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讓這些，這些已經完全瘋了的斯瑞人，靠近我們的城池——”
    狂風呼嘯，揚起漫天的沙塵，與戰場上刺鼻的血腥之氣交織在一起，洶湧的人潮，瘋狂地碰撞、撕裂出血色的煙雲。
    所有的斯瑞人，都喪失了理智，而歌德王國，也已經放棄了喚醒他們理智的想法。
    在藍胡子吉爾斯死去的那一刻，所有的斯瑞士兵，也已經失去了人類的靈魂。
    或者說，他們已經被改造成了地獄的殺戮傀儡。
    而現在，他們由人性所組成的最後一絲鎖鏈，徹底斷裂了。
    “保持陣型，這些斯瑞人沒了武器，別被他們衝垮了！”
    “殺了他們！這些人，已經喪失理智了！”
    “堅持住！”
    無論是歌德人，還是曾經的威瑟人，亦或是其他為了家人，生活而戰鬥的人，也都雙目血紅，不住地揮舞著手中的兵器。
    鮮血，從地麵飛濺，又從天空落下。
    這一刻，人間，就成了煉獄。
    沒有任何人絲毫的退縮或者留手，因為所有人都明白，在這一場戰鬥中，已經沒有了後退的餘地，而麵對的敵人，已經成了無心的野獸。
    高空中，征天艦隊的炮火，在士兵最密集的深處，掀起血肉屍骸。
    快樂王子高舉著金色的劍，他已經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了自己的劍下，藍色寶石的瞳孔，也已經被血水所覆蓋。
    “魄羅，這些斯瑞人，他們真的……沒救了嗎？！”
    蕾克的星殺劍，在斯瑞人群中劃過致命的軌跡，她感到自己揮劍的手已經變得麻木，人類汙濁的血液，將星殺劍的星光，覆蓋得黯淡頹唐。
    “抱歉，蕾克，我……看到他們的靈魂已經被徹底擾亂了，那些魔鬼，在這些人的靈魂深處埋下了炸彈，他們早就已經死去了，隻剩下了獸性。
    我們現在所能做的，隻有——殺死他們。”
    魄羅的影子，在軍隊中跳躍。
    他的目光，看著那些失去理智的斯瑞人，他發現那些斯瑞人的胸口處——裝著“聖水”的十字架中，流出了清徹的液體。
    而這些液體，滲入斯瑞人的體內。
    其中夾雜的並非隻有生命，還有著象征著死亡的殺戮！
    這些被汙濁了靈魂的斯瑞士兵，失去了智慧，隻剩下了獸性，不再會使用武器，但他們用自己的四肢和牙齒，像原始的怪物一樣廝殺——他們的恐怖程度，卻更上了一個層次。
    斯瑞王國絕不會為別人留下士兵，他們留下的——
    隻是一群隻知道殺戮的軀殼。
    遙遠的呼哨，從戰場的另一邊傳來，紗笛王國的增援，終於到達了戰場。
    “紗笛王國的增援來了。”
    斯瑞王國的軍隊，紗笛王國的軍隊以及歌德王國等的軍隊，已經在混戰中雜糅在了一起。
    陣型，已經消失，戰術和指揮，已經失去了差距。
    隻剩下最原始的廝殺！
    從前，人類間的大多數戰爭，隻要擊潰一支軍隊，就算是獲得了勝利，但這一次，麵對數萬的斯瑞軍隊，勝利的方式，卻隻剩下了一種——
    那就是完全殲滅！
    但這——又怎麽可能？！
    斯瑞人派到歌德這裏的士兵，原本的數量，就是防守者的數倍。
    而在這一刻起，即使每一個歌德人，無論是否被快樂王子強化，都必須要殺死兩個、三個不懼生死，有著超凡自愈能力的怪物——
    這無異於是天方夜談！
    原先殺死斯瑞統領者，讓斯瑞士兵投降的策略，已經徹底地宣告失敗了！
