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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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榮尚宮,秦念西獨自一人坐在廊下,恍惚了許久。
    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紫藤可能都是被阿娘的親事,傷的最重的那個人。她自小兒就被點到了阿娘身邊,是跟了阿娘時候最長,也最得阿娘器重的丫鬟。
    阿娘死後,紫藤先是被秦大人趕出了府,輾轉跟著阿娘的靈棺回了江南西路,又回了君山,為阿娘守孝了三年。最後終身未嫁,到秦念西回了江南西路時,她已經自梳,進了君山善堂掌總。
    紫藤後來見她,完全沒有了往日的親昵,隻餘一絲明麵上的恭謹。
    而今生,到如今,紫藤已經虛歲二十有二,這幾年,她從不曾在秦念西麵前提過自己的前程,就是杜嬤嬤偶爾說上一嘴,還會被她不著痕跡地繞過去。嬤嬤們隱約都知道,這是心結已深,也隻能暗自歎氣。
    可這個話題,就是她們心中共同的傷疤,隻能靠日複一日的忙碌,和假意的忘記,來代替那些無可言說的傷痛。
    若說這世上有一個人,是秦念西最想偏疼的,大約就是紫藤了。所以這些年,她不說,她也從來都不問,她們有一樣的疼,而因為前世的秦念西愚蠢而懵懂,今生的秦念西已經與前世隔了三十年,興許,疼的程度也有深淺吧……
    一陣微風吹過,怒放過的丹桂被風灑了一地,最後那一抹香味兒飄進了秦念西的心裏,她悠悠歎了口氣,想起明夫人那個院子,那個種滿了丹桂的院子。
    或許,前世裏,她嫁給了王三,雖說空有夫妻之名,但到底,在日複一日的陪伴中,在最後那幾年的耳鬢廝磨中,在看著王家人皆盡夫妻和睦中,那些疼和傷,是被逐漸撫平了的。
    王三的信,她已經收了三封。
    他說脫了棉衣,他看著童兒們爬竹子十分眼熱,也去試著爬,他在信中描寫了各種摔下來的姿勢,還把那些姿勢,悉數畫成了圖。他說他摔了幾日之後,覺得自己挺沒用,本想爭口氣爬到頂上去隨著竹竿蕩悠,卻隻能趴在竹根上啃土……
    他說櫻桃熟了,楊梅也熟了,可是卻沒有盼到她的隻言片語,不知道她今年能不能喝上那櫻桃和楊梅釀的酒,聽園裏的嬤嬤說,她最喜歡那個酸甜味兒的酒,還喜歡吃那些果子,可果子興許都知道她不在山上,結的一年比一年少……
    她看著那些信,或是樂不可支,或是勾起無限思念和饞蟲,提了無數次筆,卻不知道要怎麽給他回信。
    她分不清,她好像也從來沒分清過,前世的王三和今生的王三,對她到底是一種怎樣的情愫。
    前世裏,或許是相互的同情和憐憫,還有濃濃的深閨寂寞。
    今生呢?是不是因為自己的提前出現,讓他錯過了和傾慕的女子遇見的時機,可不過是時間先後而已,興許,終有一天,他還是會弄清自己的心意?
    她大概知道,舅舅幫著他給自己遞信,心裏是怎麽想的。舅舅隻怕和前世一樣,到如今仍舊認為,那座丞相府,是她最好的歸屬,便是連外翁和老祖宗,甚至是太虛真人,隻怕都是這麽想的,否則的話,他們過京城的時候,老祖宗那樣的目下無塵,不會貿貿然,要去王家討酒吃。
    她甚至隱隱感覺,倘若王三前腳收到自己的信,不管信上寫了什麽,隻怕舅舅和外翁,後腳就可能給王家遞話兒。
    可她怎麽覺得,那樣的深宅大院,讓她有些膽怯?她那樣被動地拔了腿出來,如今再回去嗎?可是再回去,還能和從前一樣嗎?她已經不是從前那個她了,他也不再是從前那個他。
    他會去參加科考,然後平步青雲,即使有些磋磨,也不過是人生必然階段。他應該有個賢惠溫柔的妻子,為他相夫教子,打理好後院,讓他專心仕途,成就一代名臣。
    可那個人,能是自己嗎?
    好像不能吧,這條路,不是從今生再睜眼的那一刻,便已經選好了嗎?
    ……
    那些信,怎麽回?沒有辦法回,她能和他說什麽?說她除了替長公主治病,還去了旌國,替旌國王子和王爺治了病?說她還沒進安遠城,先進了安北軍,替軍中將士治了病?
    這日子看上去也挺乏味,除了治病救人,就是治病救人,其餘驚心動魄的生死大事,又有哪一件是能說的?
    ……
    秦念西正愣神中,卻突然聞到一股桂花烏梅湯的味道,一回過神,可不正是胡玉婷輕手輕腳放了茶湯在自己麵前,笑道:“姑娘這是怎麽了,一個人在這處坐了小半個時辰了,才剛榮嬤嬤過來,姑娘還和她有說有笑的。”
    秦念西搖頭笑道:“我沒事,是好事,但是,哎,也說不好……”
    胡玉婷有些驚訝道:“這是怎麽話兒說的,姑娘這啞謎,可不太好猜。”
    秦念西輕聲笑道:“榮嬤嬤是來說親的。”
    胡玉婷一臉愕然:“說親?給誰說親?”
    “榮嬤嬤說,那位從前叫月環的暗衛首領,如今在王爺身邊做參軍那位,求了王爺,想求娶咱們家紫藤姐姐,婷姐姐覺得怎麽樣?”秦念西壓低了聲音問道。
    胡玉婷愣怔了半天才道:“怕是有點難,我總覺得,紫藤姐姐雖說表麵上總在笑,可心裏……我聽我外婆說,她和她家長輩為了這事兒,辯過嘴,反正就是不見得好說……”
    秦念西一臉苦澀道:“也難怪,她自小兒跟著我阿娘,我阿娘,哎……”
    胡玉婷跟著點了點頭才問道:“那這事兒,姑娘和不和紫藤姐姐說呢?”
    秦念西歎了口氣道:“說是要說的,就是看怎麽說,而且,這事兒總是要說破的,它就是個膿包,也是要盡早挑破了才能好,紫藤姐姐,值得一個好人,好好過日子,不管是這個人,還是將來的某個人,總要紫藤姐姐想明白了,才能把日子過好,心裏也真正放下不是?”
    胡玉婷點了點頭道:“要不這樣,前幾日做的那個濁米酒好了,咱們晚上,就著這溫泉,煮一壺,再來點吃食點心,請孟嬤嬤一起,咱們一處,開解開解紫藤姐姐,看看能不能找到點話縫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