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國之重器,杯酒成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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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論起的書本的發展曆程,還要從商周說起。
    眾所知周,以文字作為知識載體,出現於三千年以前,以文字刻在龜殼與獸骨之上,稱為甲骨文。
    而後時代演變,進入春秋戰國,簡牘開始普及。
    由此使得文化開始蓬勃發展,百家之學出現,以書卷的形式將知識傳與後世。
    此後數百年,書卷的形式就一路傳到東漢時期。
    即便蔡倫發明了蔡侯紙,這個時候的書卷仍是沉重的案牘。
    這種情況直到東晉之時得以改進,開始以紙張書寫,再到隋朝發明印刷書,紙質書才開始出現。
    不過真正意義上字跡清晰且廉價的書籍,需要到宋朝活字印刷術發明之後,才正式普及開來。
    也就是說,劉表手上這一書籍,橫跨了整整千年時間出現在了此處。
    因此看著書本這等超乎時代的巧妙事物,由不得他不讚一聲奇物。
    而他這一聲稱讚,自也被一眾大儒看在了眼裏。
    眼見劉表驚訝如此,大儒宋忠便看向秦瑱道:
    “子瑄,此物莫非是由淮紙所製不成?”
    隨著淮南的輕工業發展,淮紙自也流入了荊州市場。
    像是宋忠這等大儒,也見過淮南出產的輕便紙張。
    隻可惜因為產量不夠大,導致淮紙價格高昂,堪比絲絹,因而隻有少部分大世家能使用。
    現在聽著劉表的稱讚,他們便知多半便是淮紙所做的書冊。
    秦瑱聽得此言,順勢便回頭取了一本詩經,遞到了宋忠麵前道:
    “宋公所言不錯,此物正是淮紙所製,因是在下思慮當今書卷沉重,一套成書重達數百斤,便欲以紙張代替竹簡。”
    “輔佐以印章之術,將竹簡之上的內容刊載於書冊之上,號為淮書!”
    “此書乃我軍所出第一批書籍,日後還有源源不斷出產。”
    “此次前來荊州,我慮此地大儒學士眾多,故帶來與諸位一觀!”
    一番講述之後,他便將書卷放在了宋忠的麵前。
    隨後不等宋忠搭話,便又取了一本,對下人道:
    “此箱之中共有一百本,還望諸位助力散發與眾先生!”
    下人聽得此言,就上前開始散發這些書卷。
    結果就是這些書卷到了大儒手中,便見其人一個個迫不及待的翻開書來。
    先是驚喜萬分,隨之變得震驚,直到雙目圓睜,不敢置信的看著書卷上的文字。
    要知道,在這個時代的竹簡不僅笨重,還有大量錯漏問題,有時候印錯的地方還有塗改,墨跡問題。
    可現在這些書本卻是每一頁字體都極為工整,看起來毫不費力。
    一時間眾人便抱著書本撒不開手,頗有些手不釋卷的感覺。
    老邁的宋忠看著書卷,竟不覺老淚縱橫道:
    “奇物,奇物啊,若早有此物,昔日秦漢典籍,亦不至遺落至此啊!”
    對於這個時代的讀書人來說,最大的遺憾就是秦漢之前的典籍大量缺失。
    因為竹簡太難保存,要顧及發黴、蟲蛀、水浸、火燒,還有抄者錯漏,極難長久流傳。
    再加上秦朝焚書坑儒,已經使得大量經典遺失。
    就比如儒家六經之一的《樂經》,就亡佚於秦末戰火之中。
    故而宋忠看到書的第一感覺,就是相見恨晚,若是早些出現,儒生藏下個一兩本,那也不至於使得儒家經典遺失。
    他這麽一說話,一眾儒者聞之自是不禁感傷。
    當然,有傷感的,自也有欣喜的,比如穎容謝該等人。
    宋忠的專業,是治經五業,而穎容和謝該都是治《春秋左氏傳》的,見得詩經當前,穎容便一臉欣喜道:
    “不知小友可印了左傳前來?”
