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大章)最後一條動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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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海背負雙手,斜眼瞥了一眼眼前的人:“在這兒你們叫我霍大叔,那我問你們,出去了,你們應該叫我什麽?”
    一群小孩蜂擁上來:“霍大爺?”
    “霍師傅!”
    “老輩子!”
    “老漢兒!”
    霍海大驚:“哎!哎!劉二狗,你不要亂認爹哈!”
    “我都說了,出去了要叫我霍大哥,顯得年輕。”
    但幾個小孩才不管這一套,直接拉著霍海的褲子,長裙擺,硬生生把霍海的手拉了下去,把霍海端著的一盤炸羊尾油拉了下來,一人一把,就抓走了。
    霍海:“哎!我自己還沒吃呢!”
    霍海也就是上輩子看短視頻看過這東西,自己真麽吃過,這道菜雖然是叫炸羊尾油,但實際上是豬肥肉裹漿炸透,然後掛上糖霜,糖可以抵消油膩,油炸的油又很香,在後世已經快失傳了,但是在這個時代毫無疑問是最好的零食之一。
    霍海看到盤子裏隻留了半顆渣渣,一群小孩都跑了。
    “世風日下,世風日下!”
    “南村群童欺我老無力,欺我老無力啊!”
    成都的城中心偏南,有兩個地標文化。
    一個是武侯祠,一個是杜甫草堂。
    霍海最後選地方選了杜甫草堂的位置,在浣花溪畔,建立了一座草屋,修建了一個花園。
    作為修身養性所在。
    當然了,草堂後麵,修建了一大片蜀地風格的建築,作為衛長公主他們的居所。
    草堂主要是學習杜甫的,裝個逼。
    畢竟霍海並沒有像杜甫那麽流落。
    不過霍海過來後發現了一件事情。
    在這個窗含西嶺千秋雪,門泊東吳萬裏船的地方,實際上,並看不到西嶺雪山,看到的那是四姑娘山。
    在這個環境沒有被怎麽汙染,晚上沒有燈光的地方,能看到西去雪山,能看到天上銀河。
    住在這個地方,很難不寫詩,霍海忍住了。
    霍海住在這裏,而車隊已經去全國巡遊去了,還是不要搞出什麽動靜來比較好。
    嚐了嚐剩下半顆炸羊尾油,霍海舔了一下手指,甚是回味。
    今天難得成都天氣好,出大太陽,所以衛長公主和劉細君也沒有待在那邊,而是來到了霍海草屋這邊。
    這邊有一大片草地,今天霍海在這兒支起了爐子,烤著肉。
    一邊用篷布支起了天幕,就當露營了。
    太陽下,衛長公主穿著樸素的衣服,坐在椅子上,安靜的看著水流。
    坐在這裏,回望過去,衛長公主才想起,到現在為止,自己居然已經認識霍海半輩子了。
    自己十七歲的時候,認識的霍海,如今自己已經三十四了。
    霍海此時正在用鐵簽子戳小番茄。
    刺了一下,小番茄圓溜溜的滾走了,霍海非不用手,一定要用鐵簽子直接穿過去。
    這鐵簽子又沒有磨出尖兒,是鈍頭的。
    霍海刺了一下不成功,又繼續戳:“咦?”