    “我們應該怎麽辦？！怎樣才能擋住這些斯瑞的怪物？”
    蕾克和魄羅瘋狂地殺戮，但更多的斯瑞人，還在人群中擠壓著，向那些正常的人類圍剿而去。
    這一戰即使勝利，無論是歌德、紗笛還是其他的戰士們。
    最後剩下的人數，絕對百中無一！
    “環形回歸，螺旋道標，魔法……”
    魄羅的腦海中快速地思考著，但在所掌握的力量中，好像想不到任何一個，可以大規模殺傷的力量。
    藤蔓和詛咒，高效屠殺著四周的人。
    死在魄羅魔法下的，早已超過百人，但麵對數十萬的人數，無異於杯水車薪。
    終於，魔法的過度使用，讓魄羅眼前一黑，魔光消散。
    “獸性，這些斯瑞人屬於人類的理智，被那些魔鬼徹底撕碎，支配肉體的，隻剩下獸性，還有更多植入的，對於人類的殺戮的欲望……
    但那些‘聖水’給予他們的，隻是特殊的自愈的能力。”
    魄羅的腦海飛速地旋轉，魔法的使用，已經到達了極限。
    最後出現在他腦海中的，是一個特殊的環形回歸。
    大多數的環形回歸，都並沒有專門的殺傷的能力，而間接殺傷能力中，魄羅終於想到了一個，而它的效果，堪稱恐怖。
    “但這一個環形回歸……”
    魄羅臉上露出一絲為難。
    “魄羅，你是說，你要用那個？”
    蕾克從心靈交流中，聽到了魄羅的意思，睜大了眼睛，但隨後，她揮起劍，再次將麵前的幾個斯瑞人斬為兩半。
    鮮血，被她鬥篷中的魔法擋在外麵，彈落地上：
    “那真的可以影響到這些人嗎？但隻能……嚐試一下了。”
    魄羅想了想，終於深吸了一口氣，他通過陰影世界，向紗笛影子軍隊的瑪琳公主，快速傳達了什麽。
    隨後，他抬起爪子，向空中一抓——
    一張金色的書頁，在半空中顯化，其上寫著幾個字：
    【環形回歸：白雪公主·絕世容顏】
    【故事的終曲，向往極致之美的王後，死在了新生的軀殼內，天生擁有絕世容顏的白雪，卻選擇了放棄自己的軀體……美，到底是何物？色欲，又究竟代表了什麽？】
    【在這個世界上，至美，可能具有某種非凡的意義】
    【童話權能：你的容貌，將永遠居於美的巔峰，無人可及，無可替代——除了死亡】
    【窺伺至美的存在，可能超乎你的想象】
    【描述：了解得越多，看到的越多，也就越能知道世界之大，也才越能感受——“絕世”的沉重！】
    【這不隻是祝福，更是——詛咒！】
    “準備好了嗎？”
    魄羅看向蕾克，將手中的書頁，遞了過去。
    這是一次嚐試。
    如果這個能力真的有用的話，這些還擁有視力的斯瑞人，就可以被引走，甚至自相殘殺而亡。
    毫無疑問，這將讓很多歌德王國的人活下來。
    而使用【環形回歸：絕世容顏】之後，若是能在人潮中吸引這些斯瑞人，還需要絕對的速度和敏捷——
    魄羅的魔法已經難以為繼，所以，唯一的人選，隻有蕾克了。
    “如果這些斯瑞人，隻是失去了理智，殘留了獸性，他們就一樣會追求‘美’，那些魔鬼，在他們失去心智的靈魂中加入了‘殺戮’，那我們說不定可以加入其他的東西——”
    蕾克拿起書頁，深吸了一口氣，將那張書頁，融入了身體內。
    下一刻，她四周的斯瑞人，紛紛瞳孔一縮。
    他們的臉上，除了殺戮的瘋狂外，出現了另一種神色——
    那更像是一種……詭異的迷戀。
    “好像成功了——快走，蕾克！”
