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九十八章 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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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午後,跟著海西崖出門的崔大壯回了家。
    他是奉了主人之命,回來取衣裳用具的。
    皇帝駕崩了,雖然宮中遲遲沒有頒布國喪的舉措,也沒有召令百官前往內府聽候宣讀遺詔,但禮部尚書還是先照著舊年的規矩,要求六部五寺眾官員戴起孝來。象海西崖這樣的中低層官員,除了需要跟隨大部隊前去大行皇帝的靈堂哭靈以外,還要留在衙門裏住宿值班,連每日三餐也是吃素的。
    與其他上司同僚們不一樣,海西崖昨日才入戶部履新,今日才算是正式上班。他除了早上出門時,身上匆匆穿戴的一身烏紗素服以外,什麽都沒有。可若是要在衙門裏齋宿,什麽都沒有怎麽行?除了每日的換洗衣服,至少鋪蓋是需要一套的,基本的生活用品也必須得有。考慮到他在外任官已久,從來沒吃過戶部食堂的菜色,興許還得備上一些不犯忌的小食,以防他饑餓時無處覓食……
    海棠有過國喪的經驗,今日早就提醒過祖母馬氏了。表叔公謝文載也經曆過先帝駕崩後的國喪,更是特地傳話到內院去,提醒表嫂為表兄準備好齋宿官衙的用品。因此馬氏早早就準備好了丈夫需要用的換洗衣裳與鋪蓋,還有必備的生活用品。
    海棠也到廚房去,帶著人用各種白麵、玉米麵等做成比較耐存放的小餅子,有豆沙餡的,也有棗泥餡的,沒什麽氣味,又能一口一個,隨時可以拿來充饑。她將小餅子分成五個一包,全都拿素白棉布做成的袋子裝好,連著自家做的麵茶幹粉一並交給了崔大壯,囑咐道:“這些東西在咱們進京的路上,就都用過,爺爺知道怎麽吃。你把東西交給他老人家,囑咐他需要的時候隻管用,跟身邊的同僚分享也可以。家裏每隔兩三天就會給他送一次,讓他不必省著來。”
    馬氏也叮囑崔大壯道:“這幾日你在衙門裏好生侍候老爺,若是老爺缺了什麽,想要什麽,隻管回家傳話,額們馬上備好了就讓你送過去,千萬別讓老爺累著了。”裝衣裳的大包袱裏還有海西崖用慣的各種膏藥貼和丸藥,為了以防萬一,馬氏又特地裝了一小匣子切好的參片。若不是國喪期間禁酒禁葷,她都恨不得給丈夫送一袋酒過去,就怕他在深秋季節裏受了寒。
    崔大壯一一將馬氏與海棠的囑咐記下了,回頭他母親妻子也把他的那份衣裳鋪蓋以及生活用品給送了過來。不過,他不象男主人海西崖是官員身份,必須在衙門裏宿值,他時不時還能回海家來,因此帶的東西少一些,也還能回來再取。
    崔大壯大包小包地駕車離開了,邱樹根跟車一道走,回頭還得把馬車給駕駛回來。
    送走了他們,馬氏又開始擔心起海長安與海礁來。
    這兩人一個是旗手衛,一個是錦衣衛,隻怕都需要留在宮中宿值,那夜裏要怎麽辦呢?
    哪怕海棠一直在安撫祖母,說二叔與哥哥當差這麽長時間了,估計也沒少值夜班,需要用到的各種家什夥兒必定都備下了,用不著家裏現送,馬氏也依然放心不下,很想打發人去他們的衙門裏瞧瞧。
    不一會兒,胡氏也帶著兒子趕到了正院,表示她已經替丈夫打點好了一份衣裳鋪蓋,全都是照著國喪的規矩預備的,隻是不知道該往哪裏送,特地來請婆婆示下,她好讓兒子去跑腿。
    馬氏隻得喚了崔小刀來問話。崔大壯父子倆跟著海長安與海礁叔侄二人上京,想必這些規矩都早已熟悉了。崔大壯不在家,她們也隻能找崔小刀打聽。
    崔小刀倒是知道二爺與少爺在什麽衙門當差,願意去找他們問問具體的安排。可沒等他出門,便有個他認得的錦衣衛小兵帶了一個二十出頭的後生過來了。錦衣衛小兵自稱是“海經曆”麾下衛士,奉海經曆之命帶了人來給他家人送信。他特地向馬氏請了安,說了許多安撫的話,道是海礁如今在宮中宿值,一切安好,但接下來好些天都回不了家,怕家裏少人照應,因此特地打發了人回來幫忙,讓祖母、嬸娘與弟妹們不必為他操心。
    小兵送上了一封信,從崔嬸手中領了厚賞,便留下那後生走了。
    那後生長相雖不算俊秀,卻也平頭正臉的,看著清秀,身上穿的雖是布衣,但也幹幹淨淨,說話有條理,沒什麽外地口音,身板高大挺正,瞧著是個有武力的模樣。
    後生自稱姓張,名叫張路榮,家裏人都喚他榮哥兒。他不是錦衣衛的人,但他師傅兼養父在錦衣衛做車夫馬伕,與海經曆海礁十分相熟。如今海礁擔心家裏人,怕家裏幾個當家的男人都不在家,祖母與妹妹心裏會害怕,有什麽事也不知該找誰打聽,因此打發了一個信得過的人來,聽祖母與妹妹差遣,說她們若是有什麽難辦的事,隻管吩咐這張路榮。若想聯係他,也盡可以讓這張路榮傳話。
    張路榮去錦衣衛衙門找自家師傅兼養父,是十分方便的事,比一般的軍士都要便捷,對京城情況又熟悉,幫海家人跑腿辦事,最是方便不過了。
    海棠聽著這人的自我介紹,倒是想起一個人來:“你的師傅,是不是叫張三?神鞭張三?”
    張路榮一聽便笑了,彎腰回話道:“小姐原來也聽說過小的師傅的名號?小的師傅名號是張三德,因著年輕時使得一手好鞭,才得了神鞭張三的渾號。那都是從前的往事了,如今師傅年紀大了,隻在衛所裏做趕車的活計,安心養老。從前的往事,都已盡忘了。”
    雖然嘴上說是盡忘了,但身為徒弟的張路榮一提起師傅年輕時的名號,麵上還會露出驕傲的表情,估計這張三德平日裏也沒少在小年輕麵前顯擺呢。
    海棠微微一笑,麵對祖母馬氏疑惑的表情,她隻解釋道:“先前聽哥哥提過,說是他進了錦衣衛後才認識的,張三叔曾教過他許多為人處事的道理。哥哥能在錦衣衛快速站住腳,少不了張三叔的功勞。”
    她這話可不是撒謊。神鞭張三是海礁上輩子剛成為密探時認識的,教過他兩年鞭法,因著他對刀法更有天賦,才改拜了別人做師傅。可神鞭張三確實是海礁的領路人,沒有他的教導,海礁上輩子不會安安穩穩地做了許多年的密探,今生更不可能迅速理清錦衣衛內部的人事情況,入職不久便站穩了腳跟。
    雖說神鞭張三早已脫離密探行列,轉業成了錦衣衛的禦用車夫,得以安養晚年,根本不必海礁伸手相助,但他對海礁的恩德,後者兩輩子都不曾忘記過。
    海礁昨晚才說,要從自己熟悉的密探中提拔人手,改變這些故人的前途與命運。如今,他似乎已經開始了行動,第一步就先從神鞭張三的徒弟兼養子開始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