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離開奧茲國已經很久了，到那裏的時候，我是一個普通人從那裏離開之後，我依然隻是一個普通人。”
    奧茲將提箱鎖好，握在手中，“我以為，那隻是一場夢，我本想學習那些神奇的知識，但我失敗了——我依然隻是一個魔術師，而不是魔法師。”
    “你當時是怎麽到達那裏的？”
    一旁，瑪琳公主有些好奇地問道，在場的幾人中，對奧茲國的了解，隻剩下了她最為薄弱。
    “熱氣球。”
    奧茲用手比劃了一下，“就是那種，和房子一樣大的氣球，下麵有一個小籃子——我在學習魔術的時候，學習到怎樣製造熱氣球的。”
    奧茲笑了笑，像是回憶起了什麽，搖了搖頭：
    “至於到奧茲國的路線，我並不清楚，是一陣莫名其妙的暴風，讓我的熱氣球到達奧茲王國，又從那裏離開。”
    “所以你根本就——”
    “我現在根本就和奧茲王國沒關係，我甚至不知道奧茲國在哪裏。”
    奧茲苦笑著聳了聳肩。
    “那你所說的翡翠城，奧茲國對魔鬼的抵抗……”
    “沒有奧茲國，隻有我，這也不算是騙你們，畢竟我先前也說了——偉大的術士奧茲會幫助你們。”
    “那你帶來的使節團……”
    “我的魔術學徒，都是不錯的人，對吧？”
    瑪琳公主聽了，深深吸了一口氣，“所以，你沒有帶來其他的幫助，我們依然要用現在的兵力，去麵對斯瑞王國那些魔鬼的仆從？”
    “如果沒有這個西方女巫，是不是我們一直到了星落城，一直到結盟，都不知道你的身份？不知道奧茲國的強大援軍——其實是假的？”
    瑪琳公主腳下，陰影開始莫名地顫動，它們上下起伏，像是一片黑色的泥潭。
    她的聲音很平靜，看上去情緒很穩定。
    但蕾克和魄羅，都莫名感覺到，這位公主好像有些生氣了。
    “呃，但我們總是要麵對那些魔鬼的，就像我說的，我隱藏身份，那些……隻是讓你們下定決心，團結，不是嗎？”
    奧茲愣了一下，擺了擺手。
    “但如果你的身份都是假的，你說的其他的話呢？比如——你想和那些魔鬼對抗的話？”
    瑪琳公主抬起手，指向奧茲，“如果你已經投奔了魔鬼，想賣掉我們呢？讓我們已經重創的軍隊，去自投羅網？”
    “我，我怎麽可能——”
    “你已經撒了那麽大的謊言，如果你真的是那個世界最強魔法師奧茲，那你現在，你就是世界最大的騙子，我還能相信你什麽呢？”
    瑪琳公主再次向前一步，眼中閃過些許陰影，一種莫名的威壓，從她身上逸散而出。
    “我為了讓紗笛國民能遠離戰爭，才讓戰士們走上戰場，他們都相信，有一個魔法王國，全世界最強的魔法師作為援軍，才有了獲勝的希望——但現在，這都是假的？”
    “如果你說的星落城，那位上帝之子，也是假的呢？”
    “抱歉，我隻是……”
    “你為什麽不能說出真正的情況呢？如果一個盟約，建立於欺騙之上——那這樣的盟約，和空中樓閣又有什麽區別？！”
    “我……可我又不是一個真正的國王！”
    奧茲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不再後退，目光直直迎上瑪琳公主的雙眼。
    誰能想到，這個普普通通的人，此刻竟也周身湧起一股不容小覷的氣勢，與瑪琳公主對峙起來，絲毫不落下風。
    奧茲瞪大了眼睛，眼中燃燒著惱怒的火焰：
    “我不是魔法師，僅僅是個魔術師——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人罷了。
    除了變些小戲法，我還能做什麽？！又有誰會聽一個魔術師的指揮，奔赴戰場、奮勇衝鋒？”
    他扯著嗓子，近乎嘶吼，聲音因激動而顫抖。
    “在奧茲國的時候，我一心想成為真正的國王，成為貨真價實的魔法師，真心實意幫那些向我求助的人實現願望。
    可我無能為力，那些古怪的魔法，我連一點都學不會！”
    話音落下，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眼眶微微泛紅，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努力克製著不讓它們落下。
    最終，他把聲音壓了回去，
