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 又快過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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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已經落了兩天,英雄大會也暫停了兩日,公孫家武館內的簷角銅鈴凍得發脆,北風掠過時隻發出沙啞的嗡鳴。
今日雪變小了,對很多人來說是好事,而在公孫明月眼裏,則遠沒有寒人的雪花來得令人安心。
暖閣之上,紅裳如焰,素手捧鎏金手爐,任憑瓊英落於刀削肩頭,浸染鴉青鬢發。
公孫明月愣怔的看著廊下紙燈籠晃了半宿,此刻裹著毛茸茸的雪殼,倒像是懸在空中的月亮碎片,大地一片銀白,蒼涼得很,但她覺得很有意思。
至少比端放在麵前覆了層冰霜的賬本有趣得多,隻要瞧見,公孫明月都會皺起眉頭。
本該今晨運到的五船蜀錦此刻正飄在二哥掌控的碼頭。
暖閣樓底,侍女執銀剪來除冰,碎冰墜地濺起細碎的虹,轉瞬便融進青磚縫裏。
“三小姐,二房的人在布料上動了手腳。”
侍衛長風似的掠進暖樓,蓑衣滴水,地板上洇開暗色血痕,“我們收購的三千匹蜀錦奪回來了,可是”
聲音猶豫著要不要繼續說下去,而公孫明月突然站了起來,侍衛長識趣閉嘴,頭低著,眼角餘光目視著綴有細銀流蘇的翹頭履尖在麵前晃過。
公孫明月解下腰間明字玉佩丟給侍衛,朱唇輕啟寒勝簷冰,“執此物去南城商會找我們公孫家的糧行管事,讓他把幾個月前二哥囤糧過賬的抄本送到衙門案頭。
我的生意,由不得他人染指。”
目視侍衛長快步離開,公孫明月從樓上下來,那身紅裙,如同寒冬裏盛開的煙火,還在剪冰的侍女見了,慌忙放下銀剪過來候著。
“備車,我要去趟庫房”
天還是冷的,隻不過雪變小了,李幼白在天還沒亮時便已經睜眼,光著身子盤坐在床榻上錘煉真氣。
寒風與冰,在靠近窗台時很快會化作水漬漸落開去,房間內,一團團肉眼可見的熱浪從李幼白身上拂散出來,從窗戶的縫隙鑽出,染濕了冰冷的雪。
武者一道,三個大流派,她選擇了最為艱難的內外兼修禦體流,實則進階速度在她看來已經不算慢了。
隻算穿越年齡,她也才十五歲而已,哪怕肉體本身,再服用過多次萬壽果後,身體已經維持在十六七歲的最佳狀態。
無論是斬鐵流還是合氣流,想要凝練真氣都需要到達六品,並且通過內力轉換成真氣,過程緩慢而且消耗極大。
通常來說,斬鐵流武者多是以內力輔佐為主,隻有主修內功的合氣才會在到達六品時能夠煉出大量真氣。
這也是為何斬鐵流越往後修煉越來越羸弱的緣故,境界越是高深,三種流派的差距便會越來越大。
盡管李幼白已經不是處女,在未被陽氣攻破前她的精血照樣純粹,穴道全開又有天書輔佐,凝練速度隻能用快到驚人形容。
有時候她又慶幸自己是女人,要是男人的話想要保持童子身,多半和太監無異了,除非去花坊尋那童子,走後門放鬆一下也不是不行。
木門被輕輕叩響,李幼白收勢抬眸,隨手一招,掛在衣架上的衣物便落到她手上,兩三下穿好後去開了門,來人是與玄天罡傳遞信息的探子。
李幼白挪開身子讓他進來,對方雙手呈上滿是雪沫的信封。
他們消息傳遞訊息的方式是利用一種名叫寒鳥的飛禽,裝配有公輸家玄鐵鏤空罩,雙翅塗抹朝廷秘製的火絨脂,遇極寒時振翅摩擦生熱,並且喂食武者氣血,能夠激發禽鳥野性。
由蘇家統一喂養,用作信息傳遞,比快馬和普通信鴿快了不止一個檔次,這也使得李幼白總能最快得到第一手訊息。
李幼白先是差開信封看了一遍,和她料想的如出一轍,那宋義果真狗膽包天,竟敢派人潛進都州城意圖綁走公孫明月以作要挾,向公孫家換取糧食和過冬物料。
“他們的人到哪了?”
死士回道:“他們昨日商定,出動了兩百多精兵,踩雪步行,估計今夜就該能摸到城外。我們要不要報官或者半路埋伏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李幼白腦中念頭飛快運轉,自從昨夜突破到禦體流五品後,她整個人精神了很多,好像煩惱根與愁緒被連根拔掉了,好不暢快。
如今思考起事情與以前相比,更加清晰快速。
“不能埋伏,更不能報官,讓他們進來”
李幼白很幹脆的拒絕了這個提議,她用指尖輕輕扣動桌麵,旋即拿出地圖在桌麵上攤開,觀察了一會都州城的地形圖。
宋義派遣了兩隊人馬,一隊蟄伏在都州城以北的山道,另一隊意欲趁夜偷摸進城,如此大的陣仗,也不清楚公孫名有沒有裏應外合
宋義,公孫名,公孫明月,朝廷加上她共有五個不同的想法,眼看著宋義差人前來,這是最好請君入甕的機會了,她不能錯過的
“宋義派過來的人裏有沒有打進我們的人?”李幼白側頭問道。
那名死士搖搖頭,“這次下山的全是精銳,我們那些後上山的兄弟很難選得上,並且毒害楊勝天之後,山寨內開始對許多新來的弟兄進行暗中排查,實在不好蟄伏。”
李幼白深思片刻把手放到他肩上拍了拍,“那便算了,活著不容易你們小心行事,把城外的兄弟叫回來,待會好好吃一頓,然後給我把那些偷摸進城的賊人盯緊了。”
那名死士微微動容,點頭後躬身後退推門出去了。
李幼白不再遲疑立馬動身,隨手將劍塞進劍袋裏,背在身後匆匆離開了客棧,她走下木階來到店外,明明時辰尚早,可這雪卻像遲暮了一樣。
她微微仰頭,當雪粒撞上蒙塵的劍穗時,她也便數清了簷角的冰錐——十五根半。
此時的這條街巷,和中州城,順安城,甚至是鄉下一點的裕豐縣都沒有兩樣,滿街飛雪依舊遵循十五年前的軌跡盤旋,胭脂鋪的招幌仍打著陳年的丁香結,連雪地上深淺不一的足印都似拓著舊年模子,偏生那些同她踩過霜花的人,早已化作城郊墳場裏歪斜的碑林了。
李幼白吞吐著白霧,朝另一側鋪子看去,好不容易飛雪變小,新開的小鋪子趕緊開門除塵,大白天掛上一盞紅紅的燈籠,歡慶的對聯,她愣了一下,隨即喃喃自語,“原來又快過年了”
獨屬於公孫明月的刑房裏,她洗著纖纖素手,但她感覺怎麽洗也擦不掉上邊的血汙。
腳邊,有幾條狼狗正瘋狂吞咽著碗裏的肉沫,而刑架上,一個半死不活的人被剁掉了四肢,壯碩的漢子正操著肉刀將他們身上的肉一絲絲刮剃下來,隨意切砍,就丟到了狗的飯碗裏。
幾個跪在旁邊的俘虜滿頭冷汗,連連不斷的磕頭。
過得片刻,公孫明月拿過侍女遞來的帕子,將手上的水漬擦拭幹淨了,她這才轉頭對跪在地上僅剩的幾個俘虜微微一笑,“早些如此合作,不就好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