    看霍海用鐵簽子玩兒擊劍,衛長公主看了一眼劉細君。
    劉細君很無奈的也看了一眼衛長公主。
    兩人對視後,衛長公主笑了笑,笑出了慈祥的感覺。
    能把霍炎帶這麽大,然後丟下手自己跑出來玩兒,很難不‘慈祥’。
    來到成都,已經三年了。
    三年間衛長公主當自己是普通婦人,就這麽過了三年日子。
    這個帝國,正在一個飛速發展,仿佛永遠看不到上限的道路上前進。
    所有人都在往上爬。
    而衛長公主那個位置,比所有人努力的終點還要高出好幾個級別。
    但,衛長公主卻又喜歡這普通人的日子。
    終於,霍海還是把小番茄穿進去了,雖然穿得歪歪扭扭的。
    在火上烤著。
    十一年前,番茄被帶回了大漢,開始種植,這些年因為各種各樣的情況,各地種植的番茄開始出現了自己的不同特征。
    其中一些可能是因為基因變異的緣故,變得很不同。
    對於現在的大漢農學來說,很看中變異,因為要定向培養,其實很艱難。
    如果有一個變異的原始種,省去了半程苦工,再定向培養,就簡單很多了。
    霍海沒事兒幹也會試試這些東西變異出來的對不對味兒。
    霍海說好,那就是真的好,能拿出去繼續培養的。
    可惜的是,西瓜什麽的,短時間是培育不出來咯,霍海也不知道自己這輩子能不能吃上白菜和西瓜。
    一家人正吃著烤肉呢,一個人影冒了出來,霍海一看來人一個頭兩個大。
    公孫敬聲。
    當初,霍海直言不諱的告訴公孫賀,公孫敬聲不是做官的料,留他在長安,隻會害了他。
    但是公孫賀也不敢把他放回封地,因為那樣的話,公孫敬聲不出一年,肯定就會變成殘害百姓的貴二代。
    這個道理很簡單,他本來就不聰明,自控能力差,但他身上有權利。
    隻要他回去到了封地那種他說了算的地方,手底下的人為了往上爬,稍微攛掇他一下,他必不當人。
    到時候,劉徹是砍他不砍?
    所以,公孫賀,就讓公孫敬聲去做生意去了。
    另一邊兩口子也在嚐試再練一個小號。
    不知道是不是前幾年霍海讓劉徹采鹿茸售賣的原因,不少生了一個再沒動靜的貴族,都生出了第二個第三個,公孫賀家,也成功生出了小小子。
    而公孫敬聲也是在商海……屢敗屢戰,屢戰屢敗。
    他從小生意做起,做什麽虧什麽。
    能在大漢這個環境下,做生意做虧本,他不容易的!
    一般人真的做不到這一點!
    但是公孫賀無所謂,隻要公孫敬聲不走上犯罪的道路,他愛幹嘛幹嘛!
    虧點錢算什麽。
    衛霍家族有多少生意?
    霍海那些賺錢的生意,除了涉及國本的之外,其他的也會給家裏分成,霍去病衛青他們也在發展自己的生意,現在天下大量的教育都在霍去病手裏,隻要想賺錢,哪有賺不到錢的道理。
    公孫賀那邊也一樣,每年分錢,分的錢要怎麽花他都不清楚,隻是一味地置辦產業,準備等自己無了,給後代多留點。
    到時候不幹別的,光是吃利潤,也能活一輩子。
    特別是各種企業的股份。
    公孫賀還買的很雜,不怕有些企業倒閉。
    但公孫敬聲,還是有一顆學徒的心,做生意嘛,虧了就東山再起。
    再說了,坐在金字塔尖原地摔跤,再怎麽摔跤也還是在巔峰,拍拍屁股站起來,起點還是比別人高得多。
    一直到……兩年前,公孫敬聲在成都的大街上,遇到了一個人。
    那天公孫敬聲左手提溜著鳥籠,右手端著茶杯,去府河邊占位置。
    去晚了那些個釣魚佬可不跟你客氣的。
    曬太陽的位子多難得啊。
    那天,公孫敬聲走著走著,突然看到了一個眼熟的人。
    “表哥?!”
    正在溜達的霍海看到公孫敬聲都愣了一下,然後讓他閉嘴。
    可沒什麽人知道霍海定居在成都住著。
    現在這個時代的成都還是太小了,這特麽都能遇上。
    公孫敬聲雖然蠢,但也不笨。
    他知道自己不會做生意,但表哥是世界上最會做生意的人。
    於是公孫敬聲就跟霍海詢問做生意的辦法。
    霍海不說,他就纏著霍海。
    霍海也就告訴他了一招。
    在成都開茶館。
    不是霍海看不起他的話,他公孫敬聲還沒本事在成都開茶館開虧本。
    在成都,開茶館,要是能開虧本,那肯定是傑出人才人中翹楚了,不送去羅馬、安息為羅馬效力,可惜了。
    不過公孫敬聲細問之下,得知開高檔茶館,要借用自己貴族的身份,來用群聚效應吸引顧客之後,就放棄了。
    “表哥,我公孫敬聲雖然笨,但是有骨氣,我不是輸不起,反正都已經開虧過這麽多次了,輸麻了,不在乎了。那用公孫家的名聲,用衛霍家族的名聲去做生意,算怎麽回事兒?”
