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同謀、舔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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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未央注視著趙無眠神色:“大人也知道?”
趙無眠皺了皺眉,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他在想沈家對寶藏了解多少,知道的人又有多少,除了沈未央外是不是還有別人,對寶物是否勢在必得……
從沈未央的表現看,應該還隻當是元文宗藏寶,不涉及胡惟庸,從她的單獨調查看,應該也不牽涉沈家,而是她自己找的樂子……
是不是趁她了解不多,把她暫時拘禁,等取寶之後再……不妥,沈家也是龐然大物,眾目睽睽之下,進了醉仙樓,不論是把她引入地宮,還是別的手段,隻要她出事,自己都脫不了幹係,萬一還有別人知曉,反而會弄巧成拙……
麻煩啊!
沈未央看他表情,說道:“大人?還記得你進雅居時說的嗎?未央已直言,你怎麽反而……”
趙無眠道:“這幾個人雖死,但落網抄家時有書作留存,就收錄在鎮撫司案牘庫,其中神斧門楚化南留下的《百鎖千篇》中,有九宮牽機鎖解法,我已經看過,也能解,但……”
“太好了!”
沈未央鬆了口氣,撫掌而笑:“地宮中憑空冒出九宮牽機鎖,是我預料不到的,但之後的五金密室是一體澆築成型,肯定做不了手腳。密錄上說,裏麵的藏品很豐富,丹藥怕是不能吃了,但至少能把文宗收藏的金銀、書籍、武器帶出來……趙大人,不若你我合力,事後均分財寶如何?我聽說《伶官寶鑒》有一門秘術,能夠透視,正好可以看透暗藏的機關陷阱!”
沈未央侃侃而談,兩眼放光,滿臉都是對寶藏的暢想,毫無機心。
真是個傻白甜啊。
趙無眠暗暗腹誹,說道:“沈姑娘,你我才第一次見麵吧,寶藏在前,你就不怕我突然起賊心對你下手?”
“不怕。”
沈未央給自己倒了杯葡萄酒,笑道:“從小到大,打我主意的人不計其數,但還沒人成功過,未央每日照舊不用侍衛,不須保護,卻能始終安安穩穩……大人可知道為什麽?”
趙無眠來了興致:“傳聞沈姑娘種靈之獸極為特殊,連鎮撫司都沒查出來,在下還真想知道。”
“其實沒什麽好藏的。”
沈未央攤開手,一點金光在掌心匯聚,化成飛馬模樣:“因為我有日神庇佑。”
“原來如此……”
她說的玄虛,但趙無眠一眼就看出來了,笑道:“波斯神獸,‘翼馬’布拉克,波斯神話傳說中日神密特拉的化身,能一夜間化光遁行三千裏。沈姑娘能種靈如此珍稀異獸,當真好福源。”
沈未央手一抖,飛馬消散,愕然看向趙無眠:“你知道?!”
趙無眠道:“拜火教同樣有相關信仰,又是西域大教,三十六國爭相敬奉,近些年屢屢異動,鎮撫司自然有情報。我想,我大概知道令尊為何壯年而逝了……”
翼馬被拜火教尊為神使。
沈未央商賈出身,並未加入拜火教,卻種靈此獸,自然被認為是褻瀆。
也難怪在西域無法生存……
沈未央神色一正,打量趙無眠:“鎮撫司的人,都像你這樣嗎?”
“未必吧。”
趙無眠明白她的意思,說道:“案牘庫是個寶藏,可惜少有人有我這個閑心,能沉下心去看。再者,知道情報也沒用,就比如沈姑娘,翼馬身懷金焰之力,萬物觸之即化,不懼毒素,不怕困陣,就算知道了,也沒什麽對策。”
沈未央表情古怪:“你還真想對我下手啊……”
趙無眠:“……舉個例子。”
沈未央噗嗤一笑:“那大人意下如何?你我合力,均分財寶?”
趙無眠沉吟道:“沈姑娘有沒有想過……既然已經有人進去,那裏麵的機關,又是否還會像地圖描繪的那樣?”
沈未央道:“所以需要大人幫忙啊,《察言觀色》不是能透視嗎?”
趙無眠道:“以我現在的功力,隻能透視一尺左右,這世上的很多機關埋得可不止一尺。”
沈未央道:“我聽說大人學會了《驚鴻踏雪步》?”
趙無眠:“那也難免萬一。”
沈未央:“可我看大人不像膽小的樣子。”
趙無眠:“做事不是靠膽大就能行,隻憑一腔血勇,那是莽夫。”
“……”
雅間安靜下來。
沈未央認真看著趙無眠,忽然笑了。
那一瞬間,她氣質大變,海藍色的眼睛裏多了幾分淡雅從容,嫣然笑道:“我很開心,你沒有直接答應。這證明我的眼光沒錯。”
趙無眠意外:“此話何意。”
沈未央語出驚人:“進地宮、改機關的人,是胡惟庸吧……”
嗯?!
