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一個請求
    木屋內，昏暗的燈光，從靠窗的一個油燈中閃爍。
    魄羅看出來，這一盞油燈，就是先前，自己和蕾克在森林中所看到的光芒。
    而魄羅同時也看出來，這燈所燃燒的不是油，而是魔力。
    “我家裏吃的東西，沒有多少了，都是魔法催生出來的普通植物，但它們也會很快死去的。”
    灰發少女小意達一邊說著，將手中的盆，小心放在桌子上。
    然後從角落中取出一把凳子，放在蕾克麵前，然後望向魄羅想了想，又轉身去拿來了第二把。
    “你們應該……吃過飯了吧？”
    看到蕾克和魄羅點頭，小意達也就放棄了去拿可以吃的東西的想法，將桌子上的盆拿起來，繼續抱在懷中。
    蕾克打量著房間內的陳設。
    這木屋看起來並不像是一個單人居住的地方，其中很多的陳列、細節，都說明了曾經小意達和很多人一起居住。
    但現在，隻有她一個人了。
    “女士，抱歉，我們並非是想打擾你的生活，隻是，我真的想要得到你的幫助。”
    蕾克再次帶著歉意說道，她知道，麵前這個少女，真實年齡很可能比自己要大，畢竟，大多數時候，魔法水平的高低，總是與年齡有很大的關聯。
    “您是一個強大的森林魔法掌握者，您應該知道，怎樣通過森林之心，去複活一個……”
    “對，我確實知道，但現在情況，與從前又有些不同了。”
    但小意達卻搖了搖頭，隻是靜靜地望著自己手中盆內，那朵鮮紅色，顯得有些枯萎的。
    而在蕾克和魄羅驚訝的目光中，這朵，竟是在無風自動。
    像是在輕微地舞蹈。
    魄羅眼中魔光掠過，他發現，這一株，與那些森林內的傀儡枯樹不同，它好像真正具有一種魔性的生命力。
    更準確一些，這朵，生命形態，更像是巨人園裏，那些植物形成的精怪。
    隻是……
    這朵的生命，卻又像是處於一種不穩定的狀態，朵之內的生命力，顯得有些噴薄欲出之感，但又有一絲死氣附著在其上。
    它想要舞蹈，但那樣的話，死氣就會隨著生命力蔓延，更快地將殺死——
    眼下，這朵唯一還活著的原因。
    是這位灰發少女，在用自己的魔力，無時無刻地在其中注入生命。
    “我連自己的，自己的園都救不了，又如何去救你的親人？”
    小意達自嘲似地笑了一聲。
    “你說的，是什麽意思？”
    蕾克心裏，隱隱浮現出一絲不妙的預感。
    “你們一路走來，也看到這片森林的慘狀了吧？”
    小意達抱著鮮，望著窗外，那些毫無生命的枯死的樹木，然後看向蕾克和魄羅問道，
    “你們知道那些凋零的、枯萎的、死去的植物，到底源於何處嗎？為什麽在我這個森林女巫所居住的地方，反而寸草不生？”
    小意達重新將臉轉過來。
    此時，蕾克幾人便發現，這個灰發少女眼中，流出一絲晶瑩的眼淚。
    “你們應該猜到了，這就是因為我自己。”
    她輕聲說道，“這是將死的世界，給予我的詛咒！”
    “詛咒？”
    蕾克聽到了這個詞，露出些許疑惑，“這樣的詛咒，可以解開嗎？”
    “解開？不，當然不行。”
    小意達一邊說著，雙目望著眼快要枯萎的，神情有些恍惚，“我喜歡，更喜歡它們的舞蹈，我的魔法，為它們賦予生命，它們得以脫離地麵的束束縛——
    像生命一樣舞蹈。
    那時，它們和我可以做很多，很多的有趣的事情，我教它們各種舞蹈，華爾茲、芭蕾舞、爵士舞……雖然它們學得不像，但那時的每一天，我都很快樂。
    雖然跳完舞，它們會很累，但在土地上休息一段時間，第二天它們就又會重新精神煥發。
    即使隨著期凋零，下一個春日，更多美麗的舞伴，就又會從土地下生長出來。”
    小意達一邊說著，笑著，但說到這裏，她的神情，卻再次低落起來。
    “直到有一天，這個世界變了，就像現在這樣——”
