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萬壽，土木雙靈根，上品資質！”
    “哈哈哈，好！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座下大弟子！”
    天劍宗。
    不過七歲的男童，被一魁梧老者提著後頸，哈哈大笑飛往宗門內部。
    魁梧老者的身份是當代森劍峰主。
    金丹修為。
    是七歲男童眼中的“仙人”。
    ……
    “萬壽啊。”
    “弟子在。”
    “自你到宗門修行，已過多少年月？”
    “回師尊，山上的靈果熟了五回，弟子也來了五年。”
    “這樣啊，原來已過去五年……”
    魁梧老者稍有愣神。
    再次發出那少年為之熟悉的大笑。
    蒲扇般的厚大手掌，拍打在少年背部，砰砰作響：“萬壽啊，你也是煉氣大圓滿了，可曾想好築基法器？”
    “你若是想好，為師便早些為你尋來。”
    少年撓撓頭：“還沒呢，師尊。”
    “哎喲！”
    少年猛地捂住頭。
    魁梧老者雙手抱胸：“男子漢大丈夫，拖拖遝遝的，快想好，為師給你準備一把極品法器！”
    “真的嗎，謝謝師尊！”
    “唉，說什麽謝，日後若惹了禍端，莫把為師供出來就是。”
    ……
    “急訊！急訊！”
    “北邊魔潮來襲，傳上宗敕令，諸教諸派立刻支援，不得有誤！”
    自古以來。
    修仙界的資源爭奪，就是正魔兩道難以溝通的源頭。
    正道想成仙長生。
    魔道也不例外。
    天材地寶的爭奪、麾下凡人的居住區域、以及千百萬年來，正魔兩道之間的廝殺血仇。
    各種因素的堆疊，讓修仙界每隔數百上千年，就會爆發一次正魔大戰。
    天劍宗行動了。
    無數銀劍流光飛掠天穹。
    將白晝的大日為之分割。
    密密麻麻，浩浩蕩蕩。
    “萬壽，你還小，在宗門裏好生待著，為師去去就回，若是沒回就每年燒點紙錢。”
    “師尊，弟子已是弱冠之齡，不小了。”
    “又頂嘴，老夫說你小就是小！”
    熟悉的厚重手掌，拍打在築基期青年的後背上，拍得他身形踉蹌。
    再之後。
    魁梧老者離開了。
    留下森劍峰的掌峰信物，以及晚會歸來的話語。
    在那之前，青年需要擔任代理峰主，管理森劍峰上上下下。
    “我會的，師尊。”
    他很認真。
    站在森劍峰的峰頂。
    為離去的老者送上祝福。
    ……
    又過了些年月。
    曾經的青年，變為了更為穩重的模樣，他將森劍峰管理得極好，受到宗內所有人的敬重。
    實力更是突破金丹期。
    不輸記憶裏的師尊。
    “萬壽師叔，您為何總是在山頂枯坐？”
    “等人。”
    “……師叔，您這裏也太冷清了，何不找個道侶相伴，又或是收幾個真傳弟子？”
    “我還小，不夠資格。”
    “？？？”
    時光的流逝，使得曾經的青年，現在也多了些白發。
    眼角浮現飽經風霜的紋路。
    他淡笑著，無視宗門年輕弟子的勸阻，以一雙深邃的眼睛望向天空，等待著某位不可能歸來的人。
    ……
    一百年。
    兩百年。
    三百年。
    歲月在青年身上，留下愈發多的痕跡。
    他的鬢角發白。
    身體失去活力。
    他不在乎自身的死亡，卻可惜等不到該來的人。
    終於。
    就在今年。
    他聽到了師尊的消息。
    “萬壽師叔，消息屬實，老峰主的遺骨已在護送歸來的途中。”
    “……”
    森劍峰靜得可怕。
    良久，有聲音傳出大殿，仿若衰老力竭：“我，知道了。”
    ……
    曾經的孩童變為了老者。
