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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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送進了京府衙門,狀子也遞了進去。
    推官和京兆尹聚在府尹那間屋裏,又開始犯嘀咕。
    兩個人還在商量關誰不關誰時,府尹夫人身邊的一個管事嬤嬤照夫人的吩咐,往那間屋裏遞了話兒,廣南王府老太妃和王相府上明夫人,這幾日,可都在觀中呢。
    推官聽了這消息,倒笑了起來:“大人,如此,這案子,倒極好辦了。”
    京兆尹捋了捋自己下巴上那縷山羊胡子,也是一臉好笑:“長興侯府那位夫人,這兩年是越發地失心瘋了,這樣的信兒都沒弄明白,就敢隨隨便便出去找事。”
    推官一臉鄙夷:“這兩口子都差不多,男的腦袋長在下半身,女的腦袋長在男的下半身上,這滿門的禍事,看這兩個要怎麽收場,那個夫人家的親娘可沒了,不知道他那個續娶了夫人的爹,會不會為她出頭。”
    “先看著吧,你去,把那個女人和長興侯夫人先一起收了監,萬壽觀女醫館的人,讓他們先回去吧,按理說,這抓人的事,得他們報了官我們去拿人,但鑒於萬壽觀在城外,事從權急,也不能眼睜睜瞧著歹人作惡,就說等案子審結了,必會給他們一個交代。”
    京兆尹吩咐了推官,讓說得模棱兩可些,這案子,雖說不能急在一時,到底還是應該有些態度的。
    孫大和孟娘子回萬壽觀報了信兒,秦念西笑著誇了孟娘子:“平日看不出,關鍵時刻,嬤嬤倒是有理有據有節,做得極好。”
    孟娘子反倒被誇得有些羞赧:“原是奴婢該做的,當不得姑娘誇,便是沒有奴婢,韻嬤嬤也能處置妥當的。”
    秦念西笑道:“她打的那主意,可不怎麽高明,這內宅裏的彎彎繞,她那心思上,可就比嬤嬤差遠了。韻嬤嬤人呢?”
    孫大躬身道:“回來路上被阿然叫走了,說是回來再和姑娘稟報內情。”
    秦念西點點頭道:“行了,不管她了,你們也累了,去歇著吧。”
    第二日仍舊是天光未明,道衍和道雲相攜去了王三郎屋裏,王三郎還在熟睡之中,道衍不讓人叫醒,隻和道雲悄悄兒掀了被子,看了兩眼,便出得屋來。
    道衍心中極是感慨,王三郎這一處,果真是七日畢全功,往後,隻需再按醫女們定好的法子,再調養個一年半載,便正經好全了。
    道衍極是驚訝,問了師弟道:“念丫頭這玄黃針法,果真了不得。”
    道雲跟著感歎道:“那可不!這是跟師兄說,六皇子那時候毒犯心脈,觀中和藥行都是幾乎已經束手,念丫頭那時候才初練這針,勉力試了試,竟就救了回來。”
    “後來廣南王府的老太妃又從南邊給念丫頭尋了師傅,加上張家老祖宗回來了,念丫頭自己用心,又是個極有天賦的,才能在這麽短的時日內,練就這身本事。”
    道衍感慨道:“這才多少時日,哎,不過那時候,念丫頭就不簡單了。”
    道衍感慨完,又回到那脈案上:“我看你們帶過來的那些脈案,現如今這樣的症狀,隻要及早送來女醫館就診,好像都已經不是什麽事兒了,咱們觀裏,可有習學?”
    道雲點頭道:“三師弟跟著念丫頭時間最長,這一套盡都會了,隻要不是嚴重到王三郎這個地步的,幾乎都可以治了,所以師傅他老人家留了他在觀中教導。”
    “念丫頭又從給阿升治病上,想出了法子,把師傅挑出的兩三個有天賦的童兒,洗筋伐髓之後,傳授了玄黃心經,這些日子,都由師傅看著練功呢。”
    道雲看了看天色,邀了道衍往山上去練功。
    道衍腳上跟著道雲走,心思全在師傅又重新開始調教童兒的事上:“師傅他老人家現在還願意管童兒練功之事了?咱們山上是不是變化極大?”