    小意達說著，抬起手，指向黑暗中的窗台之處，那裏放著一排空空如也的盆，其中的土壤，龜裂著，隻有些許枯葉的殘渣。
    蕾克和魄羅放眼望去，在小意達的魔法下，盆中的一株植物生長起來。
    那株植物越長越高，是一株玫瑰！
    那株玫瑰長出苞，苞裂開一條小縫，吐露出鮮豔的朵，它的葉片，像人一樣自發搖動著，像是伸了一個懶腰。
    再之後，它的根係，也從泥土裏出來。
    它像是有些膽怯地望著幾人，略微向後退去，又招了招手，低下盤，想要打量自己的身體——
    但在下一秒，它渾身就開始飛速枯萎、脫水。
    倒在地上，那幾片綠葉想要最後掙紮一下，就化為了一片枯黃的殘渣。
    “它死了，還沒有起舞，甚至沒有感受到這個世界的美好。”
    小意達愣愣地說著，將那死去的玫瑰屍體捧起來，走出屋外。
    魄羅和蕾克也緊跟著走出去，望著灰發少女跪在地上，挖出一個坑洞，將枯萎的玫瑰埋進去，覆蓋上泥土。
    “這是一個永恒的冬日，我從我的魔法中，看到了這個世界的深層，在走向衰落，或者說，有一些原本存在的規則，消失了……
    那時，我眼睜睜地看著我的整個森林，慢慢走向死亡，所有因為我的魔法，而獲得魔力的植物，都加速死去。
    我的園，那一朵一朵會跳舞的，五顏六色的。
    一朵，接著一朵，死在我的麵前。”
    小意達一邊說著，將一根枯枝，插在新挖出來的墳包上，
    “那時，我才意識到——
    我的魔法，因為世界的變化而改變了。
    原本，這些植物在我的魔法下，它們可以盡情地舞蹈，獲得可以體驗到快樂的靈魂。
    這一切都會消耗活力，但沒關係，那時，我的魔法，會讓它們在一夜的休息後，得到更多的生命。
    但現在，世界不會再做這樣‘美好’的饋贈了。
    每一個被我創造出的，向往舞蹈的植物靈魂，都會在踏出第一個舞步之時死去，但不僅如此——這個世界，開始奪取那些，曾經，我魔法帶來的生命活力！”
    蕾克和魄羅聽著麵前這個少女的解釋，心中一片混亂。
    雖然接觸到這麽多東西，但對於這個世界，一些更深入的東西，兩人還並不算特別了解。他們仔細聽著。
    雖然暫時還不甚了解，但這些東西，毫無疑問是不會沒用的。
    小意達的聲音，愈加哀然，一字一句地說道，“這個世界變了，從某一刻開始，生死失衡。
    最先意識到這一點的人，自然是最頂尖的施法者們。
    我們在尋找出路，或者……”
    小意達頓了頓，深深掃視了蕾克和魄羅一眼，“可能為了其它的一些東西，總而言之，包括我，一共十二個女巫，我們組成了魔女茶宴。”
    聽到這裏，蕾克和魄羅都深吸了一口氣。
    他們已經反應過來，麵前的小意達，可能要說什麽了，以及對她與暴食、青紅兩個女巫的關係，也有所猜測了。
    甚至於，魄羅因為【螺旋道標：智者】記憶裏回想到當初，在殺死魔鏡女巫時，她所說的一些話……
    這些女巫，都是這個名為“魔女茶宴”組織的？！
    “十二個人，被你們殺了兩個……”
    小意達沉吟了一下，卻繼續開口，“你們應該不會要殺我吧？”
    “呃，當然不會，如果你不做那些惡事的話。”
    蕾克愣了一下，急忙擺手說道。
    她的另一隻手，剛剛摸在星殺劍的劍柄上，劍柄散發著絲絲的涼意。
    剛剛獲取的【環形回歸：星辰之約】讓蕾克確認，麵前這個灰發少女，沒有殺死，或直接殺死任何一個無辜的人。
    “哦，那就好。”
    小意達眨了眨眼，反而像是鬆了一口氣似地，接著說道，“我也知道其它人之中，她們可能有自己的目的。
    但至少，在改變這一切的目的上，我們的方向是相同的。
    但現在……
    隻死了兩個，雖然有些為難，但下一場茶宴，還可以繼續進行下去的。”
    小意達接著說道，她眼前的，繼續將目光，埋入自己眼前的朵之上，“若是以前，我確實可以幫助你們，但現在，我沒有把握。”
