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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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地不似南邊,外頭雖說熱浪滾滾,帳中卻是依舊清涼。
長夏看著道雲果真行了一排的針,救活了那條野狗,卻還是拿了袋子把那狗兒裝了出去,往後頭馬廄處出去之後,想了想,吩咐了馬廄裏的一個信得過的小廝跟過一個僻靜處,把那袋子遞到他手上,輕聲道:“中了毒的,走遠點,淋了火油,燒了。”
望著那小廝拎著還在蠕動的袋子走遠,長夏才歎了口氣,自言自語道:“上天雖有好生之德,可彼之慈悲,為禍更甚。”
長秋沏好茶,安北王當先,六皇子和張家老祖跟著進了主帳。
安北王抬手示意二人往茶桌前坐下,接著剛才的話題道:“老先生見識廣博,令本王眼界大開,隻不知老先生怎對這稹白草如此熟悉,這種東西,本王實在也是第一回聽說,認真說來,究竟是怎麽寫的都不知道。”
六皇子聽得安北王如此一問,忍不住呼吸都窒了窒,正欲解釋幾句,卻聽張家老祖哈哈笑道:“王爺思慮果然周全,實不相瞞,我君山藥人,自習藥便要辨毒,我藥人奉伏羲、神農、黃帝為三皇,祖師爺們嚐百草而辨毒,隻為區分藥性和毒性,又如何去毒草之毒性而治病救人。”
“可毒和藥,本就在一念之間。為此,我君仙藥人自立名號之前,便有鐵規,不可使毒害人,更不可刻意研習毒藥,毒物。然樹大有枯枝,最早做出這百草殺的,卻也是我君山藥人中,一名天分極高的藥師。”
安北王和六皇子聽得這處,都忍不住停下正在飲茶的動作,一臉訝然看向張家老祖。
“照規矩,藥行長老給其喂了無望散,並逐出門牆。卻因一時慈悲,放過了他身邊那位剛收入門牆的聾啞弟子。卻未曾料想,那個聾啞之人,卻是從滇地來的,那稹白草,就是他交到他師傅手上的。”
“當然,這件事,山中也是在殿下中毒之後,才警覺的。此前十幾二十年,大雲朝並無任何此毒的蹤影,山中也沒有在意。”
“但這幾十年,老兒我因不喜山中俗事,一直在外雲遊。卻是在幾年前,滇地一處地下藥市,發現竟然有人在挖掘販賣此草,因價格奇高,卻無人問津,便跟著那個人,用心鑽研了一番。才發現個中奧妙無窮,實在是一味奇藥。”
“後來,老夫又聽說旌國瑤花簡直有起死回生之妙,便又有了興趣,就往旌國去了。沒多久便遇到用百草殺害人的一個大案,因其中涉及到畢彥的一個學生,下毒之人才進入了畢彥的視線,然後被畢彥控製了。”
“老夫也曾在旌國遊走打聽過,此前並未有什麽離奇中毒死亡的案子,應能確認,那兩個人,也是第一次出手。老夫曾正麵見過那兩個人一回,其中那個年紀大的,一看就是被喂過無望散的。老夫才確定,這兩個人,應是被逐出門牆的君山藥人。”
“前一陣子,趁畢彥往君仙山過來之時,我那侄兒派了君山藥幫享堂長老出山,結果了那兩個師門罪人。從其住處搜出了大量製好的藥材,除了可以用來醫病的,其餘用作配毒的,已經一並帶回山,進行了焚毀。”
“還有一路,去往滇地藥行商會和君山藥行傳了話,控製源頭。”
製作百草殺的人,竟出自君山藥人,其實六皇子也是第一回聽說,但他畢竟是此事的親曆者,更知當時凶險,若非萬壽觀和張家傾力相助,他這條命早就交代在江南西路了,那時提不提此事,都沒有太大的問題,認同此事為畢彥所為,是大家達成的共識。
但此時,張家老祖選擇在安北王麵前自揭傷疤,把此事來龍去脈說了個清楚,其實是為了方便安北王自行判斷,對他這樣的一方諸侯,不會對任何事情輕易相信,也不會隨便下判斷。
若不能坦誠相見,還不如什麽都不必說。
六皇子想明白這一節,啜了口茶,看了看還在沉思中的安北王,清了清嗓子道:“那位旌國大王子,中的毒,其實與我當時所中之毒,也沒有太大區別,並且他身上在早先,還另外中過一種慢性毒藥。”
“他醒過來之後,曾言他是勘破了畢彥據旌國國主明令禁止開采煉製的銀礦為私有,才被下了毒……”
張家老祖卻不願一直糾結於此,便轉而問道:“不知畢彥在君仙山時,旌南軍中嘩變,是怎麽回事?”
安北王蹙眉道:“這件事說來話長。畢彥扶助如今的旌國國主上位時,雖說不明顯,但旌南王、旌北王一分封之後,實則有點三方製衡,互相牽製的感覺。”
“畢彥其實對此事是極為不忿的,因為旌南軍對我大雲朝,旌北軍對更北邊的遊牧民族,兩邊軍力相加,實際比旌國國主手中軍力更甚。旌國地形,東麵是茫茫大海,西麵是巔嶺山脈,可謂都是天然屏障,所以若有戰事,便盡在南北兩軍。”
“畢彥認為這是極大的隱患,可一來當時他羽翼未豐,二來,那位國主當時其實也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才能得到王位。”
“後來畢彥在旌國國庫極度空虛之下,憑借自身才學,讓旌國改變了積貧積弱的麵目,政權也逐漸平穩了。但本王當時並不理解,其實按照諜報,旌國百姓生活談不上安居樂業,豐衣足食。經濟上也說不上有什麽亮眼的舉措,南北通商在非戰時狀態,都是極為稀鬆平常的,並沒有特別發達。”
說到這裏,安北王頓了頓才道:“但今日聽你們細說了這些事之後,本王倒覺得,畢彥隻怕是當時就用了開礦這一招,先滿足了王族和上層官員的胃口,給了他們更多的利益,有了利益驅使,自然有人願意為他歌功頌德。”
安北王邊說邊點頭道:“這樣說起來,這件事就通了。否則按照他的經曆,一個在旌國毫無根基的文人,又並無治世大才,怎能得到這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