    道雲哈哈笑道:“那可不!師傅現在可有勁了,念丫頭最開始練功的時候,就是師傅管的。原本師傅萬事都懶得再管,估摸著也是覺得我們幾個不成器,也就是個守成之象,加上多少也有些受張家老太爺影響。”
    “我聽三師弟說,自打念丫頭上山之後,他覺著咱們師傅和張老太爺看著都精神了不少。山上山下的,慢慢都有了些新氣象。”
    “後來念丫頭又領著山上的醫婆,打了君山女醫的牌子,治了許多婦人科和啞科的不治之症,咱們山上女醫館裏,如今每天忙得簡直不可開交。”
    “專門新建了診館,收了弟子,後頭還又新建了大大小小幾十個院落,排隊的人還是多得不行。來前大郎還說,若是山上繼續這樣,不若幹脆分些女醫到君山醫館去,一則,山下到底方便些,再一個,山底下義學裏,還有些醫術上了不得的嬤嬤,可以幫襯著些。”
    “就是藥行裏,有了張家老祖宗的幫襯,也比從前強了不少,原先阿念給阿升治弱症時,後頭用的藥都是瑤花製的,現如今,張家老祖帶著胡大先生,都替換成了普通藥材,藥效上雖說差是還差一點,但是普通人家,也能接受了。”
    “關鍵是,這些藥不光能治弱症,還能幫著小兒調理身體,若再加上阿念那一套浴方和藥膳方,說是尋常孩童都能多長好幾寸……”
    “不僅如此,若是用在洗筋伐髓之後,能打破先天桎梏,得遇無上進境,師兄看看道齊就知道了。”
    道衍晃了晃神道:“這要是用到軍戶和將門之家去,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道雲點點頭:“南邊廣南王府已經讓人接了醫女過去,這回我們往北邊去,這也是一件頂重要的事。”
    道衍歎了口氣道:“那你們這一去,豈是三年五載能回來的?我還巴望著師弟你早些回來,師兄我真是想早點回去瞧瞧。”
    道雲聽了這話,倒是一臉愁容:“師兄,京城萬壽觀,真夠嗆,還是咱們山上單純,哎……”
    道衍聳著眉頭笑道:“師傅不是把道齊師弟給你指了來嗎?你們往北這幾年,師兄盡力把女醫館這些事兒幫著理順了,往後你接了手,也就順當了。”
    兩個人上了山,又趕上一輪紅日從東邊躥出地平線,雖有些晃眼,卻也直把人心照得豁亮豁亮的……
    韻嬤嬤回來的時候,秦念西剛練完功,正在洗浴。
    韻嬤嬤一口氣灌了一壺茶水,又吃了三個包子,才一邊看著沉香給秦念西擦頭發,一邊稟道:“今日夜裏,莊子上那個姑娘,沒了,而且,隻怕明日京城裏,又要多了許多流言蜚語。”
    秦念西和沉香都看向韻嬤嬤,臉上都帶些驚訝之色。秦念西也沒說話,隻示意韻嬤嬤繼續說。
    “是這樣,那日姑娘提醒奴婢之後,奴婢便讓阿寧領了兩個人盯在那處了。還真讓翟醫女說著了,那姑娘,過於輕賤了些。”韻嬤嬤麵上帶了些尷尬之色,估摸著,是覺得這事兒,不好啟齒。
    秦念西笑了笑道:“不過就是男歡女愛,沒什麽大不了的,嬤嬤照實說就行。”
    韻嬤嬤有些尷尬地眯了眯眼,才繼續道:“阿寧盯了兩日,那姑娘日日臥床,身上的血,倒是沒什麽了。”
    “前兒夜裏,阿寧正靠在她那屋梁上歇著呢,忽的就聽見外頭有幾聲極不尋常的鳥鳴,那姑娘竟突然下了床,往守著她那婆子屋裏吹了迷香,迷暈了那婆子,又開了院門兒,一忽兒進來了三個浪蕩子模樣的人,說是都是二十左右年紀,長得極俊俏。”
    “聽他們言語,這幾個人肯定也不是頭一回,就在那姑娘屋裏胡天胡地,阿寧說,是個人看著都覺得臊得慌。”
    “折騰了半宿之後,那姑娘應是暈了過去,那幾個人就走了,臨走前,還往那婆子屋裏加了柱迷香,應是不想讓那婆子醒了去救人。”
    “阿寧便讓咱們的人跟在那三個浪蕩子後頭,進了城。其中有一個,大約是三個人裏打頭的,徑直就去了城南菜市附近的一家麵店,等到人來人往的時候,有個婆子和他坐了一桌。”
    “因為不好湊太近,說了些什麽沒聽清,隻說那婆子臉上一副極痛快的表情。那婆子吃了麵,買了菜,進了菜市附近斜巷一個起不起眼的兩進小院兒裏,就沒再出來。”
    “那兩邊白日裏倒是都相安無事了,阿然把倒把那姑娘的身份查清楚了。那莊子是將作監左校署令石家一個小妾的陪嫁莊子,這個小妾姓翁……”
    秦念西聽得這處,麵色凝了凝,沉香倒幹脆停了手上的動作。
    韻嬤嬤看著二人反應,頗有些意外:“就是那個被誅了滿門的翁家,姑娘也知道這事兒?”
