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詐騙？”中年人瞪著眼道：“你什麽意思，是不是覺得我們來村裏辦個活動就好欺負是不是？”
    “剛剛就說了，你說我們是詐騙，那你拿出證據來啊，你要拿不出證據來我們也可以說你是誹謗知道不？”
    “什麽人啊，見不得人別人好是不是！”
    中年人很是不滿，什麽詐騙不詐騙的，他們什麽都沒騙，幾百塊的東西讓你自己貸錢來買，怎麽就詐騙了呢。
    是的，中年人許守昌並不認為他們是詐騙，覺得這就是正常的推銷行為。
    這個產上賣的價錢也就比他們“賣”的價錢便宜個十幾塊而已。
    所以在之前，許守昌根本不擔心什麽，隨便伱們報警，警察根本不會管。
    薛玲玲沒有正麵回答，隻是道：“那你把你們的手機拿出來看看，看看之前是登記信息呢，還是讓大家貸款了。”
    這句話一說出來，許守昌幾個人的臉色一變！
    這女的咋回事，剛剛還一副什麽都不懂的樣子，結果現在居然一張嘴就把他們最大的秘密給說出來了。
    許守昌隻能強行說道：“你在說什麽，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說讓我們拿手機就拿手機啊。”
    薛玲玲聞言轉身看著一邊的老頭老太太說道：“大家聽我說一下，這世界上沒那麽多免費的東西，你以為他們是免費給你們體檢，給你們發東西嗎？”
    “沒有，人家是用你們的信息去貸款了知道不，剛剛讓你們登記，還讓你們做那些人臉識別，那就是搞網貸呢！”
    大爺大媽們愣愣地看著，都沒怎麽聽懂。
    薛玲玲又道：“就是說，讓你們在網上貸款買這東西，等過段時間就會有人和你們追債，讓你們還錢的。”
    這麽說大家終於聽懂了。
    “啊？所以這不是送我們的？讓我們貸款買這些？那我不要了！”之前說話的大媽趕緊把手裏的東西放下道。
    免費給的那自然是沒問題，但要讓她貸款來買，根本不可能。
    很多留守農村的老人都很保守，屬於那種背著債晚上都睡不著覺的人。
    所以有時候這個世界上的人真的很奇怪，有的人借了錢恨不得趕緊還，有的人呢，背著一堆債，照樣睡的安穩。
    比如某些房地產老板……
    另一位大爺也說道：“怎麽回事啊，說好的給我們，現在咋又成貸款了？”
    剛剛還歡天喜的村民們這會兒都慌了神，圍過來在那裏七嘴八舌地發問，許守昌幾人有點遭不住。
    終於還是許守昌開口道：“都別吵，別吵好嘛，她說我們做了貸款你們就信？”
    薛玲玲聞言道：“你做沒做，把手機拿出來給大家看看不就行了，我覺得這個很簡單就能證明。”
    “怎麽？你是警察啊，你說看我們的手機就看？”
    兩邊又吵成了一團，許守昌等人是打算趁機開溜的，但是已經晚了，村民們越圍越多。
    有一句老話叫“窮山惡水出刁民”，雖然這句話有點問題，但意思就是那麽個意思。
    為什麽要搞普法下鄉活動，一方麵要讓農村的老百姓不再受騙上當，另一方麵呢，則是要讓村民守法。
    你要知道，放在三十年前，這種騙子要是被發現了，那基本上和小偷的待遇差不多，村民們甚至會直接把人綁起來揍一頓，然後再交給公安機關。
    至於說待遇最差的，是人販子這種，很多地方都發生過這種案子，發現偷孩子的，直接會被揍死……
    至於說追究責任，那怎麽追究……
    所以這會兒幾人根本不敢動，剛剛還很和善的村民，這會兒眼裏都帶著懷疑。
    正在此時，薛玲玲開口了：“大家都不要著急，咱們是法治社會，我也不可能強行看你們的手機。”
    “現在已經報警了，等著警察來總沒問題吧，還是說你們連這點時間都等不了啊？”