    “表哥,你給我另外找個行當吧!”
    霍海拍了拍公孫敬聲的肩膀:“你放一萬個心吧,以你的能力,很難能敗壞衛霍家族在商業上的名聲。”
    公孫敬聲笨就笨在認死理,硬是不幹。
    但是吧,霍海能把什麽好行業,交給公孫敬聲來做呢?那行業冥燈,那不是對這個行業不負責嘛。
    所以,霍海一直不給出別的注意,就讓公孫敬聲去開茶館。
    經過長達一年多的時間後,公孫敬聲都準備從了,然後聽說大漢禁賭了,聚眾賭博違法。
    大漢現在隻允許在西域的金城可以合法賭博,其他地方不允許賭博。
    而成都的茶館生意,就是牌館的意思。
    所以,公孫敬聲又不幹了。
    霍海跟公孫敬聲說,這禁賭的法律就是自己寫的,小賭怡情,街坊鄰居朋友之間玩一玩兒小金額,不算賭博,不抓。
    但公孫敬聲不幹。
    因為公孫賀和他老媽跟公孫敬聲說過,他但凡敢違法亂紀,那家裏的家產就全給他弟弟,一分都不給他分了。
    你說公孫敬聲笨吧,他還挺聰明,堅決不越線。
    這樣一來,他又開始求著霍海問了。
    今天天氣真好,陽光也好,霍海準備躺著曬太陽呢。
    看到公孫敬聲又來了,頭都大了。
    公孫敬聲一來就非常嘴甜:“嫂子!小嫂子!”
    衛長公主遞了一串五花肉給公孫敬聲,公孫敬聲接過去就吃。
    “哎喲,燙燙……”
    公孫敬聲去河邊看了一眼,沒燙出泡,又開開心心回來了。
    霍海:“你是不是傻,那你看著剛從火爐子上拿下來的,你拿著就咬?”
    公孫敬聲:“嘿嘿,我看到嫂子在,跟嫂子打招呼,沒注意。”
    衛長公主又拿了幾串烤串:“放涼一下再吃。”
    霍海:“你別來天天問我了,要不你在成都開燒烤吧,在成都開燒烤虧不了,你比其他地方賣的貴五倍,都有人吃。”
    公孫敬聲:“烤串這東西誰不會啊,這也做不出品質來啊。”
    霍海:“那不一樣,成都這邊的廚子對於複合調味敏感度高,味道方麵稍微練一下,水平就能很高,要比在長安吃到的好吃點。”
    公孫敬聲他真不傻:“表哥,那開店開成功了是廚子厲害,不是我厲害,廚子直接跑了咋整?”
