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呂子岩之前也聽說過唐方鏡的那些故事，但畢竟沒有親身接觸過，隻是下意識感覺“這老同學好像挺厲害的樣子”。
    但是，當這種事真的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時候，他終於體會到了視頻裏那些人的感覺。
    本來這二十萬都好像要不回來的樣子，結果現在居然說能拿回四十萬，這要是真的能拿到手，自己後麵再買房那就一下子鬆快了很多。
    就衝這個，他覺得自己都可以給唐方鏡跪下來磕兩個。
    但是……真的能要回來嗎？|
    不是說呂子岩不相信，主要是這種事誰遇到了都會覺得有點不相信，哪怕那是唐方鏡，哪怕對方已經做了不知道多少類似的案件……
    而在此時，手機裏老唐的聲音還在繼續響起：“現在還得和你再說一下，就是標的額成了四十萬，如果贏了官司，那給我的分成就得按照四十萬來了。”
    聽到這裏，呂子岩趕忙道：“唐主任，我覺得，我覺得如果要回來四十萬，那這個二十萬應該給你的，要是沒你幫忙，我連這二十萬都要不回來。”
    對麵的老唐聞言頓時道：“你這什麽意思，既然都簽了風險代理合同，那就得按照合同來，你給我二十萬，這是讓我犯錯誤啊！”
    “這誰都知道我這個人最是遵守律師的職業規定了，行了，就按照合同來，不過現在隻是立案了，至於說具體怎麽判還不知道，我先掛了啊。”
    說完，老唐掛了電話，隻留下呂子岩在那裏愣了半天，終於回過神來了。
    他並沒有和家裏通知的意思，畢竟之前才剛剛經曆了一次敗訴，立案並不能說明什麽，還得看判決。
    而在另一邊，老唐已經帶著相關材料來到了昌邑區市場監管局。
    很快，市場監管的小毛看著對麵的老唐道：“唐律師，您是要舉報這個雅石京州分公司虛假宣傳對吧？”
    一邊說著話，小毛一邊好奇地打量著對方，雖然都是京州的，但說起來他以前根本沒見過這位唐律師。
    隻是從其他區的同事們嘴裏聽到過這位的傳說。
    其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對方的舉報，你最好一切按照程序來，有問題一定要查清楚。
    因為這個人可能會因為一點小事就和單位死磕到底。
    其實單純死磕到底也就罷了，這年頭的職業打假人很多，市場監管還真的不怕什麽行政訴訟。
    但唐方鏡不一樣，他不是職業打假人，他是職業律師，還是個大網紅。
    這種情況下伱真的別想弄虛作假，除非你有把握把這個姓唐的壓下去。
    而在小毛對麵的老唐點點頭道：“對，就是這個雅石公司，這是舉報信，這是證據，雅石的宣傳單，還有宣傳時候的照片，都證明這個公司宣傳自己的那個小區已經簽約名校。”
    “但是根據昌邑區教育係統的行政公開答複，那個小區簽約的兩所學校，都是新學校，根本不能算什麽名校。”
    “而很多的業主買房，其實都是衝著學校去的，所以我認為，這應該算虛假宣傳。”
    證據充分明確，小毛這邊仔細看完後心裏也有了底，或者可以說，當下的京州，房地產開發商們基本上都有這樣那樣的問題。
    像是“簽約名校”這種情況的宣傳隨便轉一圈都能看到。
    還是那句話，房子的情況很複雜，雖然叫商品房，但並不是簡單的商品，這裏麵的意義太過於重大。
    不過小毛還是道：“行了唐律師，這個事我們受理了，我這邊給您個回執，如果真的有問題，一定會查清楚！”
    老唐聞言笑了笑道：“那就行。”
    如果放在幾年前，房地產極其火爆的時候，說實話老唐已經做好打行政訴訟的準備了，一個區市場監管真的查不了雅石這種開發商，必須得更高層的人點頭才行。
    但是現在嘛就不好說了……
    他並沒有告訴對方已經提起訴訟的事，這種小事沒必要說，反正如果到時候法院的判決書裏認為存在虛假宣傳，而監管調查後認為不是虛假宣傳的話，那就有意思了……
    到時候不管怎麽說，自己要是提起行政訴訟肯定輸不了。