趙無眠眉頭一挑。
沈未央道:“九年前,天機宮被三派滅門,門人弟子慘死,寶物被瓜分,但少了三垣重寶、七曜絕學……司馬闕魂親傳弟子華寒春出逃,投入胡惟庸麾下……隨後,胡惟庸在短短幾年內躋身第四境,修成儒門寶典《至誠篇》……胡惟庸被擒,卻有吐蕃金光上人不顧一切劫法場……寶物寶光流動,必需要風水寶地掩藏……近日京師多了許多眼線……大人修煉《伶官寶鑒》……不要小看沈家,不要小看我,如果親自去了一趟,知道有人改了機關,還不能把這些線索串聯在一起,未免把我想的太笨了。”
“有點意思。”
趙無眠坐直身體,饒有趣味道:“這才是你找我的原因?”
“差不多吧。”
沈未央輕搖夜光杯,看著杯中酒液:“我猜大人可能是取寶的人選,但不知道你們掌握了多少,畢竟,你們的機關圖,才是真正的機關圖。你本可以打著合作的幌子,讓我送死,但你卻提醒了我,所以我也願意投桃報李,真心實意跟你合作。”
“我沒必要合作。”
趙無眠並不領情,淡淡道:“你盯不住我,也看不住寶藏。”
沈未央露出狐狸似的微笑:“但是我已經知道,你的情報還不全,否則早就取走了……我現在就可以把消息公之於眾,讓家裏出手,大舉挖掘,畢竟,這可是我憑自己的本事得到的情報,我有處置的權利。鎮撫司總不能因為這個殺人滅口吧。”
威脅我?
趙無眠冷笑道:“人多眼雜,沈家能擋住那些暗中覬覦的牛鬼蛇神嗎?況且,我也可以找個理由讓你去詔獄住幾天,等我取完了寶,再放出來……我看得出來,這事你沒有跟任何人說,隻要把你關進去,自然就不會有消息泄露。”
“……”
沈未央皺眉:“錦衣衛就能不講道理嗎?說拘押就拘押?”
“錦衣衛講不講理,隻看需不需要。”
趙無眠悠悠道:“為了大局,犧牲個別人,這都是正常的。理由也好找,酒菜有毒,某番邦女子疑似拜火教餘孽,為求情報,竟下毒暗害鎮撫司百戶,致使那位百戶大人口吐鮮血,傷重瀕危……”
“停!”
沈未央聽不下去了,羞怒道:“我又不要三垣重寶,我隻想看看秘籍!秘籍看一眼,又不會少字,你別說你不看!多個人又不會怎樣,為此我願意獻出藏寶圖做參考,胡惟庸總不可能把所有機關都改了,還有,我也可以幫你取得寶藏,一起對付地宮中那頭異獸!”
趙無眠意外:“異獸?”
沈未央得意道:“原來你還不知道啊,你答應讓我看秘籍,我就給你藏寶圖。”
趙無眠道:“我不急。”
沈未央氣急:“你——”
趙無眠悠哉喝酒。
沈未央徹底沒轍,用波斯語小聲罵了一句鐵公雞,趙無眠反唇相譏,立馬用同樣的波斯語回敬,沈未央憋屈的不行,罵不過,談不妥,這人又背靠鎮撫司,逼急了還真可能被抓進詔獄……
無奈之下,她從腰間乾坤袋拿出一張圖扔桌上,頭扭一邊,來個眼不見為淨。
氣死我了!
趙無眠也不見外,拿起來就看。
圖上內容與看過的機關排布圖大體相似,隻在細枝末節少了許多殺招,讓他意外的是,之前那張圖殘缺的核心部分,竟然是個幻陣。
陣中藏著一頭山海異獸【血蟒】。
——《神州異物誌》記載:童山之上有巨蛇,鱗表血紅,七寸有斑,大小如意,可入石化像,騰空乘雲,是食人,名曰血蟒。
“五蘊皆空陣……”
趙無眠看著圖,心中驚訝:“最深處的陣法竟然是幻陣,這倒是個好消息。”
幻陣的排布最是艱難,尤其這《五蘊皆空陣》。
“五蘊皆空”出自佛門,五蘊指:色、受、想、行、識,布此陣,需要用特殊寶物影響人身六識,繼而讓人沉入幻境,封閉六識,而成五蘊皆空,變成不能想、不能動的木樁,任由血蟒吞食。
此陣法威力很強,稍有不慎,心神淪喪,但同時,對布陣的環境要求也高。
六識者,眼識,耳識,鼻識,舌識,身識,意識。
若想影響此六識,繼而攝人心魄,陣法之內物品排布、光線強弱,乃至於布陣樞眼,必須全在正確方位,一環套一環,環環相扣,錯一毫一厘,都可能破壞格局,削弱陣法威力。
所以。
這核心密室,很大可能沒有任何變化,而是像這張圖記錄的這樣,保持著原樣。
那麽,整個地宮的布局也就齊全了……
雅間再度沉寂。
趙無眠道:“你能破《五蘊皆空陣》?”
