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造一半的通天塔身。
    壯觀宏偉。
    底座由高能晶石堆砌，具備良好的浮空性能，同時兼具令人心安的硬度。
    明亮的光芒從內部綻放。
    打在眾多自動型土木人偶的表麵。
    光芒破碎，影子長移，即使到了深夜，土木人偶也在進行著塔的建造。
    也隻有這樣。
    才能以較快的速度完成巫師塔。
    許係坐在一個小土坡上，俯瞰著屬於自己的浮空塔，和瑟薇婭交談未來，以及巫師修行的知識重點。
    “瑟薇婭，關於靈魂術式的微光粒子形態變換，你進行得怎麽樣了？”
    “是，很抱歉……我還有幾個問題不清楚。”
    “沒事，說吧，我給你講解一遍。”
    “謝謝您！”
    篝火的光芒，猶如溫柔的朦朧雙手，輕撫夜晚的孤寂與冷清。
    捧起勇者那支離破碎的臉龐。
    照得明亮清晰。
    瑟薇婭說出幾個修煉的難題，許係則是耐心回應，以手指勾勒圖樣的方式，結合文字的描述，對其進行教導。
    黑夜漫長。
    有許係的聲音陪伴。
    所以勇者不孤獨。
    “瑟薇婭，聽懂了嗎？”，講解後，許係不放心的問道。
    “嗯，應該是懂了”，勇者眨了眨眼睛。
    “……”
    周圍的一切都靜止了，隻剩勇者自信的聲音在回響。
    許係抬頭望天。
    沉默三秒後。
    他再次望向勇者，重複起之前問題的講解，耐心的，溫柔的，以更易理解的角度，讓勇者去記住。
    這一次。
    勇者是真的記住了。
    在許係麵前，施展出更強力的靈魂術式。
    手握劍柄，流光閃爍，黯淡長夜出現一抹絢爛的光，那是極致的璀璨。
    值得一提的是。
    成為巫師多年，瑟薇婭掌握的術式，不再局限於死亡、靈魂、通用型巫術，開始稍微涉獵其他領域。
    那份成長和進步清晰可見。
    “巫師大人，感謝您的教導。”
    亡靈勇者俯身彎腰，做了個標準的騎士禮，禮貌道謝許係對她的耐心教導。
    “不用這麽認真，瑟薇婭。”
    “讓你變強的，始終是你自己，我隻是起到引導的作用。”
    深夜的風變得更呼嘯了。
    許係抬手。
    數個巫術放出，平複瑟薇婭造成的動靜，也清除了晚餐的油汙。
    側目望向巫師塔的建造地，見土木人偶都在正常運轉，便再次坐了下來，迎著篝火觀望世界。
    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
    許係都要留在峽穀。
    直至巫師塔的建造結束，他才能真正開展計劃，去收割亡靈的魂火，積蓄究極的一擊。
    “這個世界，快要死了……”
    濃重的烏雲自遠方飄來，遮掩住妖異的血月。
    峽穀上方。
    傳來陣陣陰森的嘶吼。
    有亡靈的顫鳴，也有魔獸的咆哮。
    扭曲枯樹紮根在潮濕岩壁，結出怪誕的葉片，漆黑中藏有紅色脈絡，迎風晃蕩猶如濃鬱的血霧。
    “巫師大人。”
    身旁有聲音傳來。
    勇者落座在許係身旁，厚重鎧甲觸地時，發出金屬的撞擊聲響。
    夜晚寂靜，更顯聲音突出。
    來自千年前的亡者，向許係問了這麽一個問題：
    “人死了，會化作亡靈，又或是輪回轉生。”
    “那世界死了呢？”
    “巫師大人，我們的世界死了後，會變成什麽樣……”
    睫毛輕輕顫動著，那覆蓋於深綠眼球的水光，本因篝火的存在而明亮，此刻卻顯得黯淡。
    天真的勇者。
    曾想過挽救這個世界。
    然而，時至今日，她已經清楚拯救世界的份量，是多麽沉重。
    那是比克勞菲爾家族的榮譽。
    還要沉重無數倍。
    凡人無法想象的救世偉業。
    單靠一人、兩人的力量，是無法扭轉結局的。
    許係回答：“世界的死亡，或許意味著絕對的虛無吧。”
    生者的思考。
    文明的曆史。
    共同成就璀璨的世界本身。
    很可惜，巫師世界的死亡是全麵性的，不僅世界本體要被冥界吞食，就連內部的生靈也要被侵蝕同化，失去過往的一切。
    “巫師大人，如果我是真正的勇者就好了……”
    瑟薇婭低著頭。
    聲音落寞，手指交叉。
    想要拯救世界的強烈心願，與無能為力的弱小自身，形成矛盾衝突，反複折磨著女孩的內心。
    “那不是你的錯，瑟薇婭。”
    “真正的勇者，從不以力量作為標準，你的品格很出色，一直以來也很努力。”
    “在我看來，這就是最優秀的勇者。”
    許係肯定著女孩的付出。
    確實，魔幻故事裏的勇者，通常具備種種不可思議的特點。
    如俊美的樣貌、獨特的氣質、強大的力量、逆天的運氣等。
    與故事裏的英雄勇者對比。
    亡靈化的瑟薇婭，可謂是樣樣殘缺，僅有那堅韌的勇氣和正義，能夠讓人眼前一亮。
    但這就夠了。
    心懷勇氣的人，本身就是自己的勇者。
    “要對自己有信心，瑟薇婭”，許係溫和鼓勵著。
    輕拍瑟薇婭肩膀。
    起身走向巫師塔的建造地。
    準備替換土木人偶的能量源，以免出現能量枯竭的停工情況。
    夜深了。
    許係遠去的身影，逐漸消融在黑暗。
    在他走後，瑟薇婭蹲坐發呆很久，望著左手上的戒指，一動不動。
    “巫師大人……”
    “我沒有……您說的那麽好……”
    僅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
    細微溶於空氣。
    平淡中含有對自己的失望。
    勇者？正義？
    那些象征光明的詞匯，自亡靈化後，瑟薇婭始終覺得自己配不上。
    因為害怕孤獨，所以緊抓唯一的手，跟隨許係離開克勞菲爾領地。
    這樣的她很虛偽。
    維護正義，拯救世界，斬滅邪惡。
    與許係的旅途中，確實有這些想法存在，也真切的付諸過行動。
    隻是。
    與故事裏心懷世界，拋卻軟弱的勇者不同。
    瑟薇婭覺得，自己更像是假借這些名義，合理待在許係身邊。
    待在這唯一的，在知曉自身醜陋麵目後，仍溫柔以待的人身邊。
    去更多的。
    恬不知恥靠近。
    在避風港中，享受消失千年之久的關心。
    這樣的自己，不僅是身體，就連心靈也是卑劣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