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三章:一紙空文·天補平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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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幕展開一抹光影。
    光影中。
    終南山群峰巍峨,渭水河浩浩東流。
    西望鹹陽,古城一片。
    東覽驪山,蒼翠如黛。
    居中的長安城正安靜俯臥在餘暉暮靄之中。
    城內炊煙四起,嫋嫋彌散在上空,似一襲薄如蟬翼的紗罩。
    天邊的火燒雲紅彤彤的,將霞光撒滿了眼前城池。
    大雁塔巍峨靜默,秦嶺連綿廣博。
    殘陽漸沒之際。
    大慈恩寺的鍾聲敲響。
    緊接著,長安城數十座寺廟的晚鍾暮鼓不約而同地響起。
    鋃鐺聲中,長安城美好且祥和。
    紅霞逐漸收斂,黑綢籠蓋四野。
    突地一點星火崩濺!
    黑蒙蒙的一片中,一麵旗幟驟然矗立!
    那上麵,書寫著一個『黃』字!
    ……
    大秦。
    嬴政微眯雙目仔細打量著。
    “長安又淪陷了?”
    “這回不知你還能不能挺過去。”
    ……
    大漢。
    劉邦看著那個『黃』字撓了撓頭。
    漢承秦製而治天下,最後亡於黃巾之亂。
    大唐承隋製而治天下,最後也亡於“黃”?
    這“黃”是帶著什麽天命嗎?
    ……
    大唐。
    李世民看著殿內群臣,歎息一聲:
    “諸卿,看來大唐天命已盡了。”
    ……
    【十二歲繼位的唐僖宗沒有執政能力,宦官們就完全掌控了政權。】
    【他最信任的就是自幼照顧他飲食起居的宦官田令孜,稱呼其為“阿父”。】
    ……
    大漢·靈帝時期
    “你們看朕幹嘛?!!”
    總感覺一道道若有若無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遊走,劉宏帶著些許惱怒的先聲奪人。
    殿下幾人不明不白的挨了一聲吼,都有幾分茫然。
    “朕早就改過自新了!”
    劉宏略有幾分底氣不足。
    改是改了,但發生過的事實卻無法更改。
    “你們愛信不信!”
    盧植、皇甫嵩與曹操幾人互相看了看。
    誰也沒說話啊?
    ……
    【登基之後就任命田令孜為神策軍中尉,此後僖宗的大小決策都掌控在田令孜手中。】
    【唐僖宗在遊玩享樂上跟唐懿宗如出一轍。】
    【算術、音樂、下棋、蹴鞠、鬥雞、鬥鵝、騎馬擊球等等,他都是高手。】
    【僖宗每天隻管玩得天昏地暗,想要錢就管田令孜伸手,田令孜就搜刮百姓然後給僖宗錢。】
    【而唐僖宗也似乎從來沒想過錢從何處來,國事似乎也完全不關他的事。】
    【不過認真的來講,就算他想處理國事也來不及了。】
    ……
    天幕上。
    瘦如骷髏的老者趴在幹裂的黃土之上,隻有微微起伏的胸口證明他還活著。
    身旁,曲成一團的孩童身上落滿飛蠅。
    ……
    【公元874年正月,翰林學士盧攜就給唐僖宗上過一道奏折,大意是】
    【關中、河南發生旱災水災,莊稼隻有一半收成,百姓為了活命將草籽搗碎當麵粉,或者將槐樹葉收起來當菜吃。】
    【老弱病殘的百姓甚至連草籽、槐葉也無力采集。】
    【往年沒有收成,百姓可以逃到相鄰的州縣討飯,可如今到處都是饑荒,百姓隻能困守鄉土等待死亡。】
    【地方官員為了完成朝廷的稅收逼迫百姓拆掉房屋,砍伐樹木賣錢,有些家庭隻能賣兒賣女賣老婆。】
    【奏疏最後,盧攜建議唐僖宗敕令各州縣政府,對於百姓所欠捐稅一律赦免,停止征收,同時打開義倉,賑濟災民。】
    【唐僖宗看過之後下詔批準,然而地方官員並不執行,詔書變成廢紙一張。】
    ……
    大漢·文帝時期
    “這李儇雖然年幼,貪玩,不懂事,但並不是本質惡毒,可見本性不壞。”
    劉恒歎了口氣。
    “這樣的帝王如果能夠善加引導,未嚐不能做出一番事業。”
    “遺憾其長於深宮,隻知玩樂……”
    竇漪房給劉恒倒了杯水,劉恒剛要伸手端杯。
    “砰!”
    一股大力落在案桌下,杯盞震翻。
    水濺濕衣袖。
    劉恒幽幽看向一旁。
    就見劉啟用力拍著案桌,憤怒厲喝:
    “皇帝詔書已經下達!官吏卻敢於違背王命!殘害百姓!”
    “他們是憑恃什麽敢如此無所顧忌!”
    劉恒默默的擠了擠衣袖上的水,淡淡道:
    “所謂積土成山,積水成淵。”
    “人禍同樣如此。”
    “害之積也,亂之源也。”
    “並非單獨一個天子殘暴貪婪所能造成的。”
    “所謂上行下效。”
    劉恒抖了抖有些褶皺的衣袖看向低頭沉思的劉啟。
    “皇帝崇尚奢侈,天下自然競相效仿追逐浮華。”
    “隨即郡縣之長,吃山珍海味,穿綾羅綢緞。”
    “馬飾錢珂,妾被珠翠,食客盈門,外姻麇倚。”
    “官吏之間的禮贈,妻兒仆妾的花銷。”
    “凡此種種隻指著那到手的幾緡俸祿夠嗎?”
