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沉浸在一件事情裏邊時，時間過得極快，下午3點，許青舟就被王女士從房間中提溜出來，讓他別光顧著鬼畫符，趕緊洗澡，換衣服，去接宋瑤。
    這個時候，家裏已經被裏裏外外的打掃了一遍，看上去簡直比過年還認真。
    3點半，許青舟洗完澡出來，王女士已經去買菜，老許在書房整理書籍。
    和老許打了聲招呼，他也出門了。
    這個點，日頭正好，陽光穿過樹葉的縫隙，明晃晃地落到地麵上，一陣風吹過，光影在柏油路上輕輕擺動。
    8月，蓉城最熱的時候，外邊跟鍋爐一樣，熱就算了，還悶，以至於平日能看到的梧桐樹下乘涼的大爺們都躲在家裏。
    出了梧桐小區，許青舟穿過梧桐東路，在南林路和北林路的路口，見到了那個漂亮的女孩。
    宋瑤紮了一個高馬尾，兩鬢有小碎發，劉海下是精致而完美的五官，穿得也很簡單，白T恤搭配牛仔褲，踩著一雙小白鞋。
    她打著太陽傘，手裏提著水果和兩盒禮物。
    許青舟小跑過去，接過宋瑤手中的傘和東西，“這麽多東西啊？”
    “茶葉和糕點。”
    宋瑤吐了口氣，雙手閑下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手機檢查自己的妝容，甚至於在進小區前，又確認了一遍，問許青舟：“我的妝沒花吧？”
    雖然是不是頭回見許青舟爸媽，但這畢竟是第一次正式地上門見麵。
    “沒有。醜媳婦早晚是要見公婆的。”許青舟覺得現在的宋校花挺可愛。
    “你才醜。”宋瑤瞪了許青舟一眼，心說這家夥就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
    許青舟悠悠說道：“現在是在梧桐小區，動手的話溫柔的人設說不定就保不住了。”
    在王女士的眼中，宋瑤美麗，大方，自信，溫柔.簡直不要太完美了，這其中的心酸苦楚隻有他自己才清楚。
    宋瑤輕哼一聲，覺得許青舟說得很對，不能太暴力，但可以先記賬上，等以後回家了再說。
    倆人進入小區，在許青舟麵前還像戰鬥機的宋校花一下子就萎靡了，老老實實地跟在許青舟身邊。
    讓她鬆了口氣，這大熱天的，小區裏沒幾個人在外邊溜達，也沒出現八卦群眾。
    許青舟帶著宋瑤拐了幾個彎，走進樓棟，推門進去前，明顯發現牽著的小手緊了緊。
    “宋校花怯場了？”
    “某個人上次去我家的時候，手心都出汗了。”
    “我那是熱的。”
    “嗯，我相信。”
    “.”
    許青舟扯開上次這個話題，低聲說：“你們都見過這麽多次了，真不用擔心。而且，其實王女士他們比你還緊張。”
    “比我還緊張？”
    “對。”
    許青舟去宋瑤家，確實緊張，畢竟得接受審視的目光，宋瑤來他家就不一樣了。
    他估計，是老許兩口子還在恍惚：“我兒子居然拱到了這麽好的白菜？！”
    宋瑤還在做心理準備，許青舟已經推開門，拉著她進去。
    “喵。”二喵似乎早就聽到宋瑤的聲音，早早就在門口的櫃子上等著。
    宋瑤把二喵攬在懷裏。
    王霞萍也聽到門口的動靜，從廚房探出半個身子，“小瑤來啦，快，進來坐。”
    “媽，這是宋瑤給你們的禮物。”許青舟指了指放在門口櫃子上的禮盒。
    王霞萍在圍裙上擦了擦手，走出來，笑容都堆在一起，“小瑤，你看你，人來就行了，還帶什麽東西啊。”
    這姑娘她是越看越喜歡，知書達理，人長得也好看。
    “一點點小心意。”宋瑤說。
    “我爸呢？”許青舟發現客廳沒人，懷疑老許是擔心他一個人在客廳會尷尬，躲了。
    “書房，老許，小瑤他們回來了。”王霞萍對著書房喊。
    “聽到了。”許守雲端著茶杯，從書房出來，笑著說道：“小瑤，當成自己家，坐。”
    老許和王女士都換了一套衣服，都是平時逢年過節才會穿的，也能說得上是盛裝出席了。
