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上流傳著關於外科醫生的傳聞。
    比如，每一個外科醫生都是天生的段子手。
    又比如，外科醫生的私生活都很精彩。
    事實上，大部分外科醫生的生活被忙碌的工作塞滿，沒時間和精力浪費在其他地方。
    趙原結束肺栓塞手術後，又奔赴另外一台手術。
    手術室內，墊子已經鋪好，患者麻痹結束，童政正在刷手消毒，孫良跟巡回護士在聊天，巡回護士翻著白眼，不耐煩地應付孫良。
    又是一名異位妊娠患者！
    在急診外科，童政負責的女病人遠遠高於其他副主任。
    難怪他還有一個外號，叫做“婦女之友”。
    “原以為是闌尾炎手術，腹腔打開之後，發現是除了闌尾炎之外，還兼有宮外孕組織破裂。”
    趙原不解，“沒有查早早孕嗎？”
    童政搖頭，“孩子才十九歲，還在讀高中，父母不相信會有這種情況，所以拒絕檢查這個項目。”
    趙原沉默。
    急診外科會遇到各種情況。
    異位妊娠是死亡率很高的突發疾病。
    如果不及時處理，病人可能麵臨生命危險。
    這個手術很關鍵，如果出現問題，不僅影響到病人的安危，甚至還會牽扯到醫療事故。
    童政調整趙原擔任一助。
    孫良如蒙大赦。
    如果趙原趕不過來，他就得當一助。
    雖然都是二級手術，但異位妊娠手術難度更高。
    孫良現在對自己的定位是：隻配做闌尾炎手術的一年住院醫。
    因此他此時的壓力不是一般大。
    準備吸引器，婦科器械。
    采血、化驗、配血、取血。
    一切準備就緒。
    手術開始。
    趙原在童政手下，已經做過好幾台腹腔鏡手術。
    盡管這一位患者的情況很不一樣，但童政對趙原很放心。
    趙原做了小切口，從術野能清晰地看到患者右側輸卵管出現小包塊。
    趙原將目光掃向童政。
    童政朝他點頭，確認，“輸卵管開窗術。”
    趙原嘴角一揚，童政跟自己的觀點一致。
    患者年齡不大，如果切除輸卵管，對她而言，是影響一生的事情。
    至於開窗術，縱向開口，沿著輸卵管將胚胎取出，可以終止異位妊娠，創傷會更小。
    開窗術比切除術更考驗能力。
    孫良注意力高度集中，關注趙原的每個動作。
    趙原的操作仿佛有魔力。
    堪比主任級別的水平，不是所有人都能近距離觀摩。
    他越發覺得自己非常幸運。
    孫良能留在天華醫院，其實在眾多學醫的人當中，已經屬於佼佼者。
    這一刻，工具人變成一塊海綿，瘋狂地吸收著養分。
    術後。
    趙原走進淋浴間，將花灑打開，水流擊中麵部。
    他要在最短時間讓自己放空。
    調整好狀態，迎接其他病人。
    十分鍾後，趙原關掉水閥，用毛巾擦幹身體，換上幹淨的衣服。
    童政光溜溜地從淋浴間走了出來。
    他擦拭著頭發，突然問趙原。
    “你後悔沒？”
    “後悔什麽？”趙原不解。
    “選擇急診外科！在這裏遇到的病人，一般隻需做普通手術。稍有難度手術，會交給其他外科治療。心胸外科和神經外科更加受歡迎，因為可以做難度更高的手術。”
    “我從來沒有歧視過一二級手術。”
    “如果你去心胸外科或者神經外科，無論收入還是前途，都比急診外科更有誘惑力。”
    “一種醫生是為了治病，減輕病人的痛苦；一種醫生是為了救人，讓瀕死的生命重燃希望。我希望自己成為後者。”
    望著趙原，童政沉默許久。
    同道中人！
    童政看趙原的眼神不一樣了。
    很多人覺得急診外科的生活枯燥乏味。
    趙原不以為然。
    每天都能遇到不一樣的患者，每一台手術都會遇到不同的情況。
    每一場手術都決定患者的命運。
    一台手術等於經曆一次生死離別。
    還有什麽職業能比外科醫生更刺激？
    第二天，趙原終於不用上晚班，開始上白班。
    剛到辦公室沒多久，接到電話，江強讓自己到心胸外病區查房。
    來到心胸外，趙原立即被幾人圍住。
    “趙醫生，實在太感謝你了。”一個年輕的女子激動地送上一麵錦旗，“我們剛領過證，昨天家庭聚餐討論婚期，沒想到遇到這種情況，如果不是你，後果不堪設想。”
    女子原本覺得送錦旗挺土的，其實送禮或者送卡，更符合年輕人的作風。
    既然家人準備了錦旗，她也就配合一番。
    趙原猝不及防，麵對錦旗不知該怎麽辦，苦笑，“這是我的本職工作。你們的謝意我心領了。至於錦旗，我就不收了，醫院是有規定的。”
    在天華醫院，是明令禁止送錦旗的。
    這裏有很多優秀的醫生，每天救治那麽多病人，太多錦旗可沒地方掛。
    如果不禁止的話，容易引起不良的風氣，人人攀比，甚至弄虛作假。
    不過，對醫生而言，能讓患者心甘情願地送錦旗，絕對是最高的讚譽了。
    趙原態度堅決地拒絕，一旁心胸外科的醫生看得羨慕。
    據說趙原還是一個實習生，沒來幾天就收到錦旗，還是跨部門，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在江強的勸說下，趙原也就收下錦旗。
    江強還安排趙原和病人家屬合影留念。
    自己拿到第一麵錦旗，剛升主治醫生，那年已是三十歲。
    趙原麵對人生第一麵錦旗，反應太冷淡了。
    趙原收到錦旗的消息，傳得沸沸揚揚。
    肖克剛剛查房完畢，得知這個消息，心裏挺不好受。
    自己在急診外科工作也有好幾年了，為什麽一麵錦旗都沒有收到過？
    孫良在辦公室門口一閃而過。
    肖克怔了怔。
    自從孫良調入二組，這個跟班就開始無視自己。
    每天固定送上小水果的習慣自然也不複存在。
    “見風使舵的家夥！”
    ……
    趙原回到辦公室，喝了一口水，劉涓涓走過來提醒。
    “你手機忘帶了吧？剛才一直振動不停。”
    趙原從抽屜裏找到手機，除了幾個陌生號碼未接來電。
    自己還被拉進了一個私聊群，被艾特了好幾次。
    查看了一下消息，發現大家都在聊自己剛拿到錦旗的事情。
    與病人家屬的那張合影也不知陳帥從哪裏找到的！
    “我們還在為留院努力，趙原已經收到病人的錦旗了。”
    “趙原太優秀了，給咱們湘南醫學院的實習生長臉了。”
    “趙原怎麽一直沒吱聲啊，太高冷了。”
    “你以為趙原跟咱們一樣閑啊？他每天都要做好幾台手術。”
    “我靠！太羨慕了。”
    “實名羨慕+1”。
    趙原默默地點掉聊天窗口，準備直接關機。
    一個紅點冒了出來。
    陳帥的網絡頭像是一隻戴墨鏡的哈士奇。
    “趙原，以前我曾經嫉妒過你，為此我感到特別的可恥。那些都是浮雲。你不知不覺已經是我的偶像和榜樣。我一定要加倍努力。和你一起留在天華醫院！”
    麵對陳帥的“赤裸表白”，趙原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他掃了一眼胳膊，上麵布滿了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