    說著話，薛玲玲掃了一眼人群中的老唐，她就是在學這位唐老師說話呢。
    唐老師張嘴閉嘴都是這樣的話，我們現在是法治社會，要**律……
    結果她記得上次開講座，學校法律係一個老師脾氣太暴躁，和唐老師吵了起來，上去要動手呢，被唐老師瞬間就給放倒了……
    放倒之後他還在那裏說什麽“法治社會要**律”以及“你正在不法侵害，我這叫正當防衛”之類的話。
    最後還給大家說，法治的保證是暴力，沒有暴力的法律那根本不算法律。
    就因為這個，當時聽講座的同學都把這位唐老師記住了……
    老唐也是笑了笑，沒想到自己的口頭禪現在還被人學去了。
    他倒是有點好奇，今天這個事會怎麽處理呢。
    就這麽等了一會，一輛警車來了，鎮上派出所的民警趕了過來。
    畢竟涉及到農村詐騙的問題，而且幾個人都被堵在了村裏，這必須得快點。
    民警老常上前看了看道：“誰報的警？現在什麽情況？”
    老唐上前道：“你好同誌，我報的，現在的情況是這樣的……”
    許守昌看著站出來的唐方鏡又有點懵了，你又從哪裏冒出來的！
    旁邊的村民們也都有點好奇，以前在村裏沒見過這個年輕人。
    老唐這邊已經把情況說清楚了，老常聽得眉頭皺起，隨即看著許守昌道：“他說的話屬不屬實啊？”
    許守昌不說話，他不敢承認。
    老常見此也大概知道了情況：“行了，你們幾個，回所裏一趟。”
    說完又問道：“誰是村幹部，和我們一起過去，再喊兩個參與的村民一起回去。”
    半小時後，老唐從車上下來，感慨一聲，這現在的年輕人都不錯，薛玲玲剛剛畢業沒多久，這就已經有車了。
    他本身不用過來的，但是薛玲玲非得讓他來，還說沒他在身邊總感覺不穩妥。
    倒是那位高書記有點懵，他忙完後在辦公室等著老唐呢，左等右等沒等到，出來後詢問才知道對方去派出所了……
    果然和縣裏通知的一樣，這位唐律師走到哪裏哪裏不太平……
    當然，用老唐的話來說，並不是說他走到哪裏哪裏不太平，而是因為本身這些地方就有這樣的問題，他隻不過是把這些問題給捅出來了。
    難道把事情壓下去，看著穩定了，事情就不存在了？
    就好比老劉頭那事一樣，沒他唐方鏡，事情一樣存在！
    派出所內，兩個村民跟在薛玲玲身後有點害怕，警察讓他們在門口這等著，先把幾個人帶了進去開始詢問。
    大概二十分鍾後，老常帶著許守昌幾個人走了出來。
    “來來來你們都過來一下，你是村裏的村支書助理是吧？”
    薛玲玲點點頭道：“對我是。”
    “事情已經查清楚了，這幾個人確實是通過登記村民個人信息，進行人臉識別的方法來貸款的，你們猜的沒錯。”老常開口道。
    事實上這種情況他也很詫異，隻能說這幫人的手段越來越新了。
    稍微不留神就上了當，不是說你不掏錢就能沒事的。
    薛玲玲聞言道：“警察同誌，那他們這算不算詐騙啊？”
    旁邊的村民也跟著說道：“對啊，這不算詐騙嗎？這好好的就多了貸款，沒想貸款……”
    老常製止了一下道：“這個，剛剛我和局裏法製科的同誌聊了一下，還沒到詐騙的地步。”
    盡管之前就從唐方鏡那裏知道說應該不算詐騙，這會兒的薛玲玲都有點反應不過來。
    “不是，同誌，你們這……這怎麽能不算詐騙呢？他們明明就是騙村民貸款了啊！”薛玲玲很是著急道。
    老常示意薛玲玲幾人不要激動，這才道：“事情不是你們想像的那樣，他們的那些產品也是有價值的，不是說純粹為了騙錢。”
    “讓村民們貸款的那些錢，其實就是買東西用的錢，雖然有騙人的行為，但還夠不到詐騙。”
    “算是民事欺詐吧，而且我剛剛已經和他們說好了，趁著還沒放款，讓他們和網貸機構聯係，把那個貸款的事取消了。”