    “我不想再當騙子了，如果我注定隻是個普通人，就該回到屬於普通人的地方。”
    “於是，我乘坐熱氣球離開了奧茲國，回到家鄉，繼續當我的魔術師。觀眾們很喜歡我的表演，我賺了不少錢，還收了學徒……”
    奧茲緩緩講述著，突然頓住，雙目緊緊盯著瑪琳公主，一字一頓道：
    “我和你們不一樣，你們天生就擁有非凡的天賦，一句話就能讓千萬人為之效命。
    魔鬼來了，我本可以假裝一無所知，置身事外，或者幹脆逃離，四處躲藏，大不了等著和這個世界一同覆滅！”
    奧茲說到此處，目光緩緩掃過滿臉愕然的瑪琳公主，語氣逐漸柔和下來。他低下頭，將手中的提箱平舉在空中，“哢噠”一聲打開，箱中，那頂金色的王冠映入眾人眼簾。
    “我知道你們想問什麽，一個普通人，怎麽會有這玩意兒，對吧？”
    奧茲輕聲說道，一邊說著，一邊將王冠從箱子裏取出，朝著蕾克、魄羅和瑪琳公主的方向展示了一圈。
    在場的幾人感知都遠超常人，刹那間便察覺到王冠內湧動的魔力，顯然，這是一件魔法道具。
    魄羅和蕾克熟知《綠野仙蹤》的童話，看到這頂王冠的瞬間，心中便隱隱有了猜測。
    “這頂金冠擁有強大的魔法，但它不屬於我。它原本的主人是西方女巫，即便西方女巫已經死去，按照常理，也輪不到我這個普通人擁有它。”
    奧茲輕輕歎了口氣，他前麵這番話，與蕾克和魄羅在童話裏讀到的內容如出一轍。
    很明顯，從這裏開始，故事就偏離了原本童話的走向，進入了被“扭曲”的部份。
    “但不知為何，它最後卻到了我的手上。
    本來，我已經打算安心做個普通人，平靜度過餘生，可就在那時，一個女巫找到了我，我認識她。”
    “女巫？是哪一個……”
    瑪琳公主忍不住插話問道。
    “奧茲國的南方女巫，格林達，就是她把金冠交給了我。”
    奧茲凝視著手中的金冠，若有所思地繼續說道，“南方女巫，我記得她是個善良的女巫，她好像總是知曉一些旁人無從得知的秘密——女巫們似乎都有這本事。
    但當時見到她的時候，她已經身負重傷。”
    “南方女巫？她被誰傷到的？”
    蕾克急切地追問。
    “魔鬼。她把斯瑞王國的秘密，還有那些魔鬼的事情告訴了我。
    你們能想象嗎？一個女巫，竟然會把她所知曉的巨大危機，傾訴給一個普通人，還懇請這個普通人幫忙。”
    奧茲苦笑著搖了搖頭，眼中卻沒有一絲笑意，“要是你們處在我的位置，一個普普通通的人，又能做些什麽呢？”
    “我……”
    瑪琳公主臉上的憤怒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愧疚。
    “我不過是個魔術師，徹頭徹尾的普通人。所以，我隻能盡我所能，做那些我能想到的事情——比如，把斯瑞王國的真實麵目公之於眾，讓更多的人知曉；比如，呼籲更多的人站出來，抵抗斯瑞王國，而不是袖手旁觀。”
    奧茲頓了頓，目光又落在了提箱裏那隻銀色的鞋子上，
    “再比如，想盡辦法回到奧茲國，不管是去弄清楚我的國家究竟發生了什麽，還是去尋找那些真正掌握魔法的老朋友……”
    聽到這裏，瑪琳公主低下頭，小聲說道：
    “抱歉，我……我隻是，有些厭惡欺騙。”
    “欺騙？”
    奧茲聽了，愣了一下，“是你們新紗笛先前的那個王子，對嗎？”
    “你知道？”
    瑪琳公主聽了，明眸微張。
    “我知道，我在你們王國待了很長一段時間，在一本古書上，記載著你們王國的陰影魔法。
    甚至於，我知道你在的那座高塔。”
    奧茲一邊說著，一邊意味深長地看向蕾克和魄羅。
    魄羅和蕾克，在第二次遇到奧茲時，就發現了他的古怪之處——雖然奧茲用高超的化妝技術，讓自己的臉部變得與先前不同。
    但在出現疑點後，通過長時間的觀察，蕾克和魄羅還是發現了破綻。
    在紗笛王國時，奧茲曾經扮成普通的路人，暗示蕾克和魄羅，去找瑪琳公主而非彼特王子。
    “我也讓人試探過彼特王子，但他卻殺死了我的人，甚至故意隱藏我所透露的有關於‘魔鬼’的信息。
    在那時，我就猜測——那個王子本身，可能已經被魔鬼所腐化了。”
    “謝謝。”
    瑪琳公主後退了半步，低下頭，臉頰變得有些紅，“你所做的，確實救了很多人。”
