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3章 寒風裏的殺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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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運送貨物的馬隊從西門而出,一路撞開寒風碾碎積雪,朝著官道旁側的商路往西而去。
曾經,這是一條能夠通往魏國與馬莊的專屬商道,由韓國修建。
當秦國尚未崛起時,魏與韓兩國關係其實算不得好,直到老秦皇以雷霆之勢滅了齊,楚與趙後,匆匆反應過來的韓國才與魏國結盟。
大興土木建設道路,往北開通,增加兩國貿易往來以增加國稅收入購置各類戰爭資源,不過麵臨大秦鐵騎滾滾而來的時候,一切又顯得太遲了。
直到如今韓國滅亡,局勢的動蕩與緊張從未停止,曾經的商戶與生意人也無法再向北方經商,修建出來的許多通道,也隨著時間推移而逐漸被人們遺忘。
寬大的商道,無人打理後雜草開始野蠻生長,又在大雪下凍結壞死殘留於路邊,隨著雪花飄落堆積,道路開始顯得擁擠狹窄起來。
一輛輛裝載著過冬衣物與糧食的車馬,重重在雪中行駛,輪子與馬蹄陷進雪地裏,步履維艱,不得不分出一些人手跑到前方,將厚實的雪麵鏟開條能讓馬匹跑動的路來。
此時,馬隊已經離開都州城十五裏。
在他們後方,雪路的更深處,一支馬隊正死死的咬在其後,相隔不遠,遮人的雪霧在天地間彌散,難以辨清太多路況。
“咱們啥時候動手?”
像這樣的問題在很多人心裏都沒有正確的答案,他們隻知道把人抓回去,然後領賞,再接著退出江湖,在此之前,肯定會有人付出以生命為重的慘痛代價。
“他們人手好像有點多,雪又太大看不清楚,貿然出手恐怕會失敗。”
“可是再往前走,那黑風寨要接應的人恐怕就該到了,萬萬不能繼續拖下去!”
有人猶豫,也有人很果斷,今日行程,昨夜其實有商討過,行動的計劃分成兩波人,一波解決城裏,一波解決城外。
此番出行,黑風山定會派人出來接應送糧車隊,他們人數算不得占優,但話也說的沒有問題,再等下去黑風山的人一到,那他們就將必敗。
“要不等車隊將糧食送過去以後,我們在途經路上埋伏,一樣能堵到人活抓他們,而且那時黑風山的人也走了,此事肯定能成!”
此話出來得到不少人支持,卻仍舊有人持不同意見。
一名粗獷的大漢駕馬出來,大聲駁斥道:“我說這位朋友,明月小姐可是讓我們攔貨拿人,你把貨放過去人拿了,壞我們武人聲譽,沒有人是蠢蛋,你那點小聰明我看還是收起來的好,怕死就往後站,不怕死的就跟老子動手!”
被說教一通的小臉武師麵色漲紅,眼底略過怨毒的光,嘴上沒敢說反駁的話,而是其他人看他的目光多了不屑與輕蔑。
江湖武人大忌之一,怕死。
江湖散修武者,誰不是用命討飯吃,居然說出折中背棄雇主意願的話,心裏可能多少會這般想過,可說出來之後情況就變了。
許多人不願與為伍,紛紛跟隨粗獷大漢掏出兵刃,駕馬狂奔對前方還在慢行的車隊發動了衝鋒。
無人的道路上,突然出現的馬蹄聲立刻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最先聽到動靜的是跟隨在車隊後方的車隊護衛。
他先是疑惑,雪霧朦朧一片,武者眼力再好也無法穿透霧氣看到另一頭,可很快出現的人影就打破了他心中的疑慮。
一名單手持刀駕馬飛奔而來的粗獷大漢率先衝出晨霧,氣勢凶猛殺氣騰騰,他左右身後,更多的黑影從中衝殺奔出。
“兄弟們抄...”