    秦念西深吸了口氣,示意沉香繼續,又對韻嬤嬤道:“嬤嬤你接著說。”
    “翁家那小妾原先應是在這石家挺得寵的,因為娘家獲罪,被那石大人厭棄了,也不知是怎麽死的,反正估摸著不是正常死的,膝下就留了這個女兒。那小妾死後,這女兒就和她那個半殘的婆子一起,被送到了這處莊子上。”
    “那莊子上的佃戶,也不是很待見這主仆兩個,說是這個婆子從前沒殘的時候,也不是個什麽好人。”
    “到得下晌黃昏時分,那個姑娘開始腹痛如絞,阿然便尋了奴婢過去,奴婢尋思著,這事兒隻怕還有後手,就更不敢妄動了。”
    “到得下晌日頭快要落山的時候,那個城南斜巷裏出來了一輛馬車,趕在城門落鑰的時候,出了城,往那處莊子去了。”
    “天落黑之後,頭日夜裏那個打頭的男人又進了那個小院,又往那婆子屋裏加了藥,再去看了那個已經痛得快要暈死過去的姑娘,卻是什麽都沒幹,又走了,去給那個馬車裏的人報了信兒。”
    “到了人靜時分,那個馬車停到了莊子附近的一處小路上,車上下來一個裹著鬥篷的婦人和早晨那個婆子,在那個男人的指引下,往那個姑娘院兒裏進去了。”
    “那個婦人和婆子,進屋就讓那男人掌了燈,又掀了那個姑娘的被子,那個姑娘身下,已經被血浸透了,人已經有些迷糊,看了那個婦人的臉就直喊七姐,還讓那個七姐救她。”
    “那個七姐應該是狠毒了那姑娘,奴婢就在那屋梁上,看著那個七姐,笑得麵目猙獰扭曲,隱隱還含著淚水,那個七姐原話是這樣的。”
    “你叫我七姐?你有臉叫我七姐,我可不敢當,我沒有你這樣的妹妹,我阿娘被你們翁家的毒婦算計了賣出去的那一日開始,我就跟石家沒有一絲關係了,我和你之間,不共戴天。”
    “那個毒婦,日日詆毀我阿娘,說我阿娘是千人騎萬人睡的阿物兒,哈哈哈哈,你看看你,你才是真正千人騎萬人睡吧,這莊子裏,多快活啊,是不是,這麽多俊俏的小郎君,如今讓你做了鬼,也算是便宜了你吧?”
    “憑你,還想嫁人?石家還想拿你去換銀子?憑什麽,同是石家的女兒,憑什麽你享受了這人間至樂,還能嫁個年紀相當的富家郎君,我隻能嫁個孫女兒都比我大的死鬼?”
    “不過現如今,我那個死鬼死了,我倒是解脫了,你那個姓翁的毒婦也死了,你也馬上能得解脫了,哈哈哈哈……從來天理循環,報應不爽,你們母女,仗著翁家撐腰,在家中橫行,害人無數,憑什麽能得好死?”
    “後頭,那一對兒主仆看著那姑娘失血昏了過去,明顯救不回來了,不知道往那姑娘身上塞了什麽,因一直有人盯著,奴婢沒法兒看。”
    “那對兒主仆上了馬車,就往延縣去了,他們走了之後,那個男的把那個姑娘用鋪蓋卷了,塞進了一輛大車裏,趁著夜深人靜,丟到了城門外哨樓還望不到的官道上,自己在附近看著,讓趕車的把車趕著,抄小路,也往延縣去了。”
    “奴婢瞧著沒有機會接近,隻讓阿然和阿寧看著動靜,就先回來了。”
    韻嬤嬤一口氣說完,又一臉忐忑看著秦念西道:“姑娘,這樣,對嗎?”
    秦念西自是知道韻嬤嬤的意思,到底是一條人命,看著沒的,心裏總有些過不去,隻此時,她也不想多說什麽,隻淡淡說了句:“她那樣的情形,便是大羅金仙,也救不回來……”
    想了想又鬱鬱道:“你把這事兒,到老太妃跟前稟告一聲。”
    韻嬤嬤不明所以出門往老太妃院兒裏去了,沉香看著一臉沉鬱的自家姑娘,有些擔憂地喊了一聲,秦念西沉默了半晌,才歎了口氣:“算了,我沒事,我就是不想聽見那個翁字……”
    紫藤在淨房裏,也是一句不漏聽了個全乎,走到秦念西身邊,把她扶到桌前道:“姑娘,這還真是天理循環,報應不爽,都過去了,姑娘不想聽,就別想了,趕緊用了早膳,去看看王家三爺吧。”
    秦念西深吸了口氣,才從嘴角溢出一絲笑意,點了頭道:“紫藤姐姐說的對,還有大把的人等著我去救呢,吃飯,沉香,給我盛碗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