    曾經的老者變為了白骨。
    等到遺骨歸來，親手為其立上墓碑，恍惚中，李萬壽突破到了元嬰期。
    他的壽命迎來飛漲。
    可發白的鬢角並未恢複烏黑。
    甚至更為嚴重，蒼白之色擴散至所有頭發。
    他靜靜跪著，靜靜磕著，在沉默中訴說情緒和思念。
    “弟子不孝。”
    重重的一記磕頭。
    磕得全身氣力盡失，磕得臉龐有淚水和泥土混雜，看不清具體麵容。
    這天。
    李萬壽長大了。
    同時也成為森劍峰的正式峰主。
    ……
    時間，就像掌心的沙粒，悄然滑落間帶走了所有，無論悲喜，無論哭笑。
    【每年燒點紙錢】
    李萬壽遵循著逝者的話語。
    每年定時定點，在森劍峰的大殿門口，為已故的魁梧老者燒錢。
    時間一長。
    心中的悲傷開始淡化。
    更為重要的，是李萬壽知曉自家師尊的性格，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很早就做好死亡的準備。
    自己的性命無關緊要。
    重要的，是弟子那尚未成長的未來。
    “如果我以後有了弟子，我會如何呢……”
    李萬壽站在峰頂，強風襲來，吹得衣袍獵獵作響，眼眸中閃過茫然。
    ……
    時光匆匆流淌。
    又是數百年過去。
    李萬壽有了第一位真傳弟子，那是世間少有的天靈根，更為重要的，是無比契合森劍峰的木靈根。
    “天靈根嗎……”
    “真好……”
    搶到這個弟子後，李萬壽笑得很大聲。
    笑森劍峰後繼有人。
    笑自己的衣缽有了傳承。
    也笑自己終於可以偷懶。
    “來來來，乖徒兒，這些東西都是你的了”，李萬壽一股腦的，將儲物戒指、掌峰法印交予許係。
    麵容慈祥，和藹可親。
    再之後。
    便在許係錯愕的目光中，一溜煙跑到其他峰，大肆炫耀自己有了個天靈根弟子。
    盡管最後被群毆。
    可李萬壽依舊亢奮。
    他資質有限，壯大不了天劍宗和森劍峰，更無可能飛升成仙。
    但他可以指望弟子啊！
    “有個天靈根徒兒，真是件人生美事”，眼瞅著許係的修為蹭蹭上漲，李萬壽欣慰不已。
    很滿意。
    特別滿意。
    無論是品行，還是修煉資質，李萬壽都對徒弟感到滿意。
    隻是，這世道太過殘酷。
    總有意外橫生，總有別離泛濫。
    擁有天靈根的弟子，本該走上修仙界的巔峰，成為四方敬仰的大修士，卻自挖靈根，救助病榻之上的妹妹。
    得知消息的瞬間。
    李萬壽沉默了。
    仿佛回到埋葬師尊遺骨的那天。
    “自挖靈根，必死無疑。”
    “可我，不甘啊……”
    老人孤坐在殿中，身形佝僂，回想起遙遠以前的魔潮，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他要救。
    一定要救。
    救回這個不孝的逆徒。
    無論付出多少時間，無論付出多少努力，一定要救回不孝的逆徒。
    待到靈根恢複。
    就狠狠懲罰逆徒，讓逆徒在自己身邊端茶倒水。
    “逆徒，且多等等為師，會把你救回來的…一定……”
    ……
    ……
    在修仙界的秘境中闖蕩。
    在破裂的仙界碎片裏謹慎探索。
    在混沌虛空中躲避天魔。
    一次次的生死磨難，一次次的希望落空。
    不知過去多久。
    老人終於完成心願，與死而複生的逆徒見麵。
    很突然。
    也很錯愕。
    他想哭，也想笑，眾多話語卡在喉頭，最終化作一句笑罵：
    “逆徒，許久未見，你甚至不肯叫我一聲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