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歡的話，咱們等下去縣裏新華書店看看，小地方喜歡外國文學的人不多，沒準還沒賣完呢！”林正軍道。
    “嗯！”唐曉芙欣喜點頭。
    估計知道林正軍不是善茬，胡經理不敢怠慢，還讓後廚加快速度，很快，四個菜上來了，噴香四溢，分量比別的客人還大一些。
    唐曉芙輕聲道：“太奢侈了。”
    她之前在燕京生活也是見過大世麵的，但生長於物質匱乏的時代，倆人吃四個菜，就是爸媽在的時候，也很少這麽奢侈過。
    “又不是天天這樣，這不是咱倆第一次約會嗎？”林正軍笑道：“別愣著了，動筷子吧！”
    “嗯！”唐曉芙用筷子夾了一片切得薄薄的醬牛肉，在料汁中蘸了蘸，塞進嘴巴裏。
    調料的香味和肉味頓時在味蕾上爆開，宛若在跳一支歡快的舞蹈，那叫一個地道。
    兩人喝著冰鎮汽水，吃著菜，大快朵頤。
    大熱天，冰鎮汽水喝起來甜滋滋的，沁人心脾，從頭爽到腳，唐曉芙嬌軀不由抖了抖，露出甜蜜暢快的微笑。
    不一會兒，兩碗羊肉燴麵也上來了。
    大海碗裏，羊肉湯白得如牛乳，臥著滿滿的足足有半斤寬寬的麵條，擱著七八片厚厚的白切羊肉，再加上鵪鶉蛋、海帶絲、豆腐絲等輔料。
    蒸汽裹著濃鬱的香味不斷蒸騰，林正軍和唐曉芙的唾液急速分泌，開心地對視了一眼，先加入香醋和紅豔豔的辣椒油，然後就抄起筷子吃了起來。
    高湯鮮香，麵條散發著濃鬱的麥香，羊肉一點膻味都沒有，鵪鶉蛋、海帶絲、豆腐絲等輔料又讓口感更加豐富。
    這一碗羊肉燴麵，林正軍是吃得酣暢淋漓，差點把舌頭給吞下去了。
    唐曉芙也被這一碗羊肉燴麵給徹底征服了，不僅把麵條吃光了，甚至連碗裏的高湯，都喝得一滴不剩。
    老者一邊將一枚鵪鶉蛋放進嘴巴裏，一邊看著書哈哈大笑了起來。
    可突然，他的笑聲戛然而止，然後就用雙手搓著脖子，臉色漲紅，倒在地上，不停掙紮起來。
    大家頓時嚇了一跳：“他這是怎麽了？”
    “哎呀，咋回事啊！”
    “是犯病了嗎？老人家有心髒病嗎？”
    胡經理也嚇得臉色慘白，驚慌失措：“快把三輪車推過來，把老爺子送到人民醫院去！哎呦，我這倒黴催的！”
    眾人七手八腳地就要抬人。
    “什麽心髒病，胡扯！等送到醫院屍體都涼了！”
    林正軍大踏步走過去，一把將眾人推開，高聲道：“他這是剛剛笑的時候被鵪鶉蛋卡住氣管了！”
    “啊！那可怎麽辦啊？誰會急救啊！”胡經理嚇得差點哭出聲來。
    老爺子退休了，沒什麽權利了，但人家兒子卻是縣長白誌遠，要是他死在飯店，自己不死也得被扒一層皮。
    “我來！”
    林正軍從背後兩隻手臂環繞在老者的腰腹部將他提起來，然後一隻手握拳，拳心向內按壓在他肚臍和肋骨之間的部位，另一隻手伸展開，捂按在拳頭之上，最後雙手快速有力地向上向裏擠壓。
    一下，兩下，三下……
    林正軍的動作越來越快，力度也越來越大。
    可老爺子還是沒吐出鵪鶉蛋，雙眸一陣陣翻白，意識漸漸模糊，雙手無力地垂了下去。
    胡經理急得直跳腳：“我說你會不會急救啊，不會就別瞎耽誤功夫，送醫院去！要是耽誤了救治，白老爺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唯你是問啊！”
    “真有意思，我們好心急救，還成了壞人了！”
    唐曉芙瞪了他一眼，嗆聲道：“他不會急救，難道你就會嗎？你行你就上，不行別亂說話！”
    胡經理頓時啞口無言。
    “哢！”
    隨著林正軍拳頭的按壓衝擊，白老爺子胸腔壓力越來越大，一顆鵪鶉蛋終於從嘴巴吐出，滾落在地。
    “呼哧呼哧！”