這名護衛剛剛高喊出四個字,一支箭矢就從衝殺的馬隊中疾射飛出,穿過他的喉嚨間將他射死在雪地裏。
聲音很大,可風雪的狂嘯同樣不小,走在後邊的人,察覺到異樣時剛剛回頭,迎接他們的就是箭矢與當頭一刀。
沒有武藝傍身的護衛小卒,照麵時間頭顱便被削飛開去,滾燙的血柱衝天,腥味開始在風裏擴散,不斷射出的箭矢自後方而來,察覺到異樣時,第一波箭雨就已經灑落到了車隊中。
走在後方的人與馬,首先死了一小片,毫無武藝的隨從小廝驚恐的高聲尖叫起來,車隊開始騷動不穩,步伐混亂的在道路上左右搖晃快奔。
稍有不留神者,被甩落下馬滾在地上,緊接著馬蹄與追殺的刀手衝過,幾道飛濺的鮮血出來,等到晨霧散去,一具具屍體被丟棄在路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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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敵襲!所有人都給我往前衝!!”車隊領頭悍然高喝。
他是二公子的人,今日出行帶的高手不多,都是三四品貨色,而五品境界的高手全都被公孫名留在了城裏。
此時突然被人劫殺,他當機立斷判斷出對方是有備而來,此行目的是運送,沒必要硬拚,眼下情況就隻能往前狂奔等待黑風山的人過來支援。
他將車隊交由心腹帶頭,自己則拔出兵刃駕馬回防,與前來劫殺的賊人碰在一起,奮起一刀便將對方砍落下馬。
“狗東西,敢殺我兄弟,死來!!”
馬與人群混亂,砍殺的聲音中有人咒罵出來,瞧見同伴被砍死在地,樣貌粗獷的漢子怒目圓睜,策馬向此人撲殺出去。
陡然衝撞在一起的兩夥人,刀劍相向與死亡才是主調,一具具摔落下馬的屍體,分不清樣貌與所屬勢力,被遠遠丟棄在滿是積雪的道路上。
鐵腥的血味隨著風飄向大地,同一時間,兩夥即將奔赴的人都為之一頓,手持偃月刀的餘忠大聲號令隊伍加快前進步伐,自己帶著幾名馬軍當先拍馬在雪路上前衝出去。
李幼白帶領的馬隊在散落的屍體間不斷急奔,她一手拉著鬥篷的頭沿壓低身子,讓臉龐避開雪風,眼睛看著地麵的屍體腦中瘋狂計算著雙方的傷勢。
狂風與雪,吹得縷縷青絲亂舞,那隻拉扯鬥篷的手,鮮白腕袖被大風扯開,露出裏頭皓白的玉腕。
點點冰晶吹打到她熾熱的皮膚上,化作一陣水霧散開。
“我們應該跑了三十裏,黑風山的人應該快到了,待會我們衝上去,你們盡量把車隊逼停將公孫家的侍從抓走,不必戀戰,至於貨物,瞅準時機澆上火油統統燒掉!”
良久,她挺直身子這樣吩咐出來。
公孫明月想要人,而她不想讓黑風山將這批貨帶回去,而公孫明月這般命令,的確是在幫她,大可以抓人不留貨的,對此李幼白心底很是感激。
境界與實力,無論孰高孰低,生死的搏殺往往隻在瞬息之間,再多的招式最後也會化繁為簡。
兩邊人馬,輪實力其實是公孫明月這邊占據優勢,四五品居多,而公孫名這頭則人數占據優勢。
短時間內,衝殺死掉的人兩邊都幾乎對等,而在這種互相消磨人數的情況下,形勢對公孫明月這邊極為不好。
馬隊遭到追殺阻攔,地麵積雪又厚,速度亦然緩慢許多,不過仍然往前死命衝鋒,終於,在雪路前方出現了另一波騎著馬匹的人。
為首之人手持偃月大刀,五官端正還有絲絲正氣,他並不高壯,可持著偃月刀出現時,卻能夠給人一種極其恐怖的威懾力。
雙方人馬瞧見此人,立馬意識到他就是黑風山的五虎大將之一開山刀餘忠。
粗獷大漢見狀臉色大白,形勢急轉直下,正在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自己身後,同樣有馬蹄聲由遠到近。
他辟出一刀將殺死兄弟的賊人逼退,轉頭向後看去,果不其然,那名叫做小白,號稱舞劍仙的女騎士帶著人馬馳援而至,不由得心中一喜。
“不要戀戰,速戰速決!”
李幼白的嗓音在雪裏並不清冷,反而像初升的朝陽,令得前方正在拚殺的己方武師們心頭精神一振。
在車隊前方,餘忠拍馬殺來,李幼白知道對方隨行的武者都有三四品實力,她很少會以殺人為目標。
哪怕此時,她也是早早下令避戰做事,提著劍鋒,帶領奔急而至的人馬為先行者爭取時間與機會。
李幼白不懂馬戰,迎麵與餘忠對上時吃就吃了虧,對方借助馬勢,八十斤重的偃月刀又長又大,來勢凶猛橫刀攔切過來。
無論雙手還是單手,此等威勢,有君子之稱的劍兵豈能與之抗敵。
若不是李幼白反應及低頭壓低身形同時壓下馬頭避開,恐怕兩人帶馬兩顆頭顱都要衝天而起。
相錯而過,李幼白在抬頭時,雪風打來,鬥篷被切掉了一半,她腦後新買的簪子也在凶猛的刀勢下消失半邊,沒了固定長發的飾具,長至腿彎的青絲如飛龍狂舞。
兩邊跑出十餘步停下,看著女子傾國容貌,餘忠不為所動,他提刀斜向地麵,聲音低沉帶著不解,“你是公孫家三小姐的人,為什麽不能給我們一條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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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幼白聞之仰頭開懷大笑,隨即收斂笑意,粉唇勾起冰冷的弧度,“曾聽聞你在江湖中的經曆,出自前朝清廉官紳之家,竟自甘墮落上山為寇,當真是家門不幸。”
她抬起無名劍指向餘忠,厲聲高喝:“既然你問,那我便替那些被你們屠戮的無辜百姓回答。
當你們這些自稱仁義的山匪肆意搶奪百姓財物,掠奪著他們的心血時,可曾想過給他們一條活路,所問之言,當真是不知所謂!”
