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實話實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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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麽些錢在前麵吊著,一切都是可以克服的。
    等熱的飯得了,七爺眼風一掃過來,馮妙嫦帶著忍冬和茯苓就麻溜地過來坐了。
    馮妙嫦主仆三人接管了飯食後,午間飯七爺也不大肯將就了。
    不過他也沒額外要求,隻不是餅子就肉幹就成。
    飯食不能過夜,早上又要忙著賣貨,主仆三個也做不了花功夫的。
    隻能做些包子肉餅配些粥食小菜,且是兩餐的一起做了,用完早膳,再裝上一份兒帶著路上午間休整時用。
    不過馮妙嫦調理出來的就沒不好吃的,每日的餡料和粥品菜式又都是變著花樣來的,就算挑嘴如七爺也一點沒見吃膩。
    有了好飯,七爺是真講究。
    熱飯用的爐具鍋具,碗盤碟筷子,能折起的矮桌矮凳,都揀市麵上最好的買了裝到了車上。
    馮妙嫦這邊的車還好,七爺那輛車廂頂上放得滿滿當當的,看著是真不大好看。
    要不是自己就和他們為伍,見過他們刀口下討生活的那一麵,馮妙嫦真要覺著七爺就是哪戶世家的公子,即便是出門在外,衣食住行哪哪都不肯湊合了。
    舉手投足間那樣渾然天成的雍容氣度,就是裴三郎這個尚書家的公子比之七爺也頗有不如。
    偶爾她就忍不住想,七爺到底是什麽出身?
    想到裴三郎的那幾個庶出兄弟,徐夫人會做表麵功夫,在用度上從來都是大方的,那幾個和裴三郎一樣,也都是金堆玉砌中養大的。
    可縱是這樣,那幾個和裴三郎站一處高下立分,身上的那股小家子氣是怎麽都掩不住的,就跟與生帶來已刻在了骨子裏了一樣。
    所以,七爺這樣真的是他後麵有意養出來的嗎?
    馮妙嫦越來越覺著不大像,就如雁過留痕,人的根源也是抹不掉的。
    不過七爺隻是他的東家,隻要不短了許她的奉錢,別的都不和她相幹。
    馮妙嫦很快就給放下了。
    人就是這樣,什麽為難的隻要邁出了頭一步,後麵就順過彎了。
    一起用膳的時候,西嶺玄五幾個都隻用自己的不會刻意看過來,七爺也沒再為難挑刺兒,且是馮妙嫦主仆三個單用一桌,都是拉開些距離的,緊張兩天後慢慢就習慣了大夥兒一處用飯。
    從麻城開始,馮妙嫦又開始進貨隨走隨賣起來。
    剛好到麻城的當晚,西嶺給她調來的兩個幫手到了。
    賈大和洪四都很精幹,最要緊的是對馮妙嫦吩咐的都會不打折扣去做。
    有他們兩個使喚,攤子可以擺到最熱鬧的集市去,馮妙嫦的買賣比之前大了不少。
    不變的是晉王這個招牌始終都掛得高高的。
    雖有了五千兩銀子的大本錢,可不能耽擱走路,隻一早一晚的時間也賣不出多少貨,所以她每天做十兩本錢的買賣就頂天了。
    不過蚊子腿兒再小也是肉,給路上一幫人住店吃喝的錢賺出來也好。
    而且她每天可不止進十兩銀子的貨,十兩隻是現銷的貨本兒,和沿路的客棧掌櫃的和貨商打聽了後,揀著河西那邊緊缺好銷的,她每天都會囤些貨。
    這樣隨走跟上來的貨車就越多,十天後,她這邊賺出了百多兩銀子不說,他們的車隊也越來越壯大。
    七爺之前跟著車慢慢走是為著將養幾日身體,進了原安府後,他說什麽也躺不住了,就準備留下玄七玄八護著馮妙嫦三個,他帶著玄五和西嶺先走了。
    結果先是在兆城時招攬了馮妙嫦,後麵她又一路囤貨整出來個大車隊,他就不好先走了。
    大熙西邊兒這些年一直不太平,幾個軍鎮都護府隻麵上敷衍,事實上已不大聽朝廷調度,賦稅也早不上交,等於是國中之國了。
    這還不算,為了擴充地盤兒,幾個都護府之間常有戰事。
    興戰事要有大筆的錢糧支撐,各種名目的稅賦層出不窮,百姓可說苦不堪言,日子過不下去走偏門的自然就多了。
    出了原安府,豐德,慶平,會澤這三府境內,可說遍地盜匪,商隊沒跟著幾個功夫高的護鏢根本走不出去。
    若是沒貨,有玄七玄八護著馮妙嫦主仆三個足矣。
    現在這麽一長溜車隊太打眼了,一路上不知有多少打主意的,幾窩盜匪合起夥來搶都有可能,玄七玄八能保著馮妙嫦三人平安,那一車隊的貨就要扔給人家了。
    這可是一千多兩的貨,以馮妙嫦的能耐,這些貨到了河西肯定能翻出一倍來。
    兩千多兩銀子,夠五千人嚼用一個多月了,對要勒緊褲腰帶的七爺來說是損失不起的。
