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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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明珠重生了。
上一刻還在產房疼得死去活來,下一刻便置身在筵宴之中。
入目皆是熟悉的麵孔。
推杯換盞之時,說笑聲爭先恐後地湧入紀明珠的耳朵。
失神間酒液打翻,浸濕了衣袖。
冰涼的觸感清晰傳來,紀明珠恍然驚醒,這一切並非是夢。
“瞧這丫頭,酒還沒吃就醉了。”
身側的貌美婦人探身過來,用帕子替她擦拭酒液。
“冬日寒涼,要是著涼了怎麽辦?”
對方靠得太近,眼裏的關心一覽無餘。
紀明珠低聲道:“姨母,我沒事。”
被喚姨母的是謝家二房主母,和紀明珠並無血緣關係。
紀明珠出身將門,小時父親便戰死沙場。
三年前母親染上重病,恐她孤苦伶仃,會被親戚吃絕戶。
便把她托付給了手帕交,關氏。
在關氏和謝家的庇佑下,紀明珠保住了大半家業。
如今已及笄,可以相看人家了。
紀明珠愣坐在原位,關氏以為她在為方才的事情懊惱。
溫聲安慰,“都是自家人,別緊張。”
一朝重生,回到了和那人沒有交集的時候,紀明珠人都是恍惚的。
這話好像進了她的耳朵,又好像沒有。
關氏心道奇怪,明珠平日裏大方得很,不至於一點小失誤就讓她如此不安。
“快回去換身衣裳,今日是阿崢的好日子,萬不能失了體麵。”
阿崢……
紀明珠的腦子裏立馬浮現出一道頎長的身影。
男人眉目疏朗,氣質矜貴,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上馬定乾坤,是京城無數貴女愛慕的對象。
如果她的記憶沒出錯,今日的宴會,是為了慶祝他凱旋。
想到那個讓她愛恨交織的男人,紀明珠的心口像被針紮了一下。
泛起細細密密的疼。
來不及難受,關氏已經吩咐丫鬟把她扶起。
“若是身子不爽利,就在屋裏歇著,待會兒主角來了,姨母會替你跟他道賀。”
正好紀明珠也不想和謝雲崢見麵,曲膝行了個萬福禮。
“姨母,那我先回了。”
“嗯,回吧。”
對著主位上的貴婦們盈盈一拜,紀明珠邁著碎步退出了大廳。
重生這事太過匪夷所思,她心裏亂得很,在抄手遊廊處越走越快。
就像身後有猛獸在追著她。
“表姑娘,您走慢些,仔細腳下。”
方才又落了雪,有雪花飄到遊廊處,結了一層薄冰,一不小心可能會摔跤。
金子話音剛落,就見自家表姑娘在轉角處,一頭紮進了高大男子的懷裏。
男子身著黑色大氅,麵如冠玉,身上的氣息卻比外頭的冰天雪地還冷。
被他漫不經地看一眼,就有種頭皮發麻的感覺。
金子連忙行禮,“問世子爺安。”
紀明珠到謝家的時候,謝雲崢已經征戰沙場去了。
如果沒有上輩子的記憶,今日該是他們的初見。
熟悉的冷鬆香往鼻子裏鑽,紀明珠的身體像是被凍住。
就連反應都慢了幾拍。
懷裏突然撞進來一團柔軟的東西,帶著女子身上特有的馨香,謝雲崢眸色驀地一沉。
有厲色一閃而過。
正要嗬斥,懷裏的那團柔軟突然離去。
“無意冒犯,還請世子爺莫要見怪。”她快速地退後兩步,行禮道歉。
謝雲崢生得高大,從他的角度,能看清女子頭上的珠翠。
無一不是華貴之物。
再看她的穿著,用的皆是上乘料子,不是丫鬟或妾室該有的打扮。
修長的頸子上圍著白狐項帕,耳朵上墜著水滴形白玉,襯得臉還沒巴掌大,低眉斂目,沒人能看清她眼底的神色。
謝雲崢的視線隻是停留了一瞬,便快步往前走去。
隨從緊跟其後,小聲地提醒,“世子爺,那位是紀家的姑娘,三年前來投奔的二夫人。”
謝雲崢腳步一頓。
紀家……那她應該不是故意投懷送抱。
眼底的冰冷消去了些許。
到了轉角處,謝雲崢也不知道為何,莫名回頭望了一眼。
女子站在簷下,昏暗的燈光渡在她的周身,像是散發著聖潔的光芒。
她還保持著行禮的姿勢,露出半張姣好的側臉。
明明隔了段距離,謝雲崢卻有種直覺,那張臉應當是雪膚桃腮,有如玉的觸感。
這個念頭一起,謝雲崢自己都被嚇了一跳。
他何時對女人有過這種心思?
眼底好不容易融化的堅冰,再次凝結。
國公府這麽大,他們偏偏相遇了,而她還撞進了他的懷裏。
這一切當真是巧合?
上輩子做過夫妻,而對方還是她喜歡的人,紀明珠沒少在謝雲崢身上下功夫。
因此,他剛才的那一眼雖然稍縱即逝,但紀明珠還是捕捉到了。
嘴角勾起個嘲諷的弧度。
在謝雲崢的眼裏,她可能又成心思叵測的女人了。
重生發生得太突然,紀明珠對謝雲崢的愛恨都卡在了最高點。
想到會被他誤解,心髒還是不受控製地泛起了疼。
悄悄地吐了一口氣。
紀明珠告訴自己,重來一世,她絕對不要再重蹈覆轍。
管他心裏想的是誰,都和她沒有關係。
這輩子,她會離謝雲崢遠遠的。
遊廊上徹底沒了謝雲崢的身影,金子下意識拍了拍胸口。
“世子爺比以前更嚇人了,表姑娘,往後咱們得仔細些,不能再和世子爺撞上。”
“這次是咱們運氣好,上次撞世子爺懷裏的女人,可是被當眾丟出去了。”
紀明珠點頭,“放心吧,往後有他的地方我都會避開。”
金子解釋,“奴婢不是這個意思,隻是想讓您知道世子爺不能招惹。”
謝雲崢是長房嫡子。
父親是定國公,母親是郡主娘娘。
他的身份已經足夠尊貴,如今還有軍功在身,確實是不能招惹的存在。
紀明珠也不知道上輩子的自己哪來的勇氣,不僅追求他,還覺得可以捂化這塊寒冰。
事實證明她錯了。
不然她都難產了,謝雲崢怎麽還能做到無動於衷?
她死了,說不定謝雲崢會放鞭炮慶祝,然後歡歡喜喜地迎娶他的心上人。
紀明珠收斂思緒,轉身往相反的方向而去。
她身上披著火紅的披風,在冰天雪地裏是最濃豔的顏色。
越走越遠,一次也沒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