    “沒關係，我是一個魔術師，有時候，我不得不用我所掌握的手段，去完成我的目標——但我們的目標，是一樣的。”
    人的影子，就是這樣的意思嗎？
    瑪琳公主雙唇輕抿，陷入了長久的沉默，目光直直地落在自己腳下那片深邃的陰影之上，先祖的話語，從她腦海中模糊閃過。
    隱藏在陰影之中的東西很多，但它們不一定都是怪物和惡意，也有可能是善意。
    不要被表象所欺騙，看清陰影，看到更多的真實。
    “那多蘿西呢？如果她沒有被西方女巫拘禁，她又在哪裏？”
    蕾克此時開口問道。
    “不知道，一開始，我最先想到的是那個女孩——她有能力，重新帶著我回到奧茲國。”
    奧茲將手提箱重新合上，“但我沒有找到她，她家的位置毀滅了，或者說……在我到達那裏的時候，那裏已經因為戰亂，成了一座空城。”
    在談話間，幾人已經離開了身後破敗的小鎮。
    奧茲的目光，看著小鎮外一縷微風吹起黃沙，在無人的街道上翻滾：
    “但沒關係，我已經快要找到重新回到奧茲王國的路了。”
    “你找到了？”
    “我因為風暴，飛到那個國家，又因為風暴而離開，隻要有風、有熱氣球，找到規律——我就一定能再回去。”
    奧茲吸了一口氣，“但前提是，我還有時間。”
    “時間？”
    “趕在落星城被魔鬼毀滅前，阻止斯瑞王國，贏下那場戰鬥。”
    “但落星城已經支撐很長時間了吧？他們之間的戰爭，在幾個月前就已經開始了，現在還未結束，甚至斯瑞王國的損耗，反而更大？”
    “不一樣，我得到一些消息，馬上，就會是星落城的最後一場戰爭了，斯瑞王國滅亡了布魯王國，接下來，就是他們和星落城的決戰。”
    “他們派出了所有的士兵？”
    “他們用某種方法，讓老人、孩子、女人都為他們戰鬥，補充他們的兵源，但這都不是最重要的——他們的王子，已經前往落星城了。”
    奧茲看了幾人一眼，沉聲說道：
    “就像我之前說過的，那個一己之力，毀滅一整個軍隊的魔鬼王子。”
    ……
    車隊重新開始前進，奧茲對星落城附近的地形了解得倒是很清楚。
    根據奧茲的要求，魄羅三人還是沒有透露出奧茲國的真相。
    這個自稱為普通人的魔術師，顯然事先已經做了很多準備，至少，對於落星城附近的形勢。
    再與瑪琳公主陰影魔法的感知能力配合，車隊悄無聲息地前進——
    借助樹林、山丘以及黑夜的掩護，一行人竟是穿過了斯瑞王國所設立的封鎖線，而沒有被發現一次。
    “魄羅，奧茲先生他……不會任何魔法，就可以做到這樣的地步，真的很厲害啊。”
    “是啊，如果他和我們說的，確實都是真的的話。”
    魄羅一邊說著，爪心浮現出書頁。
    【環形回歸：綠野仙蹤·直麵恐懼】
    【權能序標：綠野仙蹤·一】
    【完成解封儀式，獲得童話權能】
    【一個孩童，在戰勝了不計其數的恐懼後，才磨礪出堅強的心智，戰勝恐懼，你的靈魂，會因此而成長！】
    【童話權能：隻要你還未放棄思考，就絕對不會因為恐懼與威懾而影響行動，同時，你會對內心的恐懼有更為透徹的認知，精準鎖定真正值得懼怕的事物】
    【解封儀式：殺死西方女巫】
    【描述：刺痛、凶惡、黑暗……在奧茲王國中，她象征著恐懼本身，擁有直麵恐懼的勇氣，才能夠真正殺死象征恐怖的邪惡】
    “一個被動技能？”
    魄羅和蕾克看到上麵的一行字都有些失望。
    畢竟，即使遇到了這麽多敵人，兩人卻是沒有因為什麽恐懼，而被嚇得無法行動過。
    ……
    另一個車廂內，奧茲將手提箱放在身前。
    他獨自一人靠在角落裏，掀起衣服的一角。
    “嘖，還是傷到了啊。”
    在小鎮中經曆狼群和烏鴉的追逐，普通人的身體限製，讓他絕非沒有表現出來的那樣遊刃有餘。
    在他掀起的衣服下，露出一道傷口，是被魔法黑狼所抓出的爪痕。
    他輕輕摸去皮膚上紅色的痕跡，卻並非是從傷口中流淌出的鮮血。
    但這道被狼爪撕裂的傷口內，竟沒有正常皮膚應有的層次，而是呈現出一種類似橡膠的質感，渾然一體，沒有絲毫縫隙與紋理，透著說不出的詭異。
    “不過我覺得，他們應該沒看出來？”
    奧茲扯出一抹帶著幾分僥幸的笑，拿起一張帶血的紗布，重新遮住了那道古怪的傷口。(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