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法活動還是和往常一樣，律協派來的律師們都以法律專家的身份來做谘詢，而通過審核的人們自己選一個專家來進行谘詢。
    這種形式本來沒有任何問題，畢竟大家都是律師，那一堆的介紹也挺唬人，什麽政法大學客座教授，律協副會長，還有什麽什麽研究協會會長等等。
    亦或者是做了多少案子，在什麽方麵特別擅長……
    總之就和你找醫生一樣，單單看這個，根本看不出來哪個醫生更厲害。
    所以放在平時這樣的形式沒有任何問題。
    但是這次有問題了，因為報名的人都是衝著老唐來的……
    婦聯這邊想了半天都沒有什麽好辦法，這種情況你不管怎麽弄那都不好。
    雖然說唐方鏡名聲大，但是今天來的還有魔都的知名離婚律師呢，人家千裏迢迢從魔都趕來，可不是想被唐方鏡壓著的。
    能在本專業領域有名氣的人基本上都有自信，雖然你唐方鏡現在網上很有名，但在婚姻糾紛這裏我們自然不服你。
    但是，這種選擇和服不服沒關係，人家都願意選唐方鏡，你就算再怎麽牛，都沒人願意找你……
    最後商量了半天，魔都的知名離婚律師終於接受了婦聯建議，通過現場抽簽的方式來決定大家去找誰谘詢。
    這個消息在昨天就已經通知了那些過審的報名者，報名的大家夥也沒意見，畢竟唐方鏡就一個，不可能讓他不眠不休地接待大家。
    而且這還是癌症晚期患者，要是一個不小心噶了，說難聽點，他們這些人估計都得被網暴。
    所以抽簽自然也沒問題。
    老唐這會兒帶著王青青已經來到了辦公室門口，正準備推門進去。
    老韓腆著臉跟在後麵，說自己這七天就是助理，正好學習一下唐主任的技術。
    麵對已經完全不要臉的老韓，王青青沒有任何辦法。
    論身份地位，人家是律協副會長，行業老前輩，不管從哪方麵來說她都沒有拒絕的理由。
    結果就在此時，一個聲音突然響起：“這位是唐方鏡唐律師吧？”
    老唐扭頭一看，發現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穿著職業裝，看起來極其的精明強幹。
    而在女律師的身邊則是兩個年輕姑娘，其中一個明顯是女律師的助理，另一個看著像是婦聯這邊的工作人員。
    “啊，我是唐方鏡，請問您是……”
    走過來的女律師開口道：“唐律師您好，我是魔都……大學的婚姻法教授，博士生導師馮淑榮，也是這次普法谘詢活動的專家之一，很高興認識您唐律師。”
    馮淑榮話音落下，旁邊的工作人員趕忙笑道：“唐主任，馮主任也是我們專門從魔都請過來的專家，也是這次您的谘詢小組成員之一。”
    這次的谘詢以小組方式進行，兩人一組，而且每一個小組都是男女專家混搭，同樣是為了避免出現一些情況。
    婦聯在這方麵有很豐富的經驗，為了避免出現問題，最好提前把問題苗頭給扼殺，類似於男醫生給女患者做檢查必須得有女醫生或者女護士在場一樣。
    眼見著老唐還是一副“這人誰啊我怎麽沒聽說過”的表情，旁邊的老韓趕忙低聲道：“這人是婚姻糾紛領域的專家，業內很有名，她的老師在咱們專業更是大神，之前發給伱的資料上有。”
    哦，老唐一下子懂了。
    畢竟法學領域的大神其實說少不少，但說多也不多。
    這種“大神”可不是普通人所理解的，誒做了什麽牛逼的案子，或者是說在什麽關鍵性案件中有什麽發揮之類。
    人家一般幹的活是起草法律，比如刑法，比如民法典等等，然後是最高檢或者是最高法的專家谘詢委員。
    你看這一對比地位就出來了，當你還在法庭上引經據典說這個法律怎麽規定的時候，人家說的是什麽，誒這個法律是我當初起草的。
    對於這些大神，老唐一向是敬而遠之的，不是說其他的，主要是他們站的地位太高，而老唐是那種立足於現實的，雙方本就不是一個階層上的人。
    也因此老唐笑了笑道：“馮教授您好，久仰久仰，你看我這腦子不好，才看過的資料就忘了。”
    誰還看什麽資料啊，搞實務的和搞理論的從來都不是一路人，管他是誰呢。
    馮淑榮聞言笑了笑，看著老唐道：“唐律師的名聲是真的大，我這幾天隻要打開手機，就能看到唐律師的名字，真的是太火了。”
    這女人什麽情況，老唐眉頭微微皺起，但還是道：“不敢當，大家抬舉而已，那馮教授，我先進去了，您一起？”
    對麵的馮淑榮擺擺手道：“唐律師，我先去倒水。”