    霍海:“跑了就跑了,跑了再養新廚子。”
    公孫敬聲一邊擼串,一邊:“表哥,你就教我一手吧。”
    霍海:不是我不教你,教你對不起這個行業……
    公孫敬聲:“外麵的人可都說了,表哥你是神仙人物,撒豆成兵……”
    霍海:“打住,西遊記和現實不要混為一談。”
    不過聽到撒豆成兵,霍海有了一絲靈感。
    對不起一個行業……
    這種事情吧,也分情況。
    比如有的東西,它有一體幾麵,隻要有一麵活下去,以後其他麵就算做爛了,也能板正過來。
    比如說……冒菜。
    川菜裏麵,有一個係列叫做水煮係列。
    就是辣湯燙肉,然後在上麵額外加入刀口海椒,蒜蓉,辣椒段什麽的,淋油,二度激發香味。
    最經典就是水煮牛肉。
    這水煮牛肉,也是整個江湖菜的鼻祖。
    後來時間久了,這種做法,衍生出了冒血旺的吃法,後來又為火鍋帶來了靈感,成為了火鍋。
    而這種吃法往北上成都,又改變了成都本地的油燙係列菜,衍生出了冒菜。
    所謂冒,是動詞,就是把食物放在滾燙的水裏,被翻騰的水給衝出來,用極致的高溫把食物燙熟的的一種烹飪手法。
    所以,這個係列衍生出的火鍋,串串,冒菜等東西,各有各的特色。
    而冒菜這東西,簡化一下湯底,那就是麻辣燙。
    用麻辣的湯底,把食物燙熟。
    麻辣燙最開始出現在山城,在往外傳播的時候,外鄉人分不清成渝,就說這是成都的麻辣燙。
    時間久了之後成都麻辣燙就聞名了。
    後來人口流動起來,大家去成都一看,成都沒有麻辣燙。
    於是搞的麻辣燙又沒有歸屬地了,於是就取消了抬頭,既不叫山城麻辣燙,也不叫成都麻辣燙,就直接叫麻辣燙了,最後反而在北方發揚光大了。
    這些東西,就是一體多麵的。
    要知道北方一開始不怎麽吃太辣的東西,但是隨著麻辣江湖菜文化開始流行,這一類型的東西趨同是必然的,因為銷量高嘛。
    所以,如果把麻辣燙教給公孫敬聲,把冒菜教給成都其他廚子。
    那麽就算公孫敬聲到時候把麻辣燙做爛了,時間久了,還是會被市場給扳回來,隻要有傳統的冒菜在,改兩回正道是一定的。
    這樣就不怕公孫敬聲這個行業冥燈的毀滅性打擊了。
    霍海咬了一口考川味香腸:“我教你一道菜,指定能火。”
    公孫敬聲激動:“蒼天啊!大地啊!表哥終於鬆口了!”
    霍海:“這道菜叫黃豆開會。”
    公孫敬聲:“?”
    霍海:“黃豆你知道吧?我們下酒喜歡吃那個毛豆,就是黃豆青年時期,黃豆就是毛豆老年狀態。”
    公孫敬聲提到喝酒就明白了:“這我知道。”
    “霍海,好,黃豆加水發出來是黃豆芽,你記好了。”
    “黃豆加水研磨就變成了豆漿。,豆漿表麵凝固的薄膜,就是腐竹,豆漿加鹵水凝固後就變成豆花。豆花放進模具壓幹水分凝固成老豆腐。”
    “老豆腐切塊油炸,就是油豆腐,油豆腐裏可以掏空灌肉。”
    “豆腐腦鋪在磨具中薄薄的一層,用布隔開,就是千張豆腐皮。”
    公孫敬聲:“都記下了!”
    霍海:“好,現在起一鍋麻辣的湯底,下豆芽,下腐竹,下老豆腐,下豆花,下油豆腐,下肉灌油豆腐,下千張豆腐皮。你還可以起鹵水,把稍微嫩一點的豆皮做成鹵豆皮,然後也煮在湯底裏。”
    “這樣一碗,加點點別的青菜,那叫一個蛋白質滿滿,簡直是最適合勞工的大補餐。”
    “你再另外打一個碗碟,用炒幹的黃豆打成粉,混合辣椒麵,作為蘸料。”
    “無敵。”
    公孫敬聲:“能賺錢?!”
    霍海:“那就是你的問題了。記住了,你開店要是沒賺錢,你就說這叫黃豆開會。”
    “要是賺了錢,你再打出招牌說是我發明的,叫做麻辣燙,再開連鎖,到時候生意就成了。”
    公孫敬聲:“哇,表哥,你完全都不信任我,還取兩個菜名兒!”