    “至於前幾天的那些，已經放款了的，由他們負責還錢，你們村裏不用管。”
    “完了回去你們把東西也給退回去，那也就行了，你們村裏也沒什麽損失，如果同意的話就簽個調解協議，把這事調解了吧。”
    旁邊的許守昌幾人一直都沒說話，但忍不住就想歎氣，這麽一搞，這個村子的努力就白費了。
    真的算起來，他們是這個產品公司的銷售員，不是正式的那種，用這種辦法來賣東西也是沒辦法。
    實在是現在太卷了……
    老常的話很平和，基層辦事就是這樣，別說這種案件了，就算真的是一些刑事案件，也有可能會走調解的。
    尤其是很多的特殊情況，比如說兩個親兄弟因為種種矛盾打架了，確實有一方已經到了輕傷的標準，那按道理是應該立案走刑事的。
    但是呢，兩兄弟現在吵架，那後麵就不好說了，可能這邊立案，那邊反手就來所裏求你，說不報案了，非得讓所裏撤銷，不給撤銷就要鬧，你說咋辦。
    立案後再撤銷那可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大媽看向了薛玲玲道：“薛助理，你看我們答不答應啊？”
    薛玲玲也有點猶豫，平心而論這是最簡單的解決辦法，不用麻煩，也沒有什麽損失。
    但是總覺得心裏不得勁。
    結果就在這時旁邊的老唐開口了：“警察同誌，先等等，您剛剛也說了，他們這種行為雖然夠不上詐騙，但也算是民事欺詐了對吧。”
    “這隻是退錢是不是有點太輕了，雖然不算詐騙，但這種行為也很惡劣了。”
    民警老常聞言眉頭皺起，但還是說道：“小夥子，你的意思是想咋辦？”
    老唐聞言笑了笑道：“警察同誌，我的意思是咱們按照法律來辦，根據《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第五十五條規定，你們這種情況，應該退一賠三的。”
    “這是明顯的消費欺詐行為，雖然中間加了個網貸的套娃，但確實是欺詐。”
    這話說的，旁邊的許守昌直接忍不住道：
    “你又是誰啊？還退一賠三，你說要賠就得賠啊，你算老幾？”
    警察現在都說了不是詐騙，你這還沒完了是吧。
    關鍵是他不想退錢，這種情況他們團隊經曆過，先把調解協議簽了，然後直接走人，警察不可能因為這點屁事就各種動用手段來找人的。
    聽到這話，薛玲玲剛想開口呢，然而老唐已經直接說道：“我啊，大家給麵子，我在單位裏算老大，而且我提醒你一句，不是我說賠就得賠。”
    “而是法律規定了你得賠，所以你才需要賠！”
    “法律規定，誰規定的你去找誰，反正我們不可能賠。”許守昌直接道。
    後麵的大媽忍不住道：“你這個死騙子，死騙子！”
    老常伸手示意不要罵人，在一邊開口道：“看你這好像懂點法的樣子，但是我跟你說，這實踐和理論不一樣的，現在對方沒有犯罪，所以我們公安機關管不了的。”
    “你要讓他退一賠三，我們這邊隻能建議你走法律途徑知道吧。”
    “但是呢，我剛剛看了一下，那些產品，貴的也就一千多點，便宜的呢，隻有幾百塊，而且需要村民們自己去起訴的。”
    “這種情況，你說他們咋起訴？不可能有律師接這種案子的。”
    老常對麵前這臉色蒼白的年輕人觀感很好，懂法是沒問題，但法律和現實之間有差距，不是說法律規定退一賠三就能賠三的。
    老唐聞言笑了笑道：“那沒關係，村民們沒辦法起訴，我來幫他們起訴就行，你看這樣不就沒問題了嘛。”
    什麽？旁邊的許守昌有點懵逼，這人有病吧，平白無故地冒出來，然後還說什麽要幫村民起訴？
    老常已經有點無奈了：“小夥子，你知道村裏有多少人嗎你就幫，你咋幫啊，這得律師才行……”