    “而且您那可不單單是眾人抬舉而已，就說這次的普法谘詢活動，您瞅瞅，那報名的人都是衝著您來的，我們這些人，人家根本不認識。”
    這話就有點不對味了，老唐身側的老韓同樣眉頭皺起，隨即就準備開口了。
    唐方鏡可是他好不容易請來的，這次活動也是他努力促成的，結果你這是什麽意思？
    什麽叫都是衝著唐方鏡來，你們這些人家不認識啊？
    然而馮淑榮的話還沒說完。
    “唐律師，那你先忙，先忙吧，隻不過就是說咱們都是法律行業的，雖然外人不知道，但咱們要清楚，這婚姻糾紛和刑事糾紛那是兩個概念，您說對不對？”
    老唐的感覺沒錯，馮淑榮就是衝著他來的。
    對於老唐的莫名崛起，不單單本地的律師看不慣，搞理論的那些法學家們同樣看不慣。
    一個整天把拚命當噱頭的律師，你說你是個正經律師？誰家打個官司搞得和拚命一樣啊！
    本來看不慣也就看不慣，結果這次活動，原本以為自己是大專家，會有很多人來找自己，結果呢，後台報名結果顯示，那些人基本上都隻想找唐方鏡。
    今天來了之後又是不斷聽到唐方鏡的名字，於是馮淑榮有點忍不住，就直接來了這麽一出。
    我才是婚姻糾紛方麵的專家，唐方鏡算什麽！
    “那唐律師您先進去吧，我去倒杯水，一會就過來。”
    馮淑榮說完轉身就要走，結果卻被老唐喊住了。
    “等等，馮教授，你這意思是說，我唐方鏡在婚姻糾紛方麵不專業對吧？抱歉，我愛說實話，你要想說我不專業直接說就行，沒必要藏著掖著。”
    老唐可不慣著對方，我管你是誰呢，前世對於這種搞理論的他就不待見，該噴就噴。
    這一世更不用說，隻不過以前都是網上交流，很少有人會在現實中直接在他麵前開嘲，這位馮教授還是第一個。
    馮淑榮也沒想到老唐居然直接就點破了，臉上有點掛不住，但還是說道：“唐律師，我可沒這意思，隻是我覺得你畢竟是刑辯律師對不對，專業的事要交給專業的人，刑事案件，我肯定不會多插嘴。”
    刑事案件我肯定不多嘴，那婚姻糾紛你也不要插嘴，意思就這意思。
    老唐聞言笑了：“馮教授，在你眼裏，是不是所謂的專業水平，就代表著一切呢？”
    “那不然呢？莫非唐律師是覺得法律行業不看專業水平？那看什麽？看不怕死？還是看有名氣？”馮淑榮直接說道。
    這句話說的就很直接了，眾所周知，老唐就是靠著不怕死而出名的。
    老唐聞言臉上的笑容消失了，盯著對麵的馮淑榮，語氣低沉道：“馮教授，我首先請你不要偷換概念，其次，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如果路線錯了，知識越多越反動！”
    不管其他人怎麽看，總之老唐認為確實是這樣，尤其是律師這個行業。
    馮淑榮一下子怔住了，或者說她根本沒想到對麵的唐方鏡居然能冒出這麽一句話來……現在這些話可不常見了。
    老唐依舊直勾勾地盯著道：“您可能確實專業水平比我高，但是，唐方鏡能有今天，靠的是一步一個腳印，靠的是全心全意為客戶服務！”
    “爛尾樓訴訟要對上相關部門，要一步一步走程序，故意傷害無罪後，要追究對方的責任，這種簡單的問題，莫非馮教授覺得需要多高的專業水平？”
    馮淑榮臉色有點變了，勉強說道：“那……那是因為你，你的名氣大，你是網紅律師，所以他們不敢動你。”
    老唐聞言嗬嗬一笑：“所以唐方鏡的名聲就是生下來就有的對嗎？
    “而且既然名聲大了這麽有好處，那為什麽一直以來都沒人那麽去做呢？是因為他們不懂嗎？”
    這正是老唐的想法，他從來沒有認為自己的水平就是最高的，或許刑事方麵確實有點優勢，畢竟前世做了那麽多的刑案。
    但是，在其他方麵，比他強的律師肯定不少，這是可以確定的！
    可是那麽多比他強的律師，愣是沒有一個這麽玩的，難道大家都和光同塵不想出名？但網上一看，網紅律師紮堆，甚至都已經開始搞直播了……
    “唐方鏡去做了，可能正因為如此，我的那些客戶才抬舉我，讓我有了現在的名聲，這麽說馮教授聽清楚了沒，好了，我說完了。”
    老唐沒有再多說一句話，徑直進了辦公室。
    從頭到尾他沒有提到什麽不怕死之類的話，但卻直接把馮淑榮說的啞口無言。
    馮淑榮臉色發黑，轉身離開，她這樣的理論專家和老唐這種從底層一步一步爬上來的實務人員耍嘴皮子，根本不是對手。
    事實上老唐還沒開大招呢，不然衣服一脫，那直接……有可能被說是耍流氓啊，那沒事了。