    老唐很快回了律所，接下來就是等著開庭吧。
    時間永遠是最殘酷的，這個世界幾乎每一天都會上演各種各樣的生離死別，但是，任何事都不能讓時間停下腳步。
    早春的寒冷已經在慢慢褪去，京州在逐漸變得熱起來。
    隻不過，雅石京州分公司內，法務總監老牛的心情卻並不那麽美好。
    今天上午公司這邊收到了昌邑區法院的傳票以及起訴狀之類的材料，老牛第一時間就看到了那個行政公開答複。
    “到底咋樣啊老牛，這你上次都說了，國內目前還沒有過這種情況下的雙倍定金返還呢，怎麽了這是？”鄧二峰在旁邊問道。
    讓他下定決心打官司的理由不單單是唐方鏡的怠慢，還有老牛的自信。
    你要說以前有沒有過開發商雙倍返還定金的案例，那當然是有的。
    畢竟放在以前，那些開發商們的騷操作太多了，連預售證都沒辦下來呢就直接開始認購，或者是一房二賣這種，真的不要太多。
    這種情況下隻要起訴了，雙倍退定金妥妥的，隻不過以前很多人也不知道裏麵的問題，開發商的合同裏通常也會寫，比如開發商違約了，返還定金之類的……
    所以在開發商主動退定金的情況下，很多人選擇了息事寧人。
    但是，隻要不是這種“原則性問題”，法院都不會判雙倍退定金，這方麵一個案子都沒有過！
    所以在仔細檢索以前的案件之後，老牛很有自信。
    但是在今天看到唐方鏡的起訴狀和證據之後，老牛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沒那麽有自信了。
    因為他感覺對方好像說的很有道理……
    呸呸呸，那個瘋子絕對不可能有道理，他肯定是在胡言亂語的！
    “鄧總，我現在和您說一下，目前我認為我們贏的機會還是很大，隻不過對方的這個證據很要命……”
    說著話，老牛拿出了那個答複書道：“您看看這個答複的時間，再想想他來我們這的時間，也就是說那個時候他已經知道了我們公司簽約的根本不是什麽名校，而且證據極其充分！”
    鄧二峰愣了一下，看了看那個答複書，開口道：“那意思就是說，如果我們當時真的改了條款的話……”
    老牛苦笑一聲道：“那這會我們估計已經被帶走了，這個唐方鏡，出手還是那麽的狠！”
    想到自己在不知不覺間已經在犯罪的邊緣走了一遭，鄧總都覺得有點後怕，踏馬的怎麽會有這種律師！
    現在普通人都說他們開發商狠，但開發商頂多也就把房子爛個尾，讓老百姓背個三十年的房貸而已，這算什麽啊。
    你看看這種律師，那坑挖的又大又深，稍不注意自己就會直接進去，這才叫狠！
    不自覺地解開了襯衣扣子，鄧總接著問道：“那現在我們咋辦？”
    就算知道對方挖了坑，但鄧總依舊沒有什麽報複的想法，說破大天這個案子輸了，那也就是四十萬，雅石雖然已經有點爆雷的跡象，但畢竟還沒爆呢。
    就在上個月，總公司才剛剛給一個慈善基金組織捐了大幾十億，公司高層依舊各種高額分紅，怎麽也不能說沒錢。
    老牛聞言道：“隻能是打官司了，看看法院支持誰了。”
    鄧二峰點點頭，他也沒什麽好辦法，囑咐老牛好好準備，隨即便起身離開，公司在京州又開了一個新盤，還得他看著點。
    一行律師事務所，自從那天輸了案子後，王登峰請假出去散心了，他是真的被那個法務總監的話給搞破防了。
    什麽叫“律師的花招”，我的方法沒錯啊，退定金一般都是這麽退的，怎麽就成花招了。
    而現在，他又回來了，結果回來之後就聽到了一個消息。
    “你說什麽？那個呂子岩還真的去找唐方鏡了？唐方鏡起訴了沒？”王登峰看著麵前的同事趕忙問道。
    對麵的同事掏出手機道：“起訴了啊，你看再有兩天就開庭了，昌邑區法院已經發了開庭公告。”
    “人家畢竟是同學，既然找你失敗了，肯定得找唐方鏡試試……”
    王登峰點點頭，沉著臉回到了辦公室，心裏出現了一個主意，要不那天自己去旁聽一下？
    要是唐方鏡輸了，那不就能直接證明自己了嘛！
    韓成立居然說自己不尊重律師這個職業，純粹老糊塗了，一個職業而已有什麽可尊重的，贏就是贏，輸就是輸，作為對手就應該不擇手段把他搞下去，談什麽尊重不尊重的……