    然而，老常的話還沒說完呢就被老唐打斷了：“警察同誌，巧了，我正好是律師，您看，這是我的證件。”
    說著話，老唐將一邊的律師證拿出來，確認了一下沒拿錯，就那麽隨便晃了晃。
    許守昌：“？？？”
    假的吧，這踏馬是假的吧，怎麽突然間就撞到了這麽一個律師，而且這個律師就和瘋了一樣要給村民打官司？
    前麵的老常也有點沒反應過來，說這麽半天原來你是律師啊！
    老唐已經看向了許守昌幾人道：“怎麽樣，現在應該沒問題了吧？”
    許守昌身邊的女人撇撇嘴道：“你這……你就不問問那些村民願不願意告？你起訴人家就願意是吧，想什麽呢。”
    “農民手裏的那點錢可寶貴了，你律師費收多少啊，兩千最低了吧？別以為我們不懂法，收的再低就能去律協投訴你的。”
    雖然不知道這人是不是腦子不正常，但幾個人並不擔心，律師靠打官司為生，村裏的人基本上不可能花這個錢的。
    薛玲玲倒是不奇怪，隻是覺得唐老師這是不是有點犧牲太大了，村子裏買了產品的得有一百多人，也就是說這些官司都得唐老師來出錢……
    老唐聞言更開心了：“你放心，他們願意告的，有人會幫他們出錢，到時候就簽個合同，官司輸了不用掏一分錢，贏了還能拿三倍的賠償，你問問他們願不願意？”
    “大媽，你也聽到了吧，你願不願意啊？”
    跟著薛玲玲過來的大媽人都傻了，聞言趕緊道：“那……那肯定願意，但這誰給出錢啊？”
    “這你們不用管，反正不用你們花一分錢，好了，警察同誌，那我們就準備走法律途徑了，先走了啊。”
    說完，老唐轉身就走，身後的薛玲玲趕忙招呼兩個村民跟上。
    老常目瞪口呆，這……這就走了？事情就這麽結束了？
    原本還以為這調解工作難做呢，法律途徑也隻是給一個建議，結果這不知道哪裏出來的律師直接就要走法律途徑，還有人出錢，誰會當這種冤大頭。
    許守昌幾人更是無語，不過現在也沒辦法，人家要告就隨便告吧，和老常問了一下確認沒事後，幾個人也離開了。
    然而，他們並沒有發現，老唐幾人沒走，就在外麵看著他們。
    “唐老師，咱們不是回村裏嗎，還在這邊幹嘛呢？”薛玲玲很是好奇道。
    “當然是去和警察同誌協調一下，你不會以為我這麽隨便就能起訴吧。”老唐在那裏笑道。
    “行了，你們現在這裏等著，我去裏麵一趟。”
    說完，老唐又回了派出所，果然，剛剛那位常警官這會兒還在接待那裏坐著。
    老常這邊正在整理筆錄，雖然剛剛沒有受理，但筆錄這些東西肯定要整理好，萬一出現什麽意外要用。
    結果就在此時聽到了一個聲音：“常警官你好。”
    抬頭一看發現是剛剛那個律師，頓時有點奇怪道：“你咋又回來了？是還有什麽事嗎？”
    老唐笑道：“當然是有事，常警官，你看我起訴他們需要一些證據，他們的個人信息，以及相應的證據這些，我不好調查，但你們剛剛肯定是有結果的……”
    “不是說現在要，那不符合程序，等我在法院開好調查令後再來調取，現在就是先和您說好了。”
    說白了就是要白嫖，也算是老唐的日常了。
    畢竟從物業案件開始，他已經白嫖了不知道多少次，反正隻要遇到這種不好操作的，就從公安機關那裏想辦法……
    老常聞言道：“你還真的要幫那些村民起訴啊？”
    “當然要幫著起訴了，重新介紹一下，我叫唐方鏡，京州騰達律師事務所主任律師，這次來這邊呢是應京州律協的委托，到這邊做普法下鄉工作的。”
    說著話，老唐將自己的律師證遞了過去。
    老常接過來一看，還真是那位唐律師！
    “等等，你來這普法下鄉，就你一個人？”
    “之前人挺多的，後麵都受不了我，就分開了，不過沒關係的，我這邊是通過實際打官司的方法來進行普法，您沒感覺這樣子普法，比開講座幹巴巴的說好太多嗎？”