    霍海:“做去吧。”
    麻辣燙一般吃的比較素一點,油淡很多。冒菜吃的葷一點,油重不少。
    這兩個玩意兒看起來像,但是在這個時代,麵向的客戶群體完全不同。
    前期應該不存在大規模的餐飲交流。
    等公孫敬聲做出來之後,再改名,然後開連鎖,應該不會被冒菜擠壓空間。
    這麻辣燙都教給公孫敬聲了,那冒菜肯定也是要教出去的。
    霍海其實已經選好人選了。
    文翁雖然巨能活,但是最近這些年給成都做出太多貢獻了,又在科舉發光發熱,然後還繼續考察長安的新變化,帶領成都的發展。
    如今年過七十五,已經傳來了喪訊。
    霍海想把冒菜的方法教給文家老二。
    文翁這輩子絕對是典型的大公無私,如今再寫漢書,這大漢好官排行榜榜一,依舊是他的。
    但好人不能隻落好名聲。
    文翁也不在成都經營勢力,這些年都平穩過渡給了張騫。
    現在霍海給文家後人一點好處,也算是報了當初科舉時文翁幫忙背黑鍋的恩情了。
    雖然後來並沒有發生多大的事兒,但保不齊有人懷恨在心,以後遇到文家後人踩一腳。
    要是文家這些年能賺點錢,以後就看他們的造化了。
    公孫敬聲離開後,霍海就把冒菜的配方給寫了出來,讓人去送給文家。
    看霍海又開始忙正事兒了,衛長公主順口問了一句:“現在全國的城市化都在進行中,城市人口已經到了四成,接近五成了,像五都三港這樣的城市,城市化都七成以上了。”
    “如今成都的本地財政,積累了海量的資金。”
    “這三年,從天竺帶回來的東西,利潤越來越大,這些錢不花掉?”
    “現在是不是時候修建成都到長安的鐵路了。”
    霍海拿起烤麵粉腸吃了一口,回頭:“這不是錢的問題,從成都修路到長安,不死個幾千勞工,根本完不成,除非等技術進步,再等十年。”
    衛長公主不開口的話,這件事情就一直在霍海心裏。
    按道理來說,到了霍海這個位置,幾千人的生命,換一條大漢生命動脈,這很劃算。
    但是,這又似乎不那麽劃算。
    但,如果沒有這條路,成都一定會出問題。
    當初霍海說服衛長公主留在這陰雨綿綿的小城,就是一句沒人坐鎮,成都必造反。
    誰來都不好使,誰來誰造反。
    派強力將領來這兒坐鎮,是害了他們。
    就好像當初趙佗和南越國,衛滿和朝鮮一樣。
    實際上,有線電能解決這個問題。
    但是,霍海一直在觀望,霍海怕劉徹老年真的會出現什麽癡呆一類的情況,那搞出有線電絕對不智。
    而如果有一條鐵路,也能解決成都可能出現割據的情況。
    畢竟成都之所以容易割據,是因為整個益州處在一個非常獨立的地理單元內部,而中心的成都又土地肥沃物產豐富。
    這天然的城牆,這天然的糧倉,不需要誰去領悟,是個將領到了這兒,自然而然就能懂朱元璋那句頂級戰略‘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
    而且,都不需要你去做什麽。
    幾千米高的牆就在益州四麵八方,也不需要你去廣積糧,成都的糧食,你養在這兒的人口怎麽都吃不光。
    糧越吃越多。
    在前世現代科技還沒發展起來的時期,為了壓製可能存在的各種情況,當時對於蜀地的征糧比例非常之高。
    甚至導致天府之國這片地方,居然還出現了災害餓死人的情況。
    但這又是必須做的事情。
    和現在霍海遇到的情況類似。
    修建一條鐵路,就能解決問題。
    問題就是,修建這一條鐵路,要死幾千勞工。
    霍海還是下不定這個決心。
    其實等一等也行。
    隻要霍海一直待在成都,那麽無論是誰坐在蜀郡太守的位置上,都不可能造反。
    因為,他想造反的話,霍海會比他自己先知道。
    隻要霍海能在成都,能收到霍氏和皇室的一手情報,就沒有任何人能造反。
    問題是,霍海能在這兒待多久。
    如果能待下去整整十年,那等搭建鐵路的技術再進一步,再修建這條鐵路也行。
    現在北方正在修建鐵路,甚至除了主幹道,還有一些分支道路。
    北方修建鐵路的難度不比成都通長安簡單。
    那邊也要死人。
    但是,丁零那邊,本來每年打仗就要死成千上萬人甚至更多。
    而且那樣死人,大家還吃不飽飯。
    現在有飯吃,有錢賺,修鐵路而已,死當初一年死的四分之一的人就夠了。
    誰不願意?