    而在這樣的氛圍中，終於到了開庭的日子。
    老唐拎著手提包出現在了昌邑區法院門口，身邊則是呂子岩的一家人。
    當然，隻有呂子岩會以當事人的身份參與庭審，其他人都是旁聽的。
    “還是按照之前說好的，庭審開始後你不要說話，所有的事都交給我，記住了吧。”老唐在一邊囑咐道。
    呂子岩趕緊點頭，正準備說什麽呢，旁邊雅石公司的人到了。
    法務總監老牛，還有一個看上去像助理的女孩，同樣拎著包。
    老牛看向了唐方鏡，說起來這也是他第一次見這位唐律師，幾天前他和法院這邊聯係過，主要看看能不能走調解程序。
    然後唐方鏡那裏咬死了，給四十萬那肯定調解，而且和法院的工作人員說盡快走訴訟程序。
    老牛都不知道這個年輕人憑什麽，他憑什麽敢肆無忌憚地得罪法院的工作人員呢，有的人或許不能成事，但肯定可以壞事的！
    他想不通，所以這會兒想了想走過去道：“是唐方鏡唐律師吧，久仰久仰，我是雅石的法務總監，我姓牛……”
    一邊說著話，老牛一邊仔細打量這個臉色蒼白的年輕人，他如同彗星一般出現，而在經過了這幾年之後，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個年輕人正在打破原本行業內的一些規則。
    對麵的老唐自然不知道對方想什麽，事實上他還真的想著有人能弄虛作假……
    不過這會兒麵對著打招呼，同樣笑道：“牛總你好，久仰。”
    隨即雙方不再說話，老牛忍不住感慨一聲，自己像是對麵這個年輕人一般歲數的時候，還在為如何活下去發愁呢……
    人比人真的是氣死人，尤其是麵對這種天才。
    很快雙方進了民庭，分原被告坐好，在書記員的聲音中開始準備開庭。
    與此同時，一個戴著口罩和墨鏡的身影悄然走了進來，坐到了旁聽席上。
    因為旁聽席上本來就坐著呂子岩的家人，所以就算又多了一個人，也沒有什麽奇怪的。
    倒是呂子岩的妻子瞅了瞅，憑著女人的直覺，她感覺這個人看著眼熟……
    男人自然是王登峰了，他現在就想知道唐方鏡會怎麽做這個案子。
    伴隨著書記員的“全體起立”，合議庭成員走了進來，隨即審判長宣布開庭。
    必須的程序之後，法庭調查階段開始，老唐開始讀起訴狀。
    王登峰在很認真地聽著，結果他就聽到了對方的訴求。
    “雙，雙倍返還？”
    在聽到這個訴求的時候他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呢，這個姓唐的有點太誇張了吧，正常情況下定金都不好要回來的！
    然後，他就聽到了事實和理由那裏。
    “虛假宣傳？名校？這也算？”王登峰聽著聽著突然感覺不太理解了，這樣的情況應該不會得到法院支持吧？
    除了王登峰之外，旁聽席上的呂子岩家人在聽到訴求後同樣齊齊愣住。
    “小娟，我沒聽錯吧，那個律師說……說是讓對方退四十萬？”呂建設在旁邊低聲說道。
    當然這個低聲隻是他自以為的低聲，其實聲音很大，審判長都看了過來。
    呂子岩的妻子趕緊表示不說話了，審判長這才道：“好了，原告你們繼續。”
    等程序再次開始後，小娟這才道：“爸你沒聽錯，就是四十萬。”
    幾個人都處於懵逼中，原本想著要二十萬的定金，結果現在訴求居然是雙倍返還，這……這就讓人很驚喜了。
    呂子岩的母親在旁邊沒說話，心裏卻在想著，如果之前家裏答應了公司，那也就是二十萬了，看來還是得聽人家的話才行。
    很快庭審來到了法庭調查階段，老唐率先開始舉證。
    “證據一，雅石公司關於……項目的宣傳單，上麵以比較醒目的藝術字寫明簽約名校，證明雅石公司發出過簽約名校的要約。”
    對麵的老牛質證道：“證據的真實性和客觀性無異議，關聯性有異議，這個宣傳單隻是針對不特定人群的廣告，應當視為要約邀請，而不是要約。”
    “證據二，昌邑區教育係統出具的行政公開答複書，很清楚說明了簽約小區項目的小學和初中都屬於新成立學校，證明雅石公司存在虛假宣傳行為。”