    “哪個不是要脅迫百姓、大肆盤剝。”
    “待天下都沾染此奢靡之風,各地各級官吏無不如此殺都殺不完。”
    “誰還會在乎天子已經下了免除賦稅的詔書呢?”
    “差之毫厘失之千裏,上位不正下則參差矣。”
    ……
    天幕上。
    振翅成群的蝗蟲遮天蔽日。
    綠色的、黃色的、紅色的、黑色的……
    翠綠色的秧苗,被各色蝗蟲壓倒。
    密密麻麻的蝗蟲趴在苗棵上撕咬著、嚼齧著,聲音匯聚成悶雷般的轟鳴聲,撼天動地。
    大片棵葉被吃光,連根莖也被嚼光。
    吃幹抹淨後,蝗蟲又呼隆隆排山倒海般的向遠處飛去。
    所過之處一片綠色都沒留下。
    隻餘無數百姓在農田中捶胸頓足大聲號啕。
    最後哭累了癱倒在地。
    ……
    【然而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旱災之後還有蝗災。】
    【蝗災從徐州、泗州起,向西蔓延至宿州、宋州、亳州、汴州、潁州,又遍及許、陳、鄭、滑、懷、汝、陝、虢諸州。】
    【河南道、州、縣全部遭了蝗災。】
    【漫天遍野的蝗蟲從東到西,所過之地樹葉和田地裏的莊稼都被吃光,隻剩下赤地千裏。】
    【災情如此嚴重,但京兆尹楊知至的奏報是這樣的:“蝗入京畿,不食稼,皆抱荊棘而死”。】
    【蝗蟲飛到京畿之地,不吃莊稼,都抱著荊棘而死。】
    【可以說僖宗繼位之時,哪怕是他想治理國家也不會有人搭理他了。】
    ……
    {厲害了,這蝗蟲還是個義蟲!}
    {見過無恥的,沒見過這麽無恥的。}
    {我哭死,這蝗蟲太懂事了!它不吃莊稼,感念皇恩然後衝向荊棘集體自殺!}
    {李世民看了沉默,李隆基聽了流淚!}
    {太抽象了。}
    {各級地方官員用文件落實文件,用會議貫徹會議,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消失於公文往來之間。}
    {下達聖旨的唐僖宗在愉快的馬球賽中,將此事忘到九霄雲外。}
    {連它的首倡者都不再熱心了,因為盧學士高升了。}
    {盧攜上書之後,經田令孜推薦,被加授同平章事,此後便全力配合田令孜,在外朝與其一唱一和。}
    {一個本可能成為國家柱石的人,再次被環境加工成了國家蛀蝕……}
    {這何嚐不是一種招安呢?}
    {……太生草了……真的爛透了。}
    ……
    大唐。
    李世民揉著額頭看著大殿內的單方麵吵做一團。
    “當國家詔令執行之時沒有實之可行的監督手段時!”
    “當免稅和賑濟帶來的虧空沒有奏效的填補手段時!”
    “當各級官員能從收稅中大量牟利且仍由他們負責施行時!”
    “這道聖旨就不可能不變成一紙空文!”
    魏征執著笏板對長孫無忌大聲喝道:
    “必須要有一個明確的製度來監察官員具體落實詔令!”
    “長孫大人!伱如此反對莫不是有什麽見不得光的事怕公之於眾嗎!”
    長孫無忌漲紅著臉,羞怒道:
    “魏征!你血口噴人!”
    魏征扭頭看向李世民,大聲道:
    “陛下!我們不能改變未來的大唐如何,但能決定未來的大唐如何!”
    “此事,便是填補大唐短處的木板!”
    “能奠基此事者,唯陛下也!”
    李世民:……
    什麽都得我來……
    天幕給的那些壽數還真是不好拿……
    ……
    【各地爆發嚴重的自然災害,土地荒蕪,顆粒無收,老百姓還要承擔朝廷的賦稅、徭役。】隻能賣兒賣女,或者拆房子換錢。】
    【當他們賣兒賣女、拆房換錢卻依然無法繳納朝廷的賦稅時,為了活下去,隻能用暴力反抗官府。】
    【史載:“百姓流殍,無所控訴,相聚為盜,所在蜂起。”】
    ……
    天幕上。
    一位頭戴席帽、身穿短袖褐衫的中年漢子舉著一枚鮮血橫流的頭顱大聲喊道:
    “朝廷賦稅不均,天下窮富不均!”
    “官府隨意加稅抽捐,勒逼窮苦百姓!天下已經不知餓死了多少人?”
    “今日,我就要興義兵!”
    “賦稅均平!貧富均平!”
    其麵前,一雙雙瘦骨嶙峋的手高舉著。
    一根根哨棒、鍘刀、斧頭握在手中直指蒼天!
    “賦稅均平!貧富均平!”
    “賦稅均平!貧富均平!”
    “賦稅均平!貧富均平!”
    隨著震天動地的群喝聲,畫麵漸漸升高。
    一張張菜青色的臉上浮著想撕破眼前一切的怒火。
    方麵寬額,濃眉大眼的中年人扔下手中魁首,染血長刀高高舉起。
    “興義兵!”
    “替天行道!”
    ……
    【公元874年十二月,濮州鹽販王仙芝始聚眾數千,起於長垣。】
    ……
    大唐·懿宗時期
    李漼:朕呢?朕呢!
    正在播放的天幕緩緩浮出四字
    『自求多福』
    ……
    唐懿宗就很迷,他屬於治國與不治國、識人與不識人、用人與不用人的疊加態。
    不看私德那些玩意,他的政策大都是為了治國和收權,但一落實要麽銷聲匿跡要麽適得其反。
    你誇他吧,他幹得不好。
    你罵他吧,還用心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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