    問題成都這邊情況不同。
    成都這邊商改已經十六年了。
    十六年前生的小孩,一輩子都活在工業革命之中,對曆史上的苦難一無所知。
    他們兩歲開始吃冰糖,三歲升級果糖奶糖,四歲就吃上了具有濃鬱蜀地本地特色的麻椒糖,一輩子都是過的甜日子。
    在這樣的成都,如果要幾千條人命才能修建一條鐵路,那必然會在曆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成為一種創傷。
    霍海不怕挨罵。
    霍海怕的是給後來人留下任何鬧事的借口,理由。
    衛長公主背後,一直在猶豫的步羌,最終開口:“調集羌人部落。”
    霍海:“現在沒有羌人部落了,他們也是漢人了。”
    步羌:“但是,他們生活在高山上,不會在乎這些,能夠成為鐵路工人,對他們反而是一種幸運。”
    霍海看向步羌:“合適嗎?”
    步羌自己,就是羌人。
    當初的小女孩長大了,現在依舊是衛長公主的丫鬟,不過陪嫁給霍海了,算霍海的妾室。
    步羌在現在的羌人部落,或者說應該說是叫雪區山民中,地位很崇高。
    如果按照步羌的提議來,未來搞不好被罵的是步羌。
    霍海可沒有讓女人背黑鍋的習慣。
    還有,好不容消除了羌人的概念,讓所有部落都認為自己就是漢人,隻是生活在封閉山地之中,現在世界連通了,自己走出來了。
    如果因為一條鐵路,羌人概念又複蘇了。
    得不償失。
    步羌:“如果能成鐵路工人,事後又怎麽會罵呢?”
    霍海抬頭看了看步羌。
    問題就在這兒。
    沒有永遠的鐵路工人。
    人可以隨水草而居,卻不可能跟著鐵路沿線一直遷徙。
    人賺了錢之後,不可能帶著老婆孩子一直搬家。
    所以,鐵路工人能做,但就那二十來年。
    說到底,不是什麽人能幹這個事兒什麽人不能幹這個事兒的事情,不是高低貴賤之分。
    而是話語權的問題。
    一旦形成了群體標誌,這個群體必然是要獲得話語權的。
    隻是越是發達富裕地區的人話語權越高,對待起來越是要細致。
    這才是現今大漢最難的難題。
    劉細君:“可不可以嚐試,給死者高額補償。”
    “不行。”霍海:“如果有人故意謀害,用這個方法賺錢怎麽辦?”
    都不是如果,而是一定會產生,而且是海量的產生。
    衛長公主猶豫了一下:“其實,還有一種可能,能規避這個問題。”
    霍海也知道衛長公主說的什麽意思。
    其實很簡單,蜀郡的人自己提出要建鐵路,那再多的苦,也是自己打碎了牙往肚子裏吞。
    霍海實際上稍微引導輿論,就能讓蜀地的代表喊出修鐵路的口號。
    但,霍海不喜歡動輿論作假。
    思索了一下,最終霍海還是決定用經濟手段解決這個問題。
    “讓北方各地,加大對香油和茶葉的消耗。”
    一旦茶葉和香油持續漲價,人力運輸卻又跟不上,鐵路修建還是會被提出來。
    這條鐵路或許會是蜀地的人集資建設,霍海不參與營收。
    但誰也不會知道,實際上這條路從規劃到出現甚至是修建的契機,都是霍海在主導。
    衛長公主捏著霍海的手:“放心去做吧,其實所有人都支持你,隻是你考慮的太多了,給自己的壓力太大了。”
    霍海知道,但是,既然做了,為什麽不做的好一點,更好一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