    “證據的真實性客觀性和關聯性均無異議……”
    這個沒辦法有異議，你難道說教育係統的行政公開答複書是假的？還是說公司的宣傳單是假的啊，都不能，那隻能承認存在虛假宣傳行為。
    這個沒什麽好怕的，虛假宣傳又不要命，老牛一開始也沒打算從這方麵來走。
    雙方舉證質證完畢，法庭辯論環節開始。
    還是老唐首先發表觀點：“根據《民法典》第四百七十三條規定，商業廣告和宣傳的內容符合要約條件的，構成要約。”
    “同樣，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於審理商品房買賣合同糾紛案件適用法律若幹問題的解釋》第三條之規定：”
    “商品房的銷售廣告和宣傳資料為要約邀請，但是出賣人就商品房開發規劃範圍內的房屋及相關設施所作的說明和允諾具體確定，並對商品房買賣合同的訂立以及房屋價格的確定有重大影響的，應當視為要約。”
    “本案中，名校簽約這個，可以確定會對合同的訂立有重大影響，所以應當視為要約……”
    你口口聲聲說這不是要約，隻是要約邀請，那我給你把法律規定也列出來，看你怎麽反駁。
    對麵的老牛臉色不變，或者說他從一開始就知道，要約邀請這條路走不通，法官除非是瘋了，不然肯定會認定這是要約。
    “小區簽約學校對購房和房價沒影響”這句話如果有法官敢說，那就等著成為第二個王法官吧，因為這是純粹不顧正常邏輯了。
    所以他要走另一條路！
    老牛開口道：“首先，在簽訂商品房預售合同之前，雙方簽訂了認購協議，這也是一份合同。”
    “而現在呢，對方還沒有和我公司簽訂商品房預售合同，所以我們可不可以這樣認為，原告方當事人，是在看了宣傳單之後，才決定與我們簽署認購協議！”
    他拋開了合同要約的那一套，隻是單純從合同撤銷方麵來說。
    “根據《民法典》第一百四十八條之規定，一方以欺詐手段，使對方在違背真實意思的情況下實施的民事法律行為，受欺詐方有權請求人民法院或者仲裁機構予以撤銷。”
    “而現在呢，原告當事人因為我方名校簽約的欺詐行為，簽訂了認購協議，那現在可以申請認購協議撤銷。”
    “定金合同為認購協議的從合同，要想生效，主合同，也就是認購協議必須得生效，而在主合同被撤銷的情況下，從合同自然也自動被撤銷。”
    “因此，我方不應當適用定金罰則……”
    老牛的思路說起來也不難理解，反正現在虛假宣傳沒跑了，那幹脆直接承認，我們確實通過虛假宣傳誘惑你簽合同了。
    但那個合同是認購協議，而不是商品房預售合同。
    現在認定存在欺詐，那麽認購協議被撤銷，撤銷之後，作為從合同的定金條款同樣被撤銷，定金罰則自然沒必要適用。
    那怎麽賠，合同被撤銷了，把定金退回去就行了。
    這也是沒辦法之後的辦法，對方的證據充分，名校都被戳破了，那隻能玩點法律手段。
    呂子岩頓時緊張了，他莫名感覺對方說的好像有道理的樣子。
    審判長看向了老唐道：“原告這邊還有沒有要說的？”
    老唐這邊笑了，他給對方挖了半天坑，還以為會聰明點呢，結果還是一頭跳了進來。
    本來如果直接說這要約是認購協議的要約，那對方怎麽反駁就不好說了。
    所以老唐耍了點手段，他在前麵的那些話裏，沒有一句話明確說過這個要約應該為商品房買賣合同的要約！
    果然，對方在舉證的時候就看出來了，證明要約邀請不成立的情況下，肯定會選擇說這是認購協議的要約，這樣最起碼可以撤銷協議，隻退定金。
    很快放下水杯道：“我認為被告的理由並不充分，首先，認購協議是預約合同，其設立的目的就是為了訂立本約合同。”
    “審判長，我想問被告幾個問題。”
    審判長開口道：“準許提問。”
    老唐隨即看著老牛道：“我想請問一下，你剛剛說的那些話，那意思是不是就是說，簽約名校這個事，應當為認購協議的要約，對吧？”
    老牛眉頭皺起，下意識地反駁道：“這個應該不算……”
