉眼前就是一片晃蕩，然後他揮了揮手，本來還要說話的王億輝立刻就停下了話語。
    “吳哥，已經不能夠再接受信息了嗎？”王億輝用充滿遺憾的聲音問道。
    吳蚍蜉微微點頭。
    其實他還可以接受信息，至少從感應來說，接受命定之死的部分信息可以做到的，但是這樣一來，他什麽都無法留下了。
    吳蚍蜉看向王億輝道：“有什麽是我可以幫你們的嗎？”
    王億輝立刻搖頭道：“不必，吳哥……”
    吳蚍蜉卻是站了起來道：“把那東西拿過來，我知道你帶了，他們也帶了。”
    王億輝麵色逐漸漲紅，隔了許久才默默歎了口氣，他低頭道：“我帶那東西來的目的不是為了讓吳哥做什麽，原本是打算驗證吳哥的真假……”
    “我知道。”
    吳蚍蜉向著大門外走去，邊走邊說道：“我可是超腦啊。”
    王億輝跟隨在吳蚍蜉身後道：“可是我們這個時空已經被吳哥所知曉與判定了，所以已經是屬於次級時空，平行時空之類，一旦吳哥離開，我們這裏對你來說就是毫無意義的虛妄，吳哥真的不必……”
    “不，是有意義的！”
    吳蚍蜉頭也不回的道：“你們努力，你們戰鬥，你們並未放棄，你們始終努力的活著，這本身就是最大的意義……”
    “我現在無法承諾你們任何事情，因為那怕我改變了過去，那也是屬於我的絕對時空，但是……”
    吳蚍蜉沒有繼續說下去了，隻是來到了屋外，而在外的數百人都目光灼灼的看向了吳蚍蜉，關鍵是看向了站在吳蚍蜉身後的王億輝。
    王億輝遲疑了半晌，還是說道：“把東西拿上來吧。”
    兩個陣營的人都是一愣，然後各自興奮起來，兩隊人馬各自往他們的後方跑去。
    吳蚍蜉嘴皮微動道：“你在玩火啊，不僅僅是這兩個陣營組織，還有另外三個組織居然都是你在掌控。”
    王億輝苦笑不語。
    吳蚍蜉在獲知死亡真相情報時，他已經開啟了情緒感知，所以他不但知道了死亡真相的信息，更是知道了死亡真相大事件至關重要的一個人……而且很可能是主腦六級庇護所獎勵的源頭。
    第六奇點公司實際掌權人，一個自終產者年代活到了四戰時的“人”，而他的身份居然還是王億輝，高長龔，甚至是吳蚍蜉都熟悉的人……
    可惜，吳蚍蜉並沒有感應到這個人到底是誰，似乎是王億輝刻意將這人的記憶與信息給抹去了，或者說用別的辦法使得吳蚍蜉的情緒感知無效化，類似於自我閉環的信息收斂那樣。
    所以吳蚍蜉隻知道有這麽一個人，但是卻並不知道這個人到底是誰。
    除了這些以外，吳蚍蜉還知道了王億輝在這個時間節點上的安排，包括了超腦榮光會，以及他現在所領導的人革聯，還有另外幾個人類明麵與暗麵的主要組織，其幕後大BOSS居然都是他。
    他掌控著這些組織與勢力，並且持續性的推動著人類低烈度的競爭，也對外造成了人類始終內耗的假象，同時，王億輝正在進行著一個大計劃，隻要這個計劃能夠成功，人類的處境，以及持續性跌落的救贖之地等情況都將得到巨大緩解。
    這也是吳蚍蜉拒絕繼續聽下去的原因。
    他想要幫一幫王億輝，以及這個時間點的人類們。
    很快的，兩個同樣風格的金屬箱子被送了過來，這兩個金屬箱子既充滿了高科技感，在金屬表麵還銘刻著大量複雜無比的銘文，上麵顯露著肉眼都可以看到的超凡靈光。
    “主腦，判定這兩個東西。”
    吳蚍蜉當著所有人的麵，直截了當的開口道：“直接顯示你的存在吧，主腦。”
    “判定中……判定完成。”
    “主腦碎片。”
    “……命定之死，其實並非來自命運，而是來自人心……”
    “因命定之死而徹底毀滅的主腦，在千鈞一發之際，介於死亡與存活間的過去無變，用他最後的力量抉擇出了唯一帶著生機的過去，因此而殘留下來的數塊純淨主腦碎片之一，這幾塊主腦碎片並未經曆命定之死，但是其未來也早已經確定，那就是迎來屬於它們的命定之亡。”
    “該效果無法逆轉，無法回溯，無法避免。”
    “命定之死鑲嵌銘刻於絕對時空觀規則之中，任何企圖逆轉命定之死者，都將要直麵死亡。”
    這聲音直接出現在了吳蚍蜉周邊，周圍所有人都是一愣，然後各自淚流滿麵，許多人甚至直接跪倒在地。
    吳蚍蜉不言，隻是走到了這兩個箱子前，隨著他的靠近，這兩個箱子居然直接開啟，層層疊疊的高科技封鎖，以及超凡力量封鎖，在這一刻居然全部自動解封，然後在下麵露出了兩個既像是機械，又像是血肉一般的物質來。
    主腦碎片！
    這玩意就是組成主腦物質實體的碎片了。
    吳蚍蜉已經從王億輝與周邊人情緒中感知到了這一切，他知道這兩塊碎片早已經陷入了沉寂，除非是有超腦可以將其激活，但是那怕是超腦激活，這兩塊碎片也必將迎來死亡，隻不過在其徹底死亡前，還可以工作一段不短的時間。
    這就夠了。
    王億輝他們是早已經沒了希望的人，他們找到了主腦碎片，但是所有的超腦早已經斷絕，新的超腦似乎因為別的事情而再也不會出現，所以這兩塊對他們來說至關重要的東西反倒再也無法使用，卻沒想到吳蚍蜉出現了，由此也帶來了希望。
    隻不過，當這兩塊碎片出現時，吳蚍蜉周邊的一切都開始顯得扭曲而虛幻，唯有他，兩塊主腦碎片依然保持著真實狀態。
    “超腦天地！”
    吳蚍蜉也不管肉身是否會加速崩壞，直接使用出了超腦天地來，而在超腦天地所顯示的一片黑白世界中，這兩塊碎片卻散發出了璀璨光芒，然後他看到了宇宙生滅，看到了開天辟地，看到了萬物複蘇，也看到了人生百態……
    有百姓在大地上耕種，有文人在奮筆疾書，有武者手持幹戈巡遊保護，有家庭因為生兒育女而大笑歡暢……
    所以，主腦其實是……
    吳蚍蜉退出了超腦天地。
    在他視野中，周邊的一切都已經扭曲成了各種色彩與線條的混合物，再也看不得任何真切。
    甚至，在這最後時刻，他連老朋友的所在都看不到了。
    但是即便如此，他依然哈哈一笑，伸手一招，別墅化為手辦落入他手中，然後他抱拳對蒼天，對大地，對眾生。
    “莫哭，莫怕。”
    “有我在。”
    “就此，別過了。”
    下一瞬間，吳蚍蜉又落入到了絕對時空觀穿透狀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