沈未央道:“我在黍穀山天衍道宮見過,陰陽道把這陣法布在上殿的台階上,用以考驗門中弟子,他們在殿柱上刻錄玄秘咒文,影響眼識,再讓風鈴搖晃,傳出妙音,影響耳識,穹頂之上,還有星辰排布,迷離若幻,影響意識……功力低微、定力不夠的,一踏上台階便會六識盡封,連邁步都邁不出來,但我能走完整個台階,自信不會被陣法束縛。”
看來靈性不低……
二境巔峰……
趙無眠想了想:“行吧,兩個條件。”
沈未央眼前一亮:“你說。”
趙無眠道:“第一,寶物要秘密取回,你負責提供能藏住寶光、遮掩望氣術的東西。隻要短時間內藏住就行,一旦入鎮撫司秘庫,自然就能封住。”
“有。”
沈未央馬上從乾坤袋中取出一個紫檀木盒子,還有三張符籙:“這是陰陽道【封魔符】,盒子、符籙都有術力,隻要封入盒內,貼上咒文,就能封住魔氣、寶光之類六個時辰。”
趙無眠點頭:“第二,事不宜遲,一炷香後行動,你負責提供坐騎,能以最快速度趕到,最快速度取寶,事後你要對地宮閉口不談,一個月內,不得告訴任何人!”
沈未央奇怪:“寶物都取出來了,為什麽不能說?”
趙無眠看她一眼。
“行!”
沈未央沒好氣道:“我答應你!”
趙無眠起身:“你可以去準備了,準備好後到定淮門等我,我即刻就到。”
沈未央點頭。
二人前後走出房間,剛要邁步,迎麵撞上一人從三樓樓梯口慢步走上來。
那是個二十來歲的公子哥,身穿一身湛藍色儒服,身姿挺拔,麵如冠玉,風流倜儻,本來冷淡疏離的眼神,在看到沈未央後瞬間柔和,純粹的喜悅仿若溢出眼眶,快步走近,柔聲道:“未央,你也來了?真是巧啊……”
自始至終,看都沒看趙無眠一眼。
趙無眠神色古怪。
“顧公子。”
沈未央神色懨懨,臉上露出一絲無奈,向趙無眠介紹道:“這位是京城風滿樓少樓主,督察院左僉都禦史張唯大人的弟子,顧長歌,這位是鎮撫司百戶,趙無眠,趙大人。”
風滿樓,是個很特殊的組織。
樓內多是國子監儒生,善以利口編排天下,排出各種榜單。
包括天下十大高手排名,天下十大幫派排名,天下十大富豪排名,天下十大美人排名等等,利用江湖人爭名奪利之心,引發爭鬥,分化各大派,便於朝廷嚴管。
如今的樓主,就是張唯,他也是唐朝名相張九齡的後裔,武功高強,深藏不露。
這位顧長歌,便是張唯的得意門生。
“未央,說了很多遍,叫我長歌就行。”
顧長歌滿臉的柔情,這樣一個俊美的風雅公子微微低頭,麵帶關切之意,笑著說話的樣子,仿佛所有的注意力都投注在一個人身上時,很難讓人不動容。
但沈未央不是一般人,她隻感到厭煩,厭惡。
趙無眠看出來了,心說原來是條舔狗。
他壓根懶得多留,直接道:“我先告辭。”
沈未央福身行禮:“大人慢走。”
趙無眠轉身離開。
顧長歌看了趙無眠一眼,視線轉回沈未央身上,柔聲道:“未央,不要跟這些鷹犬來往,憑白降了身份。”
沈未央淡淡道:“就是這位鷹犬,對上你都對不上的下聯,你看不起他?”
顧長歌頗為意外:“是他?”
“還有。”
沈未央大步下樓:“看在上次那些燈謎的份上,我今天就不計較你派人跟蹤了。顧公子,我也說過很多遍了,我姓沈,‘未央’兩個字,我說得,父親說得,兄長說得,姐姐說得,你說不得,撕破臉對大家都沒好處,你說呢?”
顧長歌一臉受傷地神情:“未央……”
“叫我沈小姐!”
沈未央忍無可忍,一腳重踏,巨大的陰陽陣圖自她腳下展開,輻射方圓數十丈。
陰陽道陰陽術法以自身為陣眼,煉神禦氣,以氣化局,在周身布下五行法陣。
通過調動陣法內五行之力,用以攻敵。
陰陽陣法一開,天地響應!
在沈未央浩蕩真氣牽引下,陣內五行之力全數轉化為燎原火行,周身火焰升騰,溫度飆升。
沈未央冷冷道:“再讓我從你嘴裏聽見這兩個字,就別怪我不客氣!”
說完大步離去,滿臉不加掩飾地厭惡。
顧長歌深情地望著她離開,臉色漸漸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