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當局者迷,鄭玄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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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曆史上,劉備和老曹的真正交鋒,實則隻有漢中之戰。
    因為劉備大多數時間在曹操眼裏都算不上大敵,打不死,但也造不成多大阻礙。
    然則在這個時間線上,劉備卻提前了整整二十年讓老曹感受到了什麽叫難啃!
    要知道他曹操自七年前入主東郡之後,便是連戰連勝,即便有敗績,那也是因為他太飄或者外因導致。
    可現在隨著劉備將腳放在了中原之地,曹操便覺得自己無往不利的軍隊遇到了阻礙。
    就如現在的陳縣和新平二城,僅僅隻是劉曄和梁習二人,便讓他有種啃不動的感覺。
    由此,他問出了這一句靈魂發問,劉備憑什麽能得這麽一些人輔佐?
    既然這些人要輔佐劉備,那之前幹什麽去了?
    難道就是因為秦瑱投靠了劉備麾下,就讓劉備產生了質變?
    對於這一點,老曹有些不能理解!
    到底是劉備真有能力崛起,還是秦瑱硬生生把劉備給扛了起來。
    若是前者的話,那有點不符合邏輯。
    若是後者的話,那他可就太難受了!
    因為這意味著他老曹的崛起很可能也是秦瑱硬生生推起來的,現在沒了秦瑱,他曹操的大旗就不靈了!
    故而說著這一句話的時候,老曹看著荀攸的眼神滿是詫異和不理解。
    而荀攸看著曹操這幅模樣,便對其一陣搖頭道:
    “明公切不可小視劉備其人,吾聞昔日劉備兵敗之時,程公力勸明公殺之。”
    “明公乃尊英雄,不願殺之,反倒與之兵馬錢糧,此放龍入海,縱虎歸山。”
    “後秦瑱不尊明公而去,司空縱不殺之,亦不當使之去。”
    “古人雲:一日縱敵,萬世之患。如今之勢便為這般。”
    “但今日之勢,非劉備之能,亦非秦瑱之力,乃此二敵合之,兼納賢士,由此聚而成患!”
    “此絕非一人之功,乃我大漢底蘊如此,朝有梓進,野有遺賢。”
    “彼等人欲袁術而不得以用,由是劉備提拔,故而為之所用!”
    他自能看出老曹有些懷疑人生,便直接老曹表示,這不是對方的問題,而是你縱容劉備滾雪球把雪球滾大了。
    這雖然是在指責老曹昔日不對,但也給老曹表明了一點,劉備雖然厲害,但沒你老曹厲害。
    歸根究底,要是你老曹當初沒放過劉備,那這些人才就都是你的!
    曹操聽聞此言,自是一陣後悔,心想早知這般,當初就該趁著劉備兵敗先把這家夥給噶了!
    虧得他還覺得天下太過混亂,留下劉備以後還能有個幫手!
    如此思慮之間,他隻覺喉嚨幹澀,言語堵塞道:
    “眼下劉備已成大勢,悔之晚矣,既是陳縣新平難取,如之奈何?”
    荀攸見之,直接便對曹操道:
    “某有三條計策,請主公自擇而行!”
    曹操聽著荀攸還有計策,自是大喜,急忙問計,由是荀攸便開口言道:
    “隻今正值春耕,不當興兵,吾斷定劉備亦不願與我軍為難,可自還軍陳縣,招劉備來見。”
    “以當前之勢,與劉備就此劃定疆界,兩家收兵,結為盟友,一南一北,互為表裏,此為上策!”
    “如不願與劉備結盟,便即撤兵,先返許縣,再取西涼。”
    “趁袁紹還未南下,奪雍涼之地以為根基,遷都長安,永絕後患,此為中策!”
    “若是不願結盟,亦不願遷都,便可自許縣增兵,棄守南陽諸地,調動曹仁北上,程公南下。”
    “與我合軍一處,先取陳國,再奪汝南、沛國,將劉備趕至淮南一地,此為下策。”
    “隻此三策,上策最佳,乃因劉備此人不比袁術,尊王命而布仁德,隻要與之結盟,我軍無論先取徐州還是先取西涼,皆是其時。”
    “有此人在南,我軍來日對敵袁紹,也可方便行事!”
    “中策其次,不與之結盟,便需先駐重兵於許縣,先圖西涼!”
    “劉備要取江東,年內不會與我軍為難,待得西涼一定,遷都長安,則我軍便再無後顧之憂!”
    “其下策最急,因劉備眼下已成大勢,淮南雖然受災,陳國卻有糧草輜重。”
    “兼之其麾下秦瑱、劉曄、徐庶等皆智謀之士,又有關張武勇,即便我軍全麵進攻,未必便能勝之。”
    “相反,若是被劉備拖在此地,讓袁紹、劉表看到機會襲我軍後路,則我軍必入萬劫不複之地,再難複起!”
