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跡是什麽？
    許係覺得，那大抵是一個又一個的重複日常，平淡而無味，既沒有驚險刺激的意外，也沒有突如其來的變故。
    看似微小。
    卻會因時光而沉澱。
    浮現別樣的韻味。
    許係對現在的生活很滿意。
    在與艾蕾返回庭院的途中，許係微微抬頭，看見晴空的雲朵被風掀開一角，有飛鳥俯衝側飛樓宇。
    “真不錯啊，現在……”
    身邊是忠誠的機仆。
    家中還有妹妹、魔女、郡主在等待。
    雖說在模擬裏麵，吃了不少的苦頭，也慘遭祭品結局五次，但許係由衷的喜歡現實世界。
    喜歡那份親手創造的平靜美好。
    心滿意足。
    這就是許係的心理狀態。
    “就是不知道，瑟薇婭目前過得如何”，弱小無助又可憐的亡靈女孩，總讓人放心不下。
    許係等待著，遙遠未來的重逢。
    “主人……”
    夏日寧靜。
    源自艾蕾的聲音，打斷了許係思緒的發散。
    滾燙的熱浪中，少女的手指緊緊握住許係，但平淡的眸光，卻是注視著路邊的一汪噴泉。
    很普通，很常見。
    就是城市裏隨處可見的清澈水流。
    “主人，我可以……使用那個嗎？”，白皙的指尖，指向了那汪噴泉。
    艾蕾說得很模糊，呆呆等待許係的回應，但許係知曉她的意思。
    在很久以前。
    第四次模擬的第六衛星市。
    艾蕾曾有一次“玩水”的經曆。
    不懂人心的機仆，從水光的折射色彩裏，首次體會到美的存在，並沉迷於那份絢爛。
    “當然可以，艾蕾。”
    許係表情柔和，伸出手，輕輕摩挲艾蕾的頭頂。
    黑金色的長發有著細膩的質感。
    像光的具象化。
    無聲滑過許係的掌心。
    “這是你的自由，想去就去吧，我會等你的”，溫柔的聲音，比天上的太陽更具溫暖，給予機仆行動的力量。
    “謝謝您，主人。”
    禮貌道謝後。
    穿著女仆裝的艾蕾，走向了那處噴泉。
    眼眸眨動，表情認真，雙手伸出。
    像在做什麽神聖而嚴謹的科學實驗，機仆艾蕾用自己的雙手，捧起了清澈的微涼泉水。
    “……”
    水是如此透明。
    可在陽光的照耀裏，逐漸的，捧滿水的手掌迸發迷離光暈。
    先是純粹的熾白。
    後是斑斕的萬彩。
    啪——
    手掌鬆開，所有水流重新跌入噴泉，那份夢幻的光輝消失了，卻有水珠殘留在雙掌之間。
    “好看。”
    少女歪著頭，將自己的雙手舉向空中。
    以輕盈的姿態彎曲張開。
    在掌心和手背間，不斷來回翻轉。
    那是猶如孩童般的場景，懵懂的心智在光芒裏追逐，探尋那份綺麗的美好。
    “主人，很好看。”
    艾蕾蹲在噴泉旁，雙手伸向許係。
    向許係展示自己的“成果”。
    那是沾滿水珠，修長而蔥白的十指。
    “嗯，我看見了，很好看”，許係走到艾蕾身邊，同樣蹲了下來，被那茫然的銀藍眼眸注視著，再次摩挲其頭頂。
    水花四濺，嘀嗒不停。
    在那份夏日的寧靜裏。
    許係以溫和的表情，肯定著女孩的探索結果。
    “艾蕾，你真的很喜歡水。”
    “因為很好看……”
    機仆伸出單獨的食指，在流水裏輕輕攪動，看著彩色的光暈被自己攪亂，變得更加迷離璀璨。
    那是水與光的碰撞。
    是冰冷泉水與燥熱陽光的交匯。
    於指尖勾勒，綻放刹那的夢幻。
    在第六衛星市時，艾蕾做出同樣的事情，卻不能具體理解那份感受。
    而現在。
    她擁有了人的身體。
    終於可以確切的，領悟那份光的美學。
    “主人，我是不是……更接近真正的人了？”，明媚陽光裏，艾蕾突然問了這麽一個問題，表情平靜，卻透露著別樣的欣喜。
    更接近真正的人類。
    就意味著，更接近許係。
    艾蕾因此而開心，銀藍色的眼眸，清晰倒映出許係的身影，以及光的綺麗異彩。
    許係的手掌摩挲那頭黑金長發。
    “你早就是了，艾蕾，而且……現在的你，很好看。”
    “和光一樣好看嗎？”
    “不，我看見的艾蕾，比光更好看。”
    光是機仆眼裏的唯美之物。
    而許係眼裏的機仆。
    擁有勝過光明無數倍的美麗。
    “您是說，我嗎……”，聲音略顯茫然，機仆覺得，自己還無法得到這樣的評價。
    因為她是親手殺死主人的凶手。
    既無法保護許係，也無法挽救其性命。
    在曾經的歲月，隻能眼睜睜看著許係，以痛苦的姿態離世。
    但許係肯定著這樣的艾蕾。
    眼睛與其對視。
    “當然了，我的艾蕾很好看，不是嗎？”
    啊……
    無法回答，不懂回答。
    少女的大腦停止了思考。
    臉頰被陽光曬得發燙。
    她呆呆的，無法維持身體的行動，隻能被動的牽領著，跟隨許係走在返回庭院的路上。
    過去很久很久，艾蕾的思緒才恢複正常。
    在許係看不見的視線死角，艾蕾默默掏出一本小冊子，上麵印刷《擁有愛情的三十六計》字樣。
    翻至最後一頁。
    跳過那密密麻麻的攻略計策。
    艾蕾看見了最後一行字樣。
    第三十七計·被愛。
    被愛著的人，可以無視前麵的三十六計，同樣擁有愛情。
    這樣嗎……
    艾蕾注視那行字很久，很久很久。。
    曾經的艾蕾，視這小小的冊子為聖書，不斷學習裏麵的計策，想要以此獲得許係的“愛”。
    但現在。
    艾蕾突然發覺。
    自己好像不需要這麽做。
    “呼！”，艾蕾合上冊子，將那珍藏無數年的聖書，以火焰的形式燒卻幹淨。
    “艾蕾”，前方傳來許係的聲音，“你在燒什麽？”
    “您不必在意，隻是……在與過往告別。”
    過往？
    那是什麽意思？
    許係有些好奇，但沒有過多追問。
    艾蕾是獨立存在的人。
    有隱私很正常。
    盡管艾蕾一口一個主人，但許係自始至終，都是將艾蕾平等看待，自然不會去侵犯她的隱私。
    “真奇怪……”
    “明明還是夏天，卻覺得後背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