    “對對對，當做自己家，千萬別拘束。”
    王霞萍笑嗬嗬，招呼說：“你們先坐一下，菜馬上就好。”
    “阿姨，我來幫你吧。”宋瑤起身，勤快點總沒錯。
    “不用不用。”
    王霞萍擺手，宋瑤這身穿得這麽漂亮，不能去廚房沾染油煙。而且，人家女孩子第一次上門來，哪有讓人做飯的道理。
    宋瑤原先還有點緊張，現在見到許青舟爸媽，淡定很多。她發現，許青舟爸媽好像真比她還緊張。
    許守雲擰茶杯，擰到一半停下，又擰回去，說道：“小瑤，吃水果。”
    “嗯，謝謝許叔。”
    許青舟從桌上戳了塊蘋果，遞到宋瑤嘴邊，宋瑤吃了一半，剩下半塊被他丟到自己嘴中，
    對麵，許守雲嘴巴動了動，但最終沒說什麽，擰開茶杯，喝了口水。
    他其實覺得這個畫麵有點怪，可仔細想想，人家是情侶，一起吃個東西怎麽了。
    見無事可做，許青舟幹脆拉著宋瑤起來，介紹書房，主臥，然後帶進自己臥室，順手把門關了。
    對於桌上的稿紙，宋瑤習以為常，好奇地拿起旁邊的長虹劍：“虹貓的長虹劍。”
    “你居然知道？”許青舟詫異。
    “我看過這個動畫片很奇怪？”宋瑤反問。
    “就是覺得和宋校花的畫風不是特別搭。”
    許青舟實話實說，說著，拉起宋瑤的手，攬著纖細的腰讓她坐在自己腿上。
    宋瑤瞅了瞅關緊的房門，按住許青舟的腦袋，在他臉上“叭”了一口。
    許青舟不滿足，拍了拍床沿，“想不想一起躺一下，試試軟硬？”
    “.”
    什麽玩意就軟硬了？
    宋瑤捏了捏拳頭，想給這個人兩坨子，腦子裏就剩下些奇怪的東西了。
    “你看你，想歪了吧，我就說我的床很軟，想讓你試試。”
    “不想試！”
    宋瑤不想搭理這個人。
    許青舟沒繼續這個話題，免得被揍：“我沒說錯吧，你看我爸都坐立難安了。”
    “其實我爸媽也緊張。”宋瑤說，又覺得好笑，怎麽都變成父母這輩緊張了。
    “這就得下點猛藥。”
    “什麽猛藥？”
    “等會兒出去，你直接喊‘爸’和‘媽’，他們就不會緊張了。”
    “.”
    傍晚6點，香噴噴的飯菜就已經上了許家的餐桌，王霞萍從下午就開始忙活起來，愣是弄出來七八個菜。
    “來，小瑤，嚐嚐阿姨的手藝。”王霞萍給宋瑤夾了一塊排骨。
    “媽，我也要。”
    許青舟在王女士麵前刷存在感。
    王女士無情地說：“自己夾。”
    許青舟歎息不已，給自己夾了塊排骨，感慨愛終究會變的。
    一頓飯的氛圍很不錯，主題都圍繞著許青舟小時候，宋瑤也能插上兩句。
    吃完飯，刷碗的任務就落到許青舟頭上，等洗好碗出來，見到王霞萍還拉著宋瑤聊天。
    許青舟不由笑起來，宋校花平日裏話不多，但好在有王霞萍這位中年婦女在，完全不會冷場。
    “聊什麽呢？”許青舟在宋瑤身旁坐下，搶走了宋瑤剝了一半的橘子，撇下幾瓣塞到嘴裏。
    “說你以前幹的壞事，明明就是和郭子揚去上網，還假裝去學校自習。”
    “媽，你怎麽盡撿著我的糗事說，就不能說點偉岸的事情？”
    “什麽偉岸的事情，二年級，下河摸魚，褲子被人藏起來，打著光屁股回家？”
    “.”許青舟的臉黑下來，這天是一點都聊不下去啊。
    在家呆到晚上8點，宋瑤謝絕了王女士的挽留，跟許青舟一起把二喵塞到“監獄”，揣著一個大紅包，準備回家了。
    許守雲和王霞萍兩個人送他們出來。
    樓棟門口，宋瑤說：“叔叔阿姨，不用送了。”
    “路上慢點。”王霞萍囑托。
    “走了。”許青舟掛著貓包，牽著宋瑤的手，慢悠悠地朝小區外過去。
    望著路燈下手牽著手的兩個年輕人，王霞萍忍不住感慨起來：“這個臭小子，都已經有女朋友了。”
    “是啊。”
    許守雲微微點頭，就覺得上一秒兒子都還是一個懵懵懂懂的高中生，突然之間就變成一個大人了，還領了女朋友回家。
    “家裏多一個人，果然就多一份熱鬧。”