    曹操本以為荀攸有什麽破敵之計,沒想到荀攸建議居然是勸自己退兵!
    聽罷其言,他便是眉頭緊皺道:
    “莫非公達以為,我軍在陳國已不可圖?”
    荀攸見狀,自是一陣點頭道:
    “正是如此,眼下陳縣被劉曄堅守,新平又難取之。”
    “劉備援兵未至,我軍便被阻於此地,若待劉備援軍前來,我軍如何與之一戰?”
    “此二縣難取,此戰便無利可圖,與我軍態勢計,當以撤兵為要!”
    實際上他一直都是反對曹操現在和劉備開戰的!
    因為他雖然不了解秦瑱,但通過各種側麵了解,很清楚秦瑱做事的風格。
    這貨就是一個沒有把握就不會動手的人。
    現在的局麵看似是他們占得先機,實際上人家早就已經開始謀劃陳國了。
    讓劉曄來助守陳國多半隻是秦瑱的第一步計劃,在此之後,定然還有後手。
    眼下他們攻勢被阻就能說明這個問題。
    可以說從一開始,他們出兵就很可能在秦瑱的預料之中。
    在這種情況下,局麵被秦瑱牢牢把住,你拿什麽和人家開戰?
    故而最好的辦法,就是淺嚐輒止,打得下城池就打,打不下城池就退兵!
    這個問題,郭嘉和曹操身處局中,看不明白。
    但他身在局外,並不接觸情報工作,自能看得一清二楚!
    現在他們試也試過了,打不成,自然就該退兵了。
    老曹聽聞此言,自是一陣猶豫不決。
    實則荀攸說得這些話,他當然也能想通其中道理。
    可問題在於,因他之前一時姑息,作視劉備壯大至此。
    難道現在,還要作視劉備繼續壯大下去麽?
    別的不說,光是這一口氣,他就咽不下去!
    想到此處,他沉默了一會兒,便即再度開口問道:
    “公達當真以為,我軍非要撤軍不可?”
    這話雖是詢問,卻也是鬆了口,荀攸一聽,便欲再言。
    然則這時,忽聽一人來報道:
    “鄭康成已至營外,欲求見主公!”
    聽到鄭玄親自來到了營外,曹操不敢托大,不等荀攸說話,便一路朝著營外行來。
    及至營門,便見鄭老夫子正挺著腰板,負手立於轅門之下。
    見得此狀,曹操急忙擠出了一副笑臉,忙迎上前道:
    “吾昔日上表天子,特請鄭公出仕,還未曾得見,不知何來也?”
    可他一說完,便見鄭玄冷眼質問道:
    “今陳王何罪,而公欲伐之?”
    曹操一聽,頓時愣在了當場,心想自己也沒打劉寵啊,你老夫子來問什麽?
    可他細細一想,便覺壞事!
    他一心隻把劉備當成大敵,下意識便覺得陳國已被劉備所取。
    而現在名義上陳國還是劉寵的封地,他昨天夜裏攻打新平之舉,某種意義上來說,便是打了劉寵!
    看著鄭玄一臉不善之色,他自是搜腸刮肚道:
    “乃因袁術進犯,吾自伐之,不料陳王遇刺,駱俊又與劉備勾結,阻我王師東進。”
    “故欲伐逆賊,非伐陳王也!”
    可他這點小心思,哪裏瞞得過鄭老夫子,一聽這說辭,鄭玄便冷笑道:
    “公所言之賊人何也?駱俊歟?劉曄歟?亦或是劉玄德?”
    “吾在此隻知袁術為賊,欲刺陳王而謀其國。”
    “似駱俊、劉曄等,皆忠心盡職,無一絲逆反之舉。”
    “劉玄德乃豫州牧,官拜征東將軍,今見袁術進犯,助守陳國,出兵討賊,此乃善舉,何稱為賊?”
    “至於曹公,袁術來時,吾未見曹公兵馬,袁術一去,曹公便至。”
    “不思先追袁術,卻奪友軍之城,不知何故?”
    曹操見狀,頓時麵色一沉,他還以為鄭玄是誤會了什麽,沒想到是拉偏架來了!
    現在一口一個劉備善舉,合著整件事情就是他一個人的錯?
    陳國就該被劉備所取,他曹操就取不得?
    思慮之間,他頓時麵色越發不善,眯著眼道:
    “似若鄭公此言,此乃吾之過錯,不知鄭公以為吾當如何行事?”