但當最後一個字音落下,李幼白一夾馬腹讓胯下馬兒貼近過去,她不求勝,隻求不敗。
眼前這名叫餘忠的年輕人,有著斬鐵流六品的高深功力,定要全力應戰。
一點寒芒先到,李幼白當先刺劍而出卻是頭一回落空,她心頭一寒。
借著長劍的優勢與偃月刀出手凶猛卻速度疲態的劣勢,左手瞬間拔出背後第二把利劍斜架胸前,使得偃月刀尾部槍杆戳到了劍身。
餘忠見對方拔劍速度極快,不願與之貼身迎敵,加上對方言語讓自己心中不穩,當即雙手緊鎖刀身,刀口變了個方向。
寬大的刀刃登時側身朝李幼白橫拍過來,偃月刀不僅勝在重量,而且刀刃極寬,足有十五寸長,橫腰拍來劍兵難以招架。
李幼白當即以雙手劍尾相迎,震顫的力道從手掌直直傳入雙臂最後落到丹田之中,一股氣血從小腹湧上心口。
偃月刀上驚人的不是氣力,而是勁力,一招得手,餘忠舞動刀花似沒有追擊之意,李幼白趁機駕馬而走。
隔著十多步,兩人再次對視,雙方眼神與方才卻已經大為不同。
一團團烈火開始在車隊內燃起,前來支援的餘忠跟隨其後的馬軍隻有十多人,步軍還在往此處奔趕,而餘忠又被李幼白牽住,實際上對馬隊的幫助並不大。
反倒是公孫明月這頭,人數反而變成了優勢,三下五除二將火油潑到糧食與木柴碳火上,一把火將之全部引燃。
火借風勢,團團火光開始在山道上熊熊燃燒,滾滾濃煙,刺鼻的柴火煙氣掩蓋了血腥,在雪霧裏徘徊不散。
李幼白深深看了餘忠一眼後調轉馬頭往來路跑去,“撤!”
戰至疲憊的粗獷大漢聽聞撤退號令,趕忙不再戀戰,記住眼前此人樣貌後準備跟隨隊伍駕馬逃離,卻沒料到跑出五六步後心頭一涼。
他吃驚的回頭望去,就見是方才行路上與自己稍有摩擦的小臉武師,他張開嘴巴想要大喊,對方卻直接拔出刀刃,帶出一抹鮮血,他抽搐著從馬背上摔落下來。
前方左右的人正在奔忙逃命,有些死死抓著俘虜而來的侍從,完全沒人注意到發生在眼前的這一幕慘劇。
望著遠離的馬群,謹慎的幾個馬軍跑到餘忠身邊急道:“頭領,我們不追?”
餘忠擺手,他看著自己手下這些賊兵,騎馬的也就幾個,己方人數差距太大,步軍根本幫不上忙,追擊反而會對己方大為不利。
他皺起眉頭,有點不耐煩道:“追不上,趕緊救火方為上計,看看還能留下些什麽,快去!”
等逃出黑風山的追擊範圍,李幼白趴在馬背上吐了一口血。
她經脈氣機紊亂,好在並無大礙,六品武者當真是厲害,拚境界,她根本打不過,而且劍術在軍陣兵器長槍大刀麵前,局限性與弊端大大顯現出來。
“白姑娘,你受傷了!?”有同行旁側眼尖的武者發現後高呼出來,這立馬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那餘忠可是黑風寨五虎大將之一,六品斬鐵流巔峰高手,白姑娘同流派四品境能與之交手已經很強了,若是我們恐怕早就身首異處,受傷是難免的,快送她入城去三小姐那醫治才行。”
李幼白深吸了口寒風裏的氣,擦擦嘴角血沫挺直腰杆,擺手道:“不必麻煩,先將事情辦妥,免得夜長夢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