    白老爺子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臉上潮紅退去，漸漸恢複了正常，意識也蘇醒過來。
    “好了！好了！”
    “小夥子了不起啊！”
    眾人如釋重負，紛紛誇讚。
    “哎呦，小夥子，謝謝你了。”白老爺子感激地看了一眼林正軍笑道。
    “別客氣，但凡有點良知的人，也不會見死不救的！”林正軍將他扶到椅子上坐下。
    見白老爺子恢複了行動能力，胡經理竟是哇地一聲哭出來：“老爺子，您吃飯就吃飯，笑什麽啊？剛剛您那樣子……真是嚇死我了！要不要我們送您去醫院檢查下？”
    “沒事，別麻煩了！”
    白老爺子臉上浮現劫後餘生的笑容，看向林正軍道：“剛剛我真是鬼門關走了一遭啊，差點見了馬克思！沒想到你把我一把拉過來了！小夥子叫什麽名字？哪個單位的？”
    “老爺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林正軍笑道：“我叫林正軍，是青山公社河灣大隊的社員，這是我對象插隊知青唐曉芙，我們這次來縣城是給供銷總社送麻糖的！”
    “原來那些麻糖是你做的？”
    “您老吃過？”
    “嗯，就昨天，老戰友的兒子結婚，當喜糖送我的。口感特別好，我還好奇誰這麽好手藝呢，沒想到今天就遇見你了。”
    老爺子感覺和林正軍特別投緣，笑眯眯地道：“你這急救手法很專業啊，從哪裏學的？”
    唐曉芙也崇拜又好奇地看著林正軍。
    剛剛林正軍手法表現堪比專業醫生，關鍵臨危不亂，沉著冷靜，簡直太帥氣了。
    “這個方法叫做海姆立克急救法，也就是海姆立克腹部衝擊法，常用於急性呼吸道異物堵塞。”
    林正軍笑道：“我小時候也吃東西噎住過，村裏的赤腳醫生用這種方法救了我，我就讓他教我了，還看了幾遍《赤腳醫生手冊》呢！”
    其實林正軍是前世開飯店的時候學習的急救知識。
    畢竟客人噎住是常事。
    雖然主要責任在客人，但既然在你飯店出事，你就要擔三分責任。
    於是，林正軍專門找了醫生學了很多常見的急救知識，還教會了所有服務人員。
    你還別說，這手段還真沒白學，他開飯店的那幾年，救了三個噎住的顧客，剛剛自然駕輕就熟。
    “好好好，處處留心皆學問。”
    白老爺子對林正軍更加喜歡了，又看向唐曉芙慈祥笑道：“唐知青，你好像很喜歡這本書？”
    唐曉芙不卑不亢道：“嗯，我很想看。我同學寫信給我說，這本書特別精彩！”
    “那就送你們了！別去新華書店買了，因為這是最後一本！”老頭笑著把書遞給了林正軍。
    “那謝謝您了。”林正軍雙手接過書。
    “一本小說罷了，你們救了我一命，還說對我謝謝。”
    白老爺子笑眯眯地道：“這本書老招笑了，所以，記住吃東西的別看，免得再像我那樣噎住了！”
    “嘻嘻，我記住了！”唐曉芙笑道。
    “以後有事需要我幫忙，就來縣計劃局家屬院找我，扉頁有我的名字。”
    又聊了幾句，林正軍辭別白老爺子，和唐曉芙離開了國營飯店。
    “有書看了，也不用買書了，咱們回家吧！”車鬥裏，唐曉芙笑道。
    “天還早呢，帶你逛國營商場，給你買點衣服鞋子！”
    “又給我買東西！”
    唐曉芙柔聲道：“太浪費了，再說，衣服鞋子穿在身上，別人總能看見，是不是太招搖了？你不是要低調一點嗎？”
    “此一時彼一時，現在咱有護身符了，就不用刻意低調了。”林正軍笑道。
    “什麽護身符？”
    “你看看這老爺子是誰？扉頁上有他的名字……”林正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