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眼球怪行走的蹤跡，遠比草精要明顯得多，在它身後的草木叢中，枯萎的植物，延伸出一條歪歪斜斜的線。
    蕾克和魄羅沿著線，並未多走幾步，便看到了一棵枯萎的樹木。
    由於本身的高大，這棵樹木即使在被眼球怪枯死後，仍然顯得高不可攀。
    “那是，一個人類的屍體？被眼球怪所殺死的人？”
    “可他為什麽，沒有躺倒在地麵上！？”
    魄羅張大眼睛，將目光放在枯死樹木下的一個人影上，那人影在半空中，雙臂張開，彷如定格十字，又如水中溺死之屍，懸浮在空無一物之處。
    那屍體的身上，穿著肮髒的黃白色長袍。
    皮膚幹枯，其下，布滿著蛛網似的黑色紋路，密密麻麻的靜脈凸起著。
    那眼球怪腐敗的痕跡，一直延伸到那屍體的身下。
    蕾克和魄羅屏住呼吸，地圍繞著那具屍體轉過去，看清它的麵容——
    沒有眼球，兩道黑水線條，從他空蕩蕩的眼窩中流出來。
    但這，還並不是最令蕾克和魄羅驚訝的。
    “他到底是怎麽死的？”
    魄羅張大眼睛，他看到，在那屍體的胸部，有著一個烏黑的洞口，其中空空如也，這屍體，是一個空殼！
    他就像是一個蛹，那眼球怪，正是從這具軀殼中生了出來！
    “這個人，我總覺得，好像看到過……”
    魄羅緊了緊鼻子，他好像從這屍體之內，嗅聞到了和眼球怪身上，極其相近的氣息，而眼前這具屍體的模樣，給了他某種既視感。
    “我也好像見到過。”
    蕾克也點了點頭，同意了魄羅的想法。
    “那麽，是哪裏？如果有這樣的東西，我不應該會忘記的！”
    這一刻，魄羅忽然感受到腦海中，傳來一陣一陣的刺痛，在【螺旋道標：智者】的影響下，一個記憶中的幻象，逐漸清晰起來。
    充斥裂紋的魔鏡裏，墜落的天堂中。
    無數天使，懸浮在半空中，那些仿若吊死者的屍體，搖擺著，它們身後髒亂的羽翼，滴落著黑色的血。
    “這些眼球怪，還有這具屍體，他們真的是——天使？！”
    魄羅的心中，瞬間閃過這樣一個毛骨悚然的想法。
    遠方的天色，愈發昏暗，炎陽隱光，昏沉得就像進入了午夜，長風吹卷而來，魄羅卻從中，嗅探到些許腐敗的腥氣。
    魄羅的瞳孔，驟然縮緊。
    他緩緩抬起頭，望向天空，那片汙濁的雲氣，愈加扭曲，它們形成一個漩渦，肮髒浮光纏繞著，宛如深淵巨口，其中，好像還懸浮著不少微小黑點。
    那些黑點是什麽？
    腳步，距離那片陰雲愈來愈近。
    仔細看去，那些黑點，隱約呈現出十字架的外形。
    難道那些都是……
    魄羅和蕾克相視一眼，他們都聯想到了某種驚悚的可能。
    輕輕越過兩塊空島之間的縫隙，再翻過一片凸起的丘陵，腐敗長風，自耳邊呼嘯而過。
    四周的草木，顯得幹枯無光，瀕臨死亡。
    那些黑點的輪廓更加清晰。
    天使的屍體，在半空中沉浮，那黃白的烏雲，就像是倒懸的深淵，噴灑著一具又一具扭曲的屍骸！
    而在那漆黑漩渦下，蕾克和魄羅看到了——
    是一座極其巨大的城堡，矗立在草原之中！
    那是巨人的城堡。
    ……
    一日前，巨人的城堡。蕾克和魄羅還未攀上藤蔓，巨人城堡前的森林邊緣，一柄利斧，斬斷高聳的枝條，一個壯漢，搖晃地踏入城堡旁的平原。
    “巨人之王的城堡，果然氣勢非凡！”