    小意達神色複雜地看著蕾克胸前，那透出青色光芒的森林之心，所在的囊袋，走回木屋，坐在角落中，一張椅子上。
    “世界在走向墜落，一切都失敗了，所有的一切。
    魔女茶宴中，那一個被阻礙的方案，還有現在，已經有兩人死在你們手上了。”
    灰發少女微微歎了一口氣，“我連自己最心愛的都保護不了，又怎樣拯救你們所愛的？
    現在，世界已經走向死亡。
    生命的奇跡，早已被陰影淹沒，沒人可以做得到……”
    黑暗在延續，角落裏，傳來小意達最後無力的嗓音：
    “你們走吧。”
    走……
    走嗎……
    蕾克聽到小意達的話，湛藍色的瞳孔顫抖著。
    如果一路的旅行，從森林那邊，回想起外婆所講述的，關於森林女巫的傳言，到魔鏡那裏，所給出的一個方案。
    跨越數個國度，經曆無數生死難料的危險，擊敗一個又一個敵人。
    站在這枯萎的森林中……
    卻等來的隻有一句“沒人可以做得到……你們走吧？”
    走，現在，又要去哪裏？
    蕾克在這一刹那，竟是陷入了某種茫然，她幽藍色的明眸顫抖著，一縷晶瑩的眼淚，順著麵頰滑落。
    魄羅感受到了身旁少女的心情。
    他將爪子放在蕾克有些顫抖的手掌中，將目光，看向木屋角落中，那抱著最後一朵鮮的小意達，還是開口問道：
    “真的……一點機會都沒有嗎？”
    小意達聽了，用眼角的餘光，望向魄羅，她想起來，先前使用出暴食女巫和青紅女巫魔法的施法者，就是這隻看上去平平無奇，隻是有些威武的狼。
    “你也懂得一些魔法，但並不深入。
    以我的魔法，想要做到這一點，就必須蓋過這世界的畸變，但這又怎麽可能？！
    在世界開始向死亡滑落之後，再也沒有植物，可以自由地離開土壤活動，它們沒有任何能力，去支付獲得靈魂的代價！
    除非，你們有能力，讓植物，在我扭曲魔法的影響中活下來！
    除非，你們見過其它的，擁有自由，而不被世界剝奪生命的朵……”
    小意達說完這些話，就不再言語。
    在她的想法中就，麵前的這隻狼和少女，一定會知難而退，雖然他們能殺死青紅女巫和暴食女巫，但熟悉殺戮，並不意味著同樣精於創造。
    但令她出乎意料的是，麵前那個剛剛陷入哀傷的少女，眼中反而泛起一絲希望。
    “如果，我們真的見到，有其它的植物精怪，能自由活動，還沒有被世界剝奪生命呢？”
    “這的確是真的。”
    蕾克頭頂的金鳥，也點了點頭附和道。
    在巨人的園中，那些巨人之王的魔法，加上些許耶穌力量所創造出的植物精怪，確實能夠自由移動，也沒有迅速死亡。
    而金鳥知道，在巨人園消散前，這樣的植物精怪，並不在少數！
    “而且，我們現在說不定真的有辦法，讓你的鮮，在你扭曲魔法的影響中活下來。”
    魄羅眼睛深處，閃光一絲光亮。
    他將一張書頁具現而出，這是從巨人浮島上，所獲得的第二張書頁，也就是在墮落天堂所在的天空空洞，合攏之後所得到的書頁。
    上麵的畫麵，是一群孩子，在春日的園中玩耍。
    【環形回歸：巨人的園·純淨春日】
    【那些汙濁的、死亡的、凋零的、自私的、黑暗的……都被驅離出去，隻剩下嬌嫩的繽紛生機，依然在陽光下徜徉】
    【完成解封儀式，獲得童話權能！】
    【童話權能：當一株植物，獲得一份純淨熾烈的愛時，它的生命，將處於永恒的春日！】
    【解封儀式：保護那片美好的，富有活力的園，將欲望驅逐出去】
    【描述：明媚的春光，再次來到這片美好的園，冰雪融化，枯萎的植物，在春風之下茁壯成長，它們抽出嫩芽，綻放朵——】
    【隻有最純潔的心靈，才能讓這片美景，永恒地延續下去】
    “我忽然想起來，我有一個新獲得的魔法，或許能拯救你的——”
    魄羅深吸了一口氣，望向小意達，還有她手中那朵快要凋零的鮮，“隻要你對朵的愛，足夠赤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