    這一句話讓老常都有點不知道怎麽接茬……
    老唐又道：“而且，就算隻有我一個人，律協那邊也說了，所有的開支都有律協承擔，因此不用擔心錢的問題。”
    反正程大會長親自打包票的，那還怕什麽，可勁造就行，這種富裕的仗，他老唐兩輩子加起來都沒打過好不好。
    聽著唐方鏡的話，老常突然對那位京州律協的會長開始同情了。
    這馬上年底要盤賬，你讓這麽一個人出來，還給那樣的承諾……
    答應，這必須答應！
    一切都是合規的，律協拿著調查令來，肯定沒問題。
    而老唐之所以要提前打招呼，就是為了到時候好工作，調查令確實有用，但是別人要是不配合，那你還得麻煩。
    “對了還有一件事，村民們剛剛被騙，這會我再說免費打官司可能沒人信，得你們去幫忙說說。”
    說白了就是讓警察去幫忙背書一下。
    老常自然沒問題，說幾句話的事兒。
    很快老唐出了派出所，來到薛玲玲的車上道：“開車吧，回村裏把這個事公布一下。”
    說歸說鬧歸鬧，一百多人的案子，就算按照最低價，一個人隻收兩千塊，那也是二十多萬的律師費，雖然京州律協家大業大，但不可能這麽造。
    這裏老唐打算嚐試一下一個新的規定，那就是《最高人民法院關於審理使用人臉識別技術處理個人信息相關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幹問題的規定》。
    這個規定的第八條很長，但是最後一句話提到了：人民法院根據當事人的請求和具體案情，可以將合理的律師費用計算在賠償範圍內。
    這意味著什麽呢，意味著在法定的範圍內，又有了一種支持對方來承擔律師費的情形！
    原因很簡單，人臉識別技術最近幾年有點被濫用的趨勢，各個互聯網公司，甚至於是物業，四店等等的地方，都開始收集人臉信息了。
    比如有的小區就是，必須刷臉才能進。
    你要說這種情況侵權了沒，侵權了，但是你這個損失怎麽計算呢？
    是不是突然發現沒辦法計算啊，那好了，最高法專門出台司法解釋，這種情況，你可以讓對方承擔你為了侵權案件而導致的合理支出。
    交通費誤工費什麽的不用說了，律師費現在也被算在裏麵。
    具體到本案中，老唐就是要建立一個新的邏輯關係，對方收集人臉信息看上去經過自然人的同意了。
    但是，他們並不知道這是要用來貸款的，說的再極端一點，那些老人根本不知道這是在收集人臉信息！
    這裏麵牽扯到了消費欺詐，牽扯到了人臉識別侵權，兩者有著內在的邏輯關係。
    正好借著這次的案件機會，嚐試一下看能不能得到法院支持。
    反正就算法院不支持，也有律協在呢，這案子要是做成了，說不得還真的會出一個以案釋法的案例。
    就是很可惜，上次西紅區的那個案子沒有被選上，最高法認為代表性不夠。
    這個案子和上次不同，上次是西紅區法院有信心，這次是老唐有信心。
    京州，光明區法院辦公室內，老周突然感覺心緒不寧，仔細想了想又沒發現什麽事。
    上次西紅區那邊的老嚴居然敢半場開香檳，還沒等上報呢就嘲諷他，結果最後沒通過，他現在每天都會打電話嘲諷。
    光明區沒有指導案例，你西紅區也別想有！
    西平村內，被騙了的村民們已經聚集到了一起。
    老唐從民警那裏知道了貸款平台，薛玲玲已經給那些村民都查過了，基本上都有貸款。
    正如老唐之前說的那樣，講再多，你也不如讓他們自己親身體驗一下，反正這會兒很多的老人都著急了。
    他們確實是什麽都不懂，用有些人的話說很愚昧，感覺上當受騙活該。
    但是呢，老唐不管這些，他做案子是為了自己喜歡，和其他的沒關係。