    “自然是有的,第一批我軍專印五經!”
    見他問話,秦瑱又回身取了兩大本春秋返回,放到了穎容麵前。
    穎容見之,頓時大喜,急忙抱住書本道:
    “多謝小友,多謝小友!既有此物,我等日後研經不知方便多少。”
    在他身旁,謝該見此,有些想要開口討要。
    可一想起方才被秦瑱駁斥,又有些不好意思。
    但秦瑱見之,卻回身又給謝該取了一套,親自放在其桌上道:
    “吾聞謝處士喜治春秋,此書當贈予謝處士一套!”
    謝該見其如此舉止,一時心中亦是五味雜陳,暗讚真君子也,當下歎道:
    “方才吾聞小友不治經,還道小友不務正業。”
    “如今再看,小友雖不治經,但隻治國,亦是全功。”
    “今得此國之重器,莫說我等,便是天下學子,亦當感念小友之功!”
    “老夫在此,便代天下學子,謝過子瑄!”
    說著,他便起身頗為鄭重的朝著秦瑱一拜,宋忠等人見之,自是紛紛起身道:
    “文儀此言不差,子瑄首創此物,日後必揚我儒門之學,我等甚為儒學博士,當拜謝子瑄之功!”
    他們幾個一拜,在場一眾學子亦是連忙對著秦瑱拜之:
    “多謝先生傳經之恩,我等在此拜謝。”
    一時在場眾人無不下拜行禮,秦瑱見狀,便忙上前道:
    “諸位切莫如此,在下亦是隻為自己方便,豈能受諸位如此大禮!”
    他也不上前扶起眾人,而是直接當朝對眾人回了一禮。
    事情演變到這個局麵,實際上他也沒想到。
    按照他本來想法,拿著書來,首先是要結交這群儒士,讓劉表沒有機會再次責難與他。
    其次是要打開書本的銷路,畢竟他們現在缺錢,還需要通過書本斂財。
    淮南士族那邊早已不如當初,而且家底被掏了不少。
    在這種情況下,與淮南相近的荊州,便是他售賣書籍的最好市場!
    這第一批書算是廣告效應,可第二批書,那可就要賺大錢的。
    所以他壓根就沒想著受眾人的感謝,隻是沒想到謝該的反應會這麽大。
    現在劉表就在眼前,他可不能受了此禮。
    不然這些大儒都在拜,劉表是拜還是不拜?拜的話傳出去要惹笑話,不拜的話,又會引起爭議。
    因而見眾人下拜,他便跪坐在地,還了眾人一禮。
    在他還禮之時,劉表看著眼下的情景,已是神色深邃,心情複雜。
    早知道是如此,他剛才就不該受秦瑱的禮物。
    本來宴席之上還有機會引戰,讓眾儒指責劉備軍開啟戰端的問題。
    但現在隨著淮書一出,事情頓時弄巧成拙!
    眾儒受了秦瑱如此重禮,基本上就不會再與秦瑱為難。
    而他這一次讓眾儒為難秦瑱,還會進一步給秦瑱揚名!
    可以想象,隨著今晚一過,秦瑱辯駁群儒,發明書籍的名聲便會廣為傳揚。
    他的目的不僅再難達成,反倒給秦瑱增加了一個揚名的機會!
    在此基礎上,如果他再為難秦瑱,那恐怕會引起麾下士人的反對。
    想到了這裏,他不由暗道了一句:此子果真不凡!
    心裏這麽想著,見秦瑱對眾人回禮完畢,他便撫須笑道:
    “依我看來,先生製書之功,正當得此拜!”
    “此功利在千秋,來日吾必當上表天子,表奏先生之功。”
    “但不知此物價值幾何,可否外售,老夫有心購上百本以作藏書!”
    他一說話,眾人自是反應了過來,書確實是好東西,可價格也很重要!
    如果造價太貴的話,他們可不一定買的起啊!