    魄羅和蕾克敏銳發現了這些斯瑞人的變化，蕾克縱身一躍，沒有再啟用隱形披風，她本身的速度和敏捷，倒還足以讓她在萬軍從中輾轉自如。
    在使用環形回歸時，蕾克和魄羅就已經處於斯瑞軍隊的最深處。
    而現在，當蕾克高高躍起時，那些失去理智的斯瑞人，即使是背對著她的、被遮蔽住視野的，都難以控製地將頭扭了過來！
    再之後，他們的瘋狂，竟是再次超越了一個界線！
    如果說先前，他們的殺戮，是針對正常人的廝殺，並不會主動對其他斯瑞人發起攻擊。
    那麽現在，為了衝向蕾克，他們已經不再有一絲一縷的限製——
    他們開始擠壓、踐踏、廝殺著身旁的同類。
    “走，蕾克，注意我告訴你的方向——那邊沒有我們的人！”
    魄羅則化為一道影子，鑽入蕾克身下的陰影。
    在瑪琳公主臨時影界的幫助下，魄羅得以看到整個戰場的布局，而【環形回歸：白雪公主·絕世容顏】這一種敵我不分的效果，讓他必須避免對友軍產生的誤傷。
    而在【環形回歸：熊與公主】所帶來的心靈交流，讓蕾克也能共享到戰場的布局。
    更遠處，軍團廝殺的最前線。
    歌德士兵，以及支援而來的紗笛士兵眼前，視野忽然被一層陰影遮蓋。
    在這一片陰影遮蔽下，他們的視線，被限製在了前方十步遠的範圍內，這並不影響他們的戰鬥，隻是讓他們無法捕捉到蕾克的身影。
    “不要害怕，戰士們。”
    快樂王子的聲音，在隊伍中響起，“這是我們盟友的手段，不要停止自己手中的長劍，現在，不要想得太多。
    你們要做的，是廝殺，直到自己的血液流幹，或者眼前——再無敵人！”
    蕾克腳尖在半空中，踩著一個斯瑞人的頭盔飛速掠過，在其下，四麵八方，所有看到她鮮紅鬥篷的斯瑞人，都改變了自己前行的方向。
    他們的殺戮，變得更加瘋狂。
    所有阻礙他們向蕾克所在的方向前進的，都遭到了他們瘋狂的破壞——
    包括他們的同類。
    “魄羅，我現在的外貌，有變得更好看嗎？”
    蕾克在心底裏，忽然問道。
    “沒有，這個環形回歸，好像並不會改變外貌。”
    魄羅一邊在心中勾勒出前進的路線，一邊向蕾克說道，“不過我覺得，你一直是最好看的。”
    “哈，謝謝。”
    蕾克想要笑一笑，但卻笑不出來，星光閃動間，又掀起一道血線，“美貌，在這個世界上，為什麽造成這樣的災難？”
    “就像魔鏡當初說的一樣，這個環形回歸，可能並不是普通的美。”
    魄羅回答道，“在每一個童話中，公主或王子，總是具有最美的容顏，它雖然有力量，但美好……
    帶來的不應該是這樣的死亡。”
    蕾克的速度很快，在遠離友軍的距離上，蕾克已經盡可能地讓更多斯瑞人，看到了自己的外貌。
    而在這樣的影響下，數萬的斯瑞人，開始被蕾克和魄羅操控前進的方向。
    他們不再向著歌德王國、正常人類的方向殺戮。
    而是在蕾克的誘引下，竭盡一切地衝殺著，拉扯成了尖銳的錐形，追索著蕾克，衝向無人的曠野。
    無數的殘肢斷臂、兵甲屍骸，被他們拋在身後。
    內耗，成了讓這些斯瑞人覆滅的利劍。
    巨大的數量，讓他們自相殘殺的速度快得驚人，追逐於蕾克身後的斯瑞人越來越少，堆積在土地上的屍骨，卻越來越多。
    鮮血，逐漸染紅地麵，匯聚成小溪……
    “我們成功了，蕾克，我們殲滅了超過半數的斯瑞人。”
    不知過了多久，蕾克漸漸停住了腳步，在她的身後，已經沒有多少還可以移動的斯瑞人了。
    同類的自相殘殺，讓僅剩的斯瑞人無一不身受重傷。