    從梧桐小區到宋瑤家裏，也就是十幾分鍾的路程，許青舟和宋瑤也不著急，打算在外邊走走。
    夜幕降臨，炎熱消減，再加上一陣陣撲麵而來的風，總算讓人沒覺得那麽炎熱。
    “吃飽沒有？”
    許青舟捏了捏宋瑤的手，笑著問道，在王女士的盛情下，宋瑤吃了兩大碗米飯。
    宋瑤乜了他一眼，知道這家夥在調侃自己，摸了摸肚子，有點苦惱，往後幾天都得減肥了。
    “我媽啊，就是熱情，從我上高中開始，就開始擔心我太老實，找不到對象。”
    “你老實？”宋瑤挑了挑眉。
    “你沒感受出來？”
    “沒有。”宋瑤撇嘴，整天那麽多套路，這叫老實？
    “看來你還不夠了解我啊，等我去瑞士回來，咱們深入交流交流，嘶~你又掐人！”
    “活該！”
    “錯了錯了。”
    兩個年輕人的影子不斷地交織在一起，在路燈的橘黃色燈光中漸行漸遠，消失在街口的拐角。
    8月10日。
    早上9點，許青舟坐上了飛往瑞士的飛機，從蓉城直飛瑞士的日內瓦機場，大約需要14小時左右。
    到時候和晚到1個小時的楊院士他們會合，一起去LHC總部。
    地麵建築逐漸變小，飛機進入平流層，許青舟翻出了波利尼亞克猜想的資料看起來。
    8號在家遇到的難點並沒有得到解決。
    素因子分解在數列中是有規律的，如果無法把握這個規律，尋找到一個合適的工具對這個規律進行闡述，就無法把數列融在篩法裏邊。
    許青舟這兩天把前人在數列和篩法之間組合的案例全部整理了一遍。
    陳景潤用到的那個selberg篩、張益唐用到的GPY方法、還有狄拉克分布的隨機測度、分形測度，甚至神經網絡遞歸反演等等。
    許青舟掏出筆，在稿紙上寫下一個簡單的Sn的素因子分解方式。
    4——10：25
    5——15：35
    6——21：37
    這個數列可以列舉出所有的素數，因為公式n(n+1/2的每一項和他的前後一項都是前後疊加的，就像衣服上被縫合在一起的部分。
    許青舟輕輕敲著指尖，希望能從這個簡單的素因子分解方式裏，尋找到規律。
    時間過得很快，14個小時，看資料，睡覺，吃飯，三點一線。
    當地時間晚上7點，許青舟到達日內瓦機場，拿到自己的行李過後，在機場找了位置，等晚到的楊院士他們。
    同時，先給老許他們打了電話，報平安，再給宋瑤打電話。
    “我到了。”
    “嗯，坐了一天的飛機，很累吧。”宋瑤的聲音從聽筒裏邊傳來。
    許青舟輕輕笑著：“本來挺累的，聽到你的聲音就不累了。”
    “那，我和你多說一會兒。”
    宋瑤說話聲音真的很好聽，清冷，帶著禦姐的氣息，害羞的時候吧，又軟軟糯糯，讓人更喜歡。
    就在宋瑤和許青舟打電話的時候，隔壁的主臥，張軍麗剛“聽完牆角”，進屋，和丈夫說道：“小瑤正在和小許打電話。”
    “小許那邊應該到瑞士了吧？”宋世鬆放下手機。
    “到了。”
    “這兩個孩子”
    張軍麗歎息一聲，感慨地說道：“進展得還挺快的，這才19歲呢，就已經到雙方上門見家長的地步。”
    “挺好，你以前不是擔心過女兒性格太冷，不好找男朋友嗎。”宋世鬆對女兒很放心。
    上次吃飯的時候他就注意到，閨女一個眼神，老許家的那個小子就虛了。
    “是啊，這是好事。”張軍麗點點頭。
    宋世鬆想了想，繼續說道：“小許這個小夥子不錯了，不論怎麽看都挑不出什麽毛病。”
    張軍麗翻個白眼：“挑毛病？是嫌棄人家解決的數學難題太多還是嫌棄人家青年學者和‘萬人計劃’的身份？”
    “.”
    宋世鬆無言以對，有這樣一個女婿，確實應該滿足了。
    他隨手關掉床頭燈：“他們年輕人的事情，就讓他們年輕人自己解決吧，咱們老一輩的這方麵經驗都過時了，沒必要插手。”
    “你倒是心大。”
    “唉~沒辦法，以我的觀察，小許才是受欺負的那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