    持斧壯漢額頭的紅色符文，閃爍著微弱的光芒，其中湧出指引，讓他不會在森林之中迷路，他目露狂熱，一步一步，向城堡的大門走去。
    推開大門，腳步聲，在空曠的宮殿之內回蕩。
    雲霧，在宮殿之內盤旋。
    他看到那雲霧後山嶽似的影子，看到頭頂上，那雙星辰似的雙眼——
    在巨大的威壓下，他跪了下來，五體投地。
    持斧壯漢懷中，那小巧的囊袋懸浮飛起，沒入了雲氣之內。
    “偉大的巨人之王啊，我，您最虔誠的信徒，為您尋來了這稀世珍寶。
    如今這世間混亂不堪，唯有您擁有統治世界的力量與威嚴，請您收下祭品，帶領我們走向新的秩序，讓這世界——匍匐在您的腳下！”
    壯漢高聲呼喝著，用他準備已久的話語和頌詞，看向地麵的眼睛裏，閃爍著難以抑製的野心，“巨人之王啊，我要隨您突破樊籠，君臨大地，重新支配萬物與生靈——”
    而那雲霧之後的巨人之王，依舊沉默著，沒有說一句話。
    隻有那沉重的威壓和陰影，還擠壓在壯漢的身上，讓他明白，巨人之王的視線，還聚焦在自己的身上。
    “做得不錯，虔誠的信徒，你將這枚寶石，帶到了我的身前——我準許你站起身來。”
    巨人之王的聲音，宛若無悲無喜的雷聲。
    那壯漢麵露喜色，站起來，顫抖地望著山嶽似的陰影，在雲霧之後，他好像還聽到一聲嘹亮的禽鳥啼鳴。
    在巨人的陰影旁，好像有一道金色的影子。
    半晌，雲霧分開，立柱似的手，從其後伸出來，巨人之王的皮膚，像是雕刻著紋路的青銅立柱，而在掌心內，三枚金色的蛋，放在其中。
    巨人之王皮膚的紋路深處，雲霧飄忽而起。
    它們托舉著那三枚金蛋，放在了壯漢的身前。
    “巨人選民，這是你的獎賞，你身上的巨人之力，將永遠不會消失，再也沒有什麽，可以剝奪你巨人選民的身份！
    這三枚金蛋，可以讓食用者，獲得三十年的壽命，治愈身上除了死亡之外的傷勢，有了它們，足夠你在人類的世界上，擁有一切的成功了。”
    那壯漢將三枚金蛋放入懷中，狂喜地點著頭：
    “謝謝，謝謝——”
    但很快，他又抬起頭來，接著說道：
    “巨人之王啊，我願意用您給予的力量，去征服人類，為您架設天梯，直至整個大地，都在您歸來的腳步聲裏顫抖！”
    但誰知，巨人之王聽了壯漢的話後，並未立刻回應。
    半晌，雷鳴似的聲音才繼續響起：
    “抱歉，選民，我還無法離開這座城堡。
    現在，所有的戰爭對我而言，都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你若是想當人類的王，就自己去征服。”
    “我的王，這又是為何？！”
    那壯漢聲音中，帶著些許詫異和不甘。
    但巨人之王無情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卻充斥著驅逐之意：
    “現在，選民，你該離開這裏了。”
    壯漢還想再說什麽，但城堡內，腳邊的雲氣瞬間聚集，包裹，像一隻巨大的白色手掌，將壯漢向著大門的方向狠狠推出。
    那壯漢想要使用巨人選民的力量抵抗，但沒有絲毫作用。
    眨眼間，那扇城堡的大門，就在眼前重重地合攏！
    巨人宮殿深處，旋繞雲霧間。
    星辰般大小的眼睛，緊緊盯著手中的藍色寶石。
    “至於征服？已經有其他的王，在嚐試這個方法了……收束畸變和衰落，讓混亂的跌墜，再減緩一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