    而秦瑱見劉表問話,即回身對劉表笑道:
    “此書作價卻是不菲,少的一金一本,多的數金一本。”
    “然則此物方便,比之竹簡卻是造價低廉不少。”
    “至於藏書之事,使君無須出錢,吾此番為使君帶來了一箱,共計一百二十三本。”
    “其中五經皆是刊印,其餘乃是手抄。”
    “有不少孤本皆是蔡師收藏,我特令人抄之,奉與使君,還望使君笑納!”
    他一將價格說出,在場的經學家和士子們便都鬆了一口氣。
    一金的價格確實不便宜,可卻也算不上貴。
    畢竟一紮淮紙都要一金之多,現在製成書本賣一金,也算是良心價了。
    像他們荊州這些士人,尋常買個幾十本壓根不成問題。
    當下宋忠便撫須一笑,對秦瑱讚道:
    “吾聞子瑄在淮南築工坊納流民,已是難得善舉。”
    “而今又做此書,若蔡中郎泉下有知,必當欣慰收徒如此!”
    他一說話,在場眾人又是一陣讚揚之聲,與方才一片斥責截然兩個景象。
    劉表見得此狀,自也撫須點頭道:
    “這般倒算是子瑄有心了,老夫理應笑納!”
    “現在論也論完了,理應開宴,吩咐下去,上菜!”
    府內下人早就已經備好了酒菜,聞聽此言,便有大量侍女將酒菜呈了上來。
    待得酒菜一至,秦瑱坐下,劉表即端杯而起,與眾人先飲了三杯。
    隨著酒一喝起來,場麵自也變得熱鬧起來。
    可劉表心中,是無論如何也開心不起來的,他正思慮要如何辭讓秦瑱之請時,便見秦瑱起身道:
    “瑱受吾主劉豫州之命,前來拜會使君,請為使君壽!”
    劉表見他起身敬酒,便將酒杯一揚笑道:
    “今吾見子瑄之才,心亦甚喜,不免回望昔日洛陽與蔡公一會!”
    “方才聞聽子瑄言詩賦乃直抒胸臆,今值此刻,不知可有佳作?”
    這一次,他倒是沒什麽壞心,隻是想借秦瑱炒熱氣氛。
    眾大儒聽得此聲,也是紛紛開口道:
    “使君所言極是,昔日蔡公入宏都門學,詞賦號為文魁!”
    “自蔡公去後,詞賦之上,獨有子瑄可領風騷,不知今日可有佳作?”
    見得眾人這般模樣,秦瑱便搖頭笑道:
    “吾因國事而來,沿路奔波,哪有什麽佳作!”
    “就怕心境不雅,一時汙了諸君之耳!”
    他實際上是不想和劉表牽扯太多的,隻想喝幾杯酒趕緊回去休息,並無心情抄詩。
    可他一這般作態,便見一人起身道:
    “吾聞秦君有杯酒成賦之才,即有此才,何須心境?”
    “但今盛宴如此,諸君興高,便作上一手又能如何?”
    這個人秦瑱不認識,但他一說話,眾人又開始起哄。
    秦瑱見狀,索性舉杯道:
    “既如此,那在下便獻醜了!”
    他便裝作沉吟邁了幾步,口中便即低吟:
    “奉義至江漢,始知楚塞長。”
    “南關繞桐柏,西嶽出別山。”
    “寒郊無留影,秋日懸清光。”
    “悲風橈重林,雲霞肅川漲。”
    眾人聽著此聲,無不細細撫須品鑒,聽得寒郊無留影,秋日懸清光一句,宋忠便讚道:
    “此新聲也,著實不凡!”
    他一稱讚,在場無一不點頭,皆讚此詩意境不凡。
    可隨著這八句吟出,情緒卻直轉而下,隻聽秦瑱吟道:
    “歲宴君如何,零淚沾衣裳。”
    “玉柱空掩露,金樽坐含霜。”
    “一聞苦寒奏,再使豔歌傷。”
    此聲一出,在場眾人便怔在當場,劉表更是將杯往桌上一放,有些不滿的看向秦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