    “不算認購協議的要約？那就是說你也認同這是商品房買賣合同的要約了？”
    “啊，那確實是認購協議的要約。”
    這麽一個可以實質影響到買房子的行為肯定是要約沒跑，那既然作為要約，就得有一個合同與之對應，畢竟原告這邊是已經承諾過了。
    你那意思就是說我的當事人看了宣傳單後決定簽認購協議，那就可以認為是認購協議的要約。
    “好了，那作為認購協議的要約，根據《民法典》第四百七十二條之規定，在受約方承諾之後，該意思表示就會約束要約人，盡管沒有在合同內書寫，那也應當視為合同內容。”
    “預約合同中對於如此重大的條款已經做了詳細約定，那麽本約合同中必定要有相關條款，但是呢，根據證據二可以證明，簽約學校已經確定並非名校，所以應當認定被告存在根本違約的情況，定金需要雙倍返還。”
    “至於說《民法典》第一百四十八條的規定，我都覺得好笑，被告方自己都說了，一方以欺詐手段，使對方在違背真實意思的情況下實施的民事法律行為，受欺詐方有權請求人民法院或者仲裁機構予以撤銷，那請問，誰是受欺詐方呢？自然是我方當事人了。”
    “而被告作為欺詐方是無權申請撤銷的，而合同撤銷隻是民法典規定的一種權利，權利可以去行使，也可以不去行使，因此在我方沒有申請撤銷認購協議的情況下，並不存在什麽自動撤銷……”
    這個意思其實也很好理解，名校簽約宣傳單是預約合同的要約，就算沒寫也自動列入。
    而預約合同中對於這種已經確定的磋商，必須寫入本約合同，而且要必須做到，不然就視為根本違約，因為你不可能再變出兩所名校來。
    這中間存在一個先後順序，現在我們雖然知道說認購協議是你欺詐我而訂的，但是民事領域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則是意思自治。
    我們都已經知道不撤銷的情況下能拿到更多錢，那我們為什麽要撤銷呢？
    老牛頓時傻了眼，仔細拿起桌上的書麵意見看了看，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跳坑了，這個唐方鏡從開始就想著讓自己走這條路！
    但關鍵是，他之前根本沒有意識到這點，畢竟按照常理來說，合同受到欺詐可以撤銷那是誰都知道的。
    然而他忽略了一個點，可以撤銷，而不是應當撤銷，這兩個詞在法律上的概念完全不同。
    上麵的審判長看向了唐方鏡，如果他不是在上麵坐著，他都想讚歎一聲！
    對方確實耍手段了，但是庭審中給對方弄陷阱這種事那是家常便飯，你作為律師就是要專業，踩坑了隻能證明你不行。
    因此，眼見雙方已經不說話了，審判長隨即道：“原告還有要補充的意見沒？被告呢？”
    “沒了是吧，好，我宣布暫時休庭。”
    旁聽席上，王登峰已經看的目瞪口呆，他知道自己為什麽輸了，原因就是自己菜，和別的沒關係，就是水平不行。
    在剛剛聽到那個法務總監的辯論意見時，王登峰感覺這很有道理，邏輯上完全說的通！
    結果，被唐方鏡懟了個體無完膚……
    尤其是對方說到“民法典一百四十八條規定”的時候，那個語氣分明就是在嘲諷，嘲諷對方不學無術。
    愣了半天，王登峰把口罩捂得更嚴實了，唐方鏡絕對贏了，所以一定不能其他人認出自己來……
    休庭結束之後，合議庭回來宣判：被告雅石公司雙倍退還定金四十萬！
    聽到判決結果，老牛頹然的低下了頭，輸的太慘了……
    王登峰在看到結果後準備開溜了，而就在此時，呂子岩的妻子突然站起來道：“誒，您是王登峰王律師吧，剛剛還不敢認呢，您一起來我才敢確定……”
    王登峰頓時愣住，因為他看到原告席上的老唐和呂子岩也都看了過來……
    審判長正在收拾材料呢，老唐已經笑道：“是王登峰王律師啊，沒想到我這個小案子居然有您這樣的大律師來捧場，怎麽樣，有什麽要批評的嗎？”
    “哦對了老呂，之前是不是有人說，這個案子贏了，誰叫誰爹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