    進了辦公室，王青青看著老唐的眼神又開始不對勁了，結果一扭頭就發現，身後的老韓和她眼神一樣……
    然後王青青瞬間清醒。
    老韓反正覺得剛剛老唐那些話說的太爽了，換做是他，可能就是直接開噴……反正他現在同樣資曆老，根本不帶怕的。
    馮淑榮還是回來了，坐在老唐旁邊，她本來是想換個地方，但是旁邊的助理姑娘提醒她，唐方鏡這裏的人是最多的。
    在這種場合展現出比唐方鏡更強的專業能力，那就可以當眾打臉，還是在唐方鏡的粉絲麵前！
    於是馮淑榮回來了。
    老唐這邊同樣不發一言，他可不會去打圓場，大家既然撕破臉了，那就真刀真槍的來就行，沒必要玩虛的。
    等了一會兒，第一個人谘詢者就已經走了進來，正是董香美！
    董香美這會兒很激動，她沒想到自己這次運氣這麽好，直接就抽到唐律師了。
    這會進來眼睛都沒打轉，對旁邊的馮淑榮直接選擇了無視。
    然而，馮淑榮卻已經開口道：“你好，請坐吧，董香美女士是吧，請問您這邊有什麽要谘詢的？”
    “我是來找唐律師谘詢的。”
    東鼎小區的婦女就是這麽直接，人家都愛說實話。
    馮淑榮深吸一口氣，身後的助理姑娘趕忙道：“董女士，馮教授是魔都……大學的婚煙糾紛方麵的專家，而且這次是小組谘詢，您說出問題，兩邊都能給你回答。”
    是這樣啊，董香美隨即轉頭看向了馮淑榮，開口道：“那個我想問問，我丈夫出軌了，我該怎麽找他出軌的證據？”
    “對了，他也是律師，也是做離婚的。”
    馮淑榮：“？？？”
    不是，現在的法律谘詢都是這樣的？這麽……這麽直接？
    這就是理論和實務之間的分歧了。
    很多人想知道的其實並不是所謂的法律規定咋樣咋樣，因為一般這種東西都心裏有底。
    出軌了我能多分錢那不用你說我也知道，誰不知道啊。
    關鍵問題是怎麽證明他出軌，怎麽找這個證據，以及怎麽收集這個證據既不違法又能證明力高，這才是很多人想知道的。
    同理，勞動糾紛也是如此，真的搞過實務就會知道，大部分情況下打工人們都是知道誰對誰錯的。
    他們找律師谘詢主要是想知道什麽證據可以證明自己存在勞動關係，或者說什麽證據能證明對方是違法辭退，以及這些證據該怎麽收集。
    這才是律師吃飯的本事。
    老唐在旁邊開口道：“出軌了是吧，什麽情況下的出軌呢？包小三？一夜情？同學或者前女友舊情複燃？亦或者勾搭年輕姑娘或者其他良家婦女？還是同事日久生情？或者說是嫖娼？”
    “這不同情況都有不同的證據收集方式，你丈夫屬於哪一種？”
    好家夥，我直接好家夥，馮淑榮和助理姑娘回頭一臉震驚的看著唐方鏡，想吐槽一句，愣是想不起來該怎麽說。
    對方張嘴之間就把出軌的所有情況都給舉例子列出來，那叫一個經驗豐富……
    事實上這才是律師專業的體現，很多客戶是無法準確描述情況的，這個時候你就要用你豐富的“專業知識”來給對方列舉，讓對方來選擇。
    董香美聞言道：“這個我也說不清楚，他……他就好像是在網上看那些女的跳舞什麽的，刷一刷禮物，然後約對方見麵……這些我也隻是自己猜的，他很小心。”
    馮淑榮不說話，她在想怎麽才能調查，而且對方也是專業律師。
    然而這邊的老唐已經開口了：“下次估計對方要出去幹的時候，自己跟著或者找朋友跟著，看看到哪個酒店哪個房間，然後報警說裏麵賣淫嫖娼，公安會幫你固定證據的。”
    馮淑榮這邊已經皺起眉頭道：“唐律師，這個不對吧，你這是網上教的方法吧，這個就是報假警，很容易被公安機關教育的。”
    老唐轉過頭道：“報假警？什麽報假警，那就是嫖娼啊，誰報假警了。”
    “《公安部關於以錢財為媒介尚未發生性行為或發生性行為尚未給付錢財如何定性問題的批複》中說了，賣淫嫖娼是指不特定的異性之間或同性之間以金錢、財物為媒介發生性關係的行為。”
    “她丈夫網上看女主播，女主播屬於不特定的異性，雙方之間發生性關係，同樣是以金錢為媒介，有什麽問題？沒問題啊。”
    “還是說女主播都是活菩薩，一分錢不給打賞就能加微信，就能直接約出來？我可從來沒見過這樣的。”
    馮淑榮再次愣住。
    老唐笑道：“馮教授，婚煙法可能你很專業，但是賣淫嫖娼這方麵，我可比你更專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