    這亦是曹操不同於劉備的地方,劉備這人是典型的喜怒不形於色,尋常看不出其人喜怒。
    而老曹卻是個喜怒常形於色之人,現在隻是一句話語之間,便能讓人感覺到殺氣。
    若是別人見狀,或許退上一步,但鄭玄見之,卻是沉聲道:
    “即知有過,何不退軍許縣,上表天子,言己之過?”
    老曹聽著這話,一時越發惱怒道:
    “若吾便陳兵於此,並不退軍,鄭公又當如何?”
    不過他話一說完,鄭玄便指著他大喝道:
    “曹孟德,休以汝軍盛便即妄為,須知這大漢非汝一人擁此勢!”
    “即知有罪,又不撤軍,與我在此耍賴不成?”
    “真當老夫身在汝軍中便懼汝之勢?吾知汝有心逆反,然則老夫告訴你,今日要麽就此撤軍,要麽立殺老夫於此!”
    “如若不然,待老夫入得朝中,必參汝之罪!”
    “老夫倒要看看,汝殺我一人,來日袁本初、劉景升等人可會寬恕汝之罪過!”
    他出生貧寒,學經數十年,身上自有浩然正氣,此時一喝問起來,震得曹操頭皮一陣發麻。
    自從老曹起兵之後,殺人無數,便是名士也殺了不少,可從未遇見過鄭玄這般威勢之人!
    眼下鄭玄一番話語說出,直讓他心神一顫,猛然醒悟了過來。
    眼前這個人可不是邊讓,這是鄭玄,當世儒學宗師!
    即便袁紹在鄭玄麵前都要恭敬行事,他老曹憑什麽威脅人家?
    難道用性命威脅?別說他能不能殺,就算鄭玄把頭伸過來他都不敢殺!
    因為他一旦殺了鄭玄,麾下立馬會分崩離析,恐怕就連荀攸郭嘉等人都會棄他而去!
    而袁紹不會錯過這個好機會,劉表自然也會出兵。
    到了那時,他恐怕就會變成下一個袁術!
    想到了這裏,曹操隻覺背後一涼,急忙上前鞠躬道:
    “鄭公所言不差,方才是某之過,還望鄭公恕罪!”
    鄭玄見他這般前倨後恭,便冷聲道:
    “吾也不願問汝之罪,隻問汝一句,現在願不願撤軍?”
    曹操聽著這話,自是心中一沉,現在的問題不在於他撤不撤軍,而在於這話他不能接!
    因為即便他要撤軍,那也得是他主動撤軍,而不是被動撤軍。
    現在要是答了這話,讓鄭玄得逞的話,那返回許昌之後,他的威嚴必然會再一步下降!
    但他不回答卻又不行,鄭玄逼得這麽緊,就是想要殺他銳氣,壓根不會容他周旋。
    該怎麽辦?老曹低著頭,不知該如何是好!
    不過這時,荀攸卻跟了出來,一臉笑意對鄭玄行禮道:
    “晚輩荀攸,拜見鄭公,多年未見,鄭公風采亦不減當年!”
    “鄭公也莫惱怒,實則方才曹公已然準備撤軍而去,隻是未曾明示,鄭公何必又在此處逼問!”
    鄭玄看著荀攸出帳,自是神色稍緩,算起來他是和荀攸的祖父荀爽一輩,交情匪淺。
    既然是故人之後緩和氣氛,他也不好逼之太過,便冷視曹操道:
    “不知公達此言可是孟德之意?”
    這一句孟德說出,自也算是給了曹操台階,曹操一聽便抬頭笑道:
    “正是如此,方才吾與鄭公玩笑而已,鄭公莫要見怪!”
    鄭玄見其這般模樣,自是點了點頭,撫須道:
    “既是如此,老夫也不怪汝之罪,盡快撤軍便是!”
    說著,他便意味深長的看了荀攸一眼,轉身朝著新平行去。
    荀攸見之如此,自是心下一歎,忙追上前道:
    “鄭公何往也?既是要往許縣,不若與我等一道返回!”
    可鄭玄聽著,卻是頭也不回道:
    “爾等先行撤軍,吾自後往許縣,道不同,不相為謀!”
    此聲幽幽傳出老遠,聽得荀攸心中一堵。
    曹操則是看著鄭玄,一臉冷色。
    然則還沒等鄭玄遠去,便見一個騎士自遠處奔來,直至營門,見得曹操,便即高呼道:
    “主公,汝南急報,劉備已殺袁術,奔襲南頓,現在南頓已被劉備所取!”
    聽得此話,曹操便再也繃不住了,拔劍一劍猛然刺入地下,咬牙切齒道:
    “大耳賊,欺吾太甚,吾誓必殺汝!”
    荀攸見狀,自是一連搖頭歎氣,還說劉備援軍未至。
    實則人家早就已經開始反攻了!
    秦瑱這家夥,當真最不讓人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