    於是，在村支書高建設把情況通知了一下後，村裏很多人都有點懵。
    “建設啊，你是說這位唐律師給我們打官司，不收錢？”有老頭上前有點不太相信道。
    主要是上一個說不要錢的就是騙子，這馬上又來一個不要錢的。
    “三叔公，不收錢，我和你說，這位唐律師是網上有名的律師，經常給窮人打官司不收錢的，而且這次也不是不收錢，是有人出錢的……”
    高建設在不斷解釋律協做活動，後麵民警老常也趕過來，解釋了半天，這才讓村民相信了。
    雖然不知道那個律協是圖什麽，但現在有這樣的好事，那肯定得參與！
    那就挨個開始了，得把每個人的信息，相關的事項都登記到位，而且還得和每個人都簽訂委托代理合同。
    我們是沒有集體訴訟的，至於說到時候法院會不會合並審理，那是法院的事。
    這個工作比較繁瑣，好在有薛玲玲幫忙，到了下午終於都弄完了。
    老唐隨即將材料發回騰達，讓那邊開始準備合同。
    做完這一切，便坐車回了縣裏休息。
    與此同時，騰達辦公室內，王青青看著麵前發過來的一堆資料，人都要傻了，唐哥這是去幹了個啥？
    相比起之前上千人的網絡糾紛，這點人數其實不算什麽，但這次不一樣，這一百多號人都是原告！
    隻是這個律師費什麽意思，一個人收三千？是不是有點高了？
    算了，反正自己就是跑腿的，很快資料被送到了老王辦公室。
    老王看著看著也有點懵，雖然說律協承擔費用吧，但你老唐也有點過分了，以前都是按照最低價格兩千塊來算，這次一下子跳到三千，雖然依舊是白菜價，但是，人太多了！
    一百三十多個人，這樣算下來接近四十萬了！
    而且和之前不同，律協那邊專門說了，不能虧待唐方鏡，實報實銷……
    想了想之後老王便撥通電話，他準備問問唐方鏡。
    五分鍾後電話掛斷，老王隨即打給了老程。
    律協辦公室，老程接通電話笑道：“王主任，我現在沒事……什麽？四十萬？不是，這唐方鏡接了什麽案子啊！”
    老程的笑容瞬間消失了，臉上都寫著肉疼，不當家不知道柴米油鹽貴，原本以為有個幾萬塊頂天了，這一下子給加了個零！
    “是個共同訴訟的案子，一百三十多個原告，每人三千，老程，網上天天都有人和律協舉報唐方鏡不正當競爭，所以他這次收的高點，相信律協這邊肯定沒意見吧。”
    老程都要跳腳了：“沒意見個屁啊，這是實報實銷的，四十萬，我都想賺這個錢了！”
    “行了老程，別在那說這些了，人家唐方鏡沒坑你，一會兒我給你發個文件你看看就知道了，算是一個實驗吧，鬧不好這次可是會整一個以案釋法的經典案例出來……”
    很快老程看到了相關材料，越看越覺得有意思，因為從最高法的規定出來後，還沒有相關的案例呢。
    之前的人臉識別第一案，那個原告自己就是律師，所以也就不存在其他問題。
    但現在不一樣了，將人臉信息和消費者權益扯到一起，算是一個極其新穎的嚐試，有搞頭，真的很有搞頭！
    四十萬很多嗎，一點都不多，今年年底多搞一次培訓就有錢了……
    時間來到了第二天，老唐重新回到村裏和村民簽合同，簽好合同後便回了東山縣城，一路來到了縣法院。
    立案庭內，工作人員看著麵前的材料皺眉道：“你這要開訴前調查令？但是你連起訴狀都沒有啊，被告信息都不知道。”
    “所以才要開調查令的同誌，你這邊看看稍微快點，畢竟涉及到了一百多個村民。”
    民事立案經常遇到的問題，雞生蛋和蛋生雞，沒有對方信息不能立案，不能立案不給開調查令，查不到對方信息……
    雖然有規定在立案程序進行的時候就能開調查令了，但是小縣城的法院，還是看情況。
    為什麽說以前法院工作的，出來當律師會特別順暢呢，不單單是法律的問題，還有別的方麵。