    但他們即使隻剩下半條腿、腸胃暴露在外，也依舊抬起五指殘缺的手掌、抽搐得爬行著，伸向蕾克……
    在沒有了理智後，他們的身軀，已經完全屈從於獸性——
    這讓他們所受的影響，更加深重。
    “嚓——”
    蕾克揮劍，殺死了最近的幾個斯瑞人。
    【環形回歸：白雪公主·絕世容顏】的環形回歸從她手中脫離。
    更遠的地方，最後一些收到影響的斯瑞人，也不在苟延殘喘，在重傷和大量失血中解脫。
    “歌德人、紗笛人還有那些平民，會因為我們，而少死很多人吧？”
    “會的，那些真正為了明天而戰鬥的人，不應該死在這樣毫無意義的戰場上。”
    魄羅從蕾克腳下的陰影躍出，接過書頁。
    兩人看著綿延向視野盡頭的屍骨，麵上神色，無悲無喜。
    ……
    快樂王子看著前方，一個士兵，顫抖地抽出自己的長槍。
    最後一個斯瑞人的屍體，隨之倒在了塵土之中，他那瘋狂的神情，在死亡後逐漸僵硬。
    勝利了。
    但這勝利的代價，卻無比慘痛。
    四周，每一個士兵的身上、武器上，都被赤紅的鮮血所浸染，還活著的人中，所有人都帶著傷勢。
    所有人眼前的陰影消散後，超過一半的斯瑞人，已經在莫名的追殺和自相殘殺中死去。
    殘存著的人們，看著那些詭異死去的屍體，心中帶著某種死裏逃生的僥幸。
    但僅僅是剩下的一部分斯瑞人，依然讓超過一半的防守者死去。
    “戰士們，我們……”
    快樂王子抬起手中的長劍，他想說……我們勝利了，我們贏得了這場戰爭——
    但他卻莫名感到胸中一陣氣結。
    舉目所見，所有還站著的人們，每一個人都已經被鮮血所覆蓋——無論是自己的，還是斯瑞人的。
    他們擦抹著被鮮血粘連的眼睛，重新露出的眼裏，卻變得空洞而茫然。
    那些死去的斯瑞人中。
    有很多，都長著雪白的胡須，還有一些麵容稚嫩。
    他們本不該上戰場的。
    他們並非出自人類的理智，而拔劍出鞘。
    斯瑞王國，並沒有因此而滅亡，但自己所帶領的戰士，還能再支撐得起一場這樣的戰爭嗎？
    快樂王子望著那些自相殘殺而死的斯瑞人，他難以想象，如果沒有蕾克和魄羅，這一次，守衛家鄉的戰士，到底還能剩下多少。
    “這場戰爭，真的結束了嗎？我們……真的贏了嗎？”
    ……
    疲憊的守衛者們，已經離開了戰場，真正的夜晚開始統治這片荒原。
    慘白的月色，灑落在遍地屍骸上。
    而就在這時，那些因為【環形回歸：絕世容顏】而死去的斯瑞人的屍骨旁，幽深的森林後，一個帶著暗紅色尖頂圓帽的女人慢步走了出來。
    她並未被衝天的血腥味所影響，而是將目光，從所有斯瑞人的死狀上掠過。
    “為美貌而瘋狂、支配，失去理智，自相殘殺……”
    她俯下身體，與一個圓睜雙眼的斯瑞死屍對視片刻，像是能看到這斯瑞人死前所見到的東西，“極致的美，我已經等待了很長時間，現在，終於出現了。”
    女人抬頭看向天空，眼睛深處，棕紅色的魔光粼粼閃動——像一片海洋。
    “我的最後一塊拚圖，至高無上的美貌，不該落在別人的手中。”
    她低聲說著，身影重新消失在林蔭裏，“希望，不該隻放在茶宴之上，況且，那些弱小的魔力，已經消散大半……”
    “至美唯一，不管是誰，我會找到你。”(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