    想想就快馬加鞭也不過省出十來天,又不是火燒眉毛了,不在這幾天。
    如此七爺就按捺下來,沒再張羅著先走。
    西嶺最高興這樣,這一陣子七爺吃得好睡得好,脾氣都見好,是在洛安時求不來的。
    上回救了落崖的馮娘子回去,七爺又是發熱又是咳的,是近幾年最嚴重的,在西嶺想來,咋也得仔細將養個三五個月才好。
    他也知道前頭一大堆事情等著,七爺根本沒那個閑暇,他隻能收起擔心,盡量多顧著些七爺的身體。
    這會兒見七爺肯慢下來走,知道是為著不舍得進的貨,西嶺心裏念馮妙嫦的好,對她也更關照起來。
    七爺閑著也是閑著,就想給他的馮大掌櫃教得更進益些,徹底忘了女子的身份,像個真正的男子一樣行事。
    於是這一天從客棧出來要上馬車的時候,他就給馮妙嫦叫住了,“馮掌櫃今兒起你坐我的馬車。”
    擱一處用飯也算練出了膽兒,馮妙嫦現在是不打怵和七爺說話,不過也僅限於此。
    讓她和七爺天天一個車上對著,她全身心都在抗拒這件事。
    不過這一陣子跟著西嶺學了不少,她也不是那個直不愣登樣了。
    “七爺你還要養病,有事等歇腳或是到客棧裏交代我就好,我保證不會辦走樣。”
    七爺徑自朝前走著,眼神都沒給一個,“別給我來這套,趕緊帶著你那些賬本進貨本子過來,不然一兩銀子可沒了。”
    啊?這些日子一直好好的,馮妙嫦都忘了這茬了。
    她知道七爺最沒耐心,再磨蹭,七爺還不定想出多少名目扣她的銀子呢。
    默念著“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隻能讓忍冬給她那些本子算盤抱過去,馮妙嫦憋憋屈屈地上了七爺的馬車。
    本來七爺也沒想特意做些什麽,隻是想讓馮大掌櫃在潛移默化中轉變過來。
    這會兒他覺著對這個溫吞水不能過於放任了。
    眼皮一撩,“說說你到底不願個什麽勁兒?”
    “沒呢,我打算盤響動有些大,我怕擾了你清淨。”
    “我瞧你和西嶺玄五他們都能說笑兩句了,怎麽擱我這兒就苦著一張臉?是嫌我刻薄你了?”
    果然說什麽都不對,這還是剛上車呢。
    馮妙嫦也實在不會說討巧的話,以這麽段時候的了解,她也知道七爺起了性子,是容不得蒙混的。
    也是被逼的來了強勁兒,“你是東家,我不能對你說假話,那我就實話實說了?”
    七爺拿過把折扇甩開,“我洗耳恭聽呢。”
    “我小時候在祖母麵前動則得咎,喘氣聲大了她都要罰我。”說都說了,馮妙嫦一氣兒都說了,“我就這麽被祖母的脾氣唬出毛病了,七爺你比我祖母道行都高,起碼我祖母發脾氣還有跡可尋,七爺你這兒,我覺著西嶺都摸不清,我就隻有往上撞的份兒了。
    我也不想的,可我一對著你,短時候還成,成,長了我真的挨得……怪累的。”
    說完了,馮妙嫦不自覺又摳起了手。
    被拿來和馮家的那個惡老太比成了一路,七爺本來挺慪的,見她毛病又犯了,有幾日沒摳的手又摳上了,知道她一點沒誇張,是真怵自己。
    “行了,別摳了!瞧在你實話實說的份上,爺不和你計較。
    你不說爺比你祖母道行高嗎,咱這正好就以毒攻毒吧,保你往後什麽毛病都好了。”
    馮妙嫦正等著被一頓披頭蓋臉訓斥呢,聽他就這麽輕輕揭過了,眼都瞪圓了,一時不太敢相信。
    七爺被她這樣給氣笑了,指著她來回點著,“你數數你是多少樣的臭毛病,爺幫你改你還不知好歹!
    爺兩次給你從險境撈出來,給你營生做,給你出主意出人對付裴家,這些你統統不記著,偏隻揪著陰陽你那兩回不放,白眼狼說的就是你吧?”
    果然該挨的罵是躲不過的。
    該說的不該說的都吐口了,馮妙嫦反而敢了,“我才不會忘呢,一碼歸一碼,七爺你不帶混為一談的。”
    “喲,才還說怵我呢,這就敢頂著來了,看來你那些毛病還就得這樣治。”
    “七爺你高興就好,一堆的貨本子要理,我先忙了。”
    “你當我就閑了,我也一堆事等著呢!”
    就這麽兩人各把著一邊兒,一人麵前放張小折桌,各忙各自的那一攤事。
    別說這麽一通後,馮妙嫦不知不覺就沒那麽緊繃了,也是這陣子突破的事做多了,又是避無可避的,沒幾天就又順過勁兒了,到後來忙累了她很自然地就能伏案小憩一會兒。
    後麵,她再沒了拘束,在外麵行走也不會低頭掩著臉了,而是挺直了腰背大大方方的由著人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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