    這種情況下，人家就是能更快的把調查令開出來，你其他律師就是不好開，法律並沒有規定說申請了就必須得開……
    好在老唐這邊稍微順利點，調查令開出來馬不停蹄地去鎮上派出所調取信息。
    老常這邊自然很配合，沒有任何問題，對方的個人信息，派出所查到的那些貸款證據什麽的，都是可以調取的。
    然後，回到法院的老唐給工作人員表演了一下什麽叫“碩大的手提包”。
    一百多個人的材料，可不是小數目。
    “不是，你這……你這麽多的原告？”工作人員看著麵前的一堆材料人都傻了。
    老唐笑得很靦腆：“沒辦法，村子裏的老人基本都上當了。”
    沒辦法，真的沒辦法，工作人員隻能開始清點材料，因為對方是唐方鏡，因為人家在做公益案件。
    東山縣和京南縣是挨著的，對方在京南縣做的事東山這邊都知道。
    這也是老唐之前那麽做的目的，先把猴給宰了，剩下的雞自然會很配合。
    他在京南縣那邊弄出來的風波太大了，公布出來具體處分的隻有領導，剩下還有一堆的工作人員被牽連。
    時間一晃來到了三天後，早已經離開東山縣來到京州市的許守昌幾人正在琢磨著下一步去哪呢。
    京州肯定不能繼續了，準備去漢西那邊轉轉，那邊的農村更荒涼，但也意味著更不會有人找麻煩。
    那些隻知道埋頭種地的農民最好騙了。
    然而就在此時手機響了。
    “喂誰啊？”
    “你好，請問是許守昌吧，我這裏是東山縣法院，你現在在哪呢，需要給你們送一下傳票，還有你的那幾個朋友……”
    啊？許守昌聞言頓時愣住了，這……那個什麽狗屁律師他還真的起訴了啊！
    不過應該人不會很多吧，除非那個村子裏的人都瘋了。
    不然他們這些人走南闖北的還沒遇到過幾個起訴的呢。
    所以許守昌直接掛了電話，隨便告吧，告贏了又能咋樣。
    掏出手機準備先把錢轉出來，然而就在此時他發現，自己的賬戶已經被凍結了。
    “這什麽情況？你們幾個呢，看看怎麽回事？”
    身後的一個人開口道：“老大，我的賬戶也被凍結了。”
    “踏馬的，肯定是那個律師搞得，草了，這還必須得打官司啊！”
    老唐做事滴水不漏，麵對這種稍不留神就會跑路的團夥，肯定是要提前做保全的。
    之前派出所的時候就發現，這些人到處跑，所以必須得針對軟肋，也就是他們的銀行賬戶，隻要給凍結了，隨便他們跑。
    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不能迷信公安機關的調解，如果是治安管理方麵的調解，比如打架鬥毆之類的，那調解了之後不執行，可能會進行行政拘留。
    但是民事方麵的爭端那就不一樣了，不執行你還是得走法律途徑……
    用凍結的方式來促成問題解決，這種行為不罕見，同樣還有用申請破產的方法來促成解決。
    前世就有過案例，小黃車當時退不了押金，很多人都在排隊。
    結果就有律師直接在帝都法院申請小黃車的公司破產，當時還沒破產呢。
    然後就和法院說要押金，不給押金你們就給我走破產程序，畢竟你連一百多快都給不出來，你還敢說你能正常經營？
    後麵……押金就給退了。
    當然，這法子後麵也沒用了。
    許守昌幾個人和銀行詢問後得知是東山縣法院凍結的，徹底沒辦法了，隻能重新和法院聯係。
    兩天後，回到東山縣的許守昌等人終於拿到了起訴狀等材料，然後看著上麵的內容直接愣住。
    “律師費由被告承擔……我們好像就是被告，等等，那個狗日的律師當時說有人會出律師費，說的是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