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玉石俱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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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翩翩說得沒錯,固元丸的副作用很大。
    別說反製住蕭祈安了,沈南枝早就已經連眼皮子都抬不起來。
    她之所以能爆發那一下,皆是因為她又服了一粒固元丸。
    早在她摔倒在地上,看到蕭祈安聽到她的警告還不為所動,繼續進屋並帶上房門的時候,沈南枝就知道事情已經超出了她的掌控,向著最壞的方向發展。
    她也知道,這固元丸一粒都能有這麽厲害的副作用,更何況兩粒。
    她的身體必然承受得住。
    而且,就連陸翩翩都沒有說這固元丸短時間內能服用兩粒。
    這風險可想而知。
    然而,沈南枝別無選擇,她隻能賭一把。
    她沈南枝,寧死不受辱!
    哪怕豁出性命,隻要能拚出一分力氣,叫她跟蕭祈安同歸於盡,她就不虧!
    重來一世,她護住了阿娘,報複了趙婉薑嫣然母女,讓她們生不如死,還收集了能搬倒薑時宴的關鍵證據,現在就算沒有她,等小舅舅回來,也能讓薑時宴父子萬劫不複!
    隻差一個蕭祈安。
    隻要現在帶著他一起下地獄,她的大仇也算得報,這輩子她就沒白活!
    沈南枝的指尖死死捏著那簪子,已經做好了殺了蕭祈安跟他同歸於盡的打算。
    可是,她賭輸了。
    服用第二粒固元丸的藥效並未達到她的預期。
    隻有那麽短短一瞬的爆發,轉眼便徹底卸了力,旋即便是五髒六腑裏翻江倒海似的疼痛。
    而且,這一次的疼痛和暈眩比之前更甚。
    沈南枝分明捏著那簪子,眼看著蕭祈安的命脈就在她簪子下,可沈南枝卻再紮不進去分毫。
    蕭祈安何其敏銳,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沈南枝不過是強弩之末。
    他反手就抓住了沈南枝攥著簪子的手腕,另一隻手輕鬆扣住了沈南枝的肩膀,叫沈南枝動彈不得分毫。
    沈南枝的動作一緩,鑽心噬骨的疼痛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一口腥甜就已經自喉頭湧出。
    被蕭祈安這麽一攔,沈南枝沒有半點兒客氣,直接將那一口心頭血吐了蕭祈安一頭一臉。
    這一舉動完全超出了蕭祈安的預料。
    他整個人都愣住了。
    沈南枝也就趁著這一瞬,掙脫了他的束縛,翻身就地一滾,瞬間拉開了與他之間的距離。
    蕭祈安反應過來之後,下意識地轉頭看向沈南枝:“枝枝,你沒事吧?”
    看到沈南枝蒼白如紙的臉色,還有嘴角不住地往外溢出的血絲,再對上沈南枝冰冷淡漠的眼神,蕭祈安的眼神也跟著一暗。
    他抬手抹了一把臉上的血跡,從小纖塵不染的天之驕子,第一次沾染這般汙穢。
    可他這時候卻像是感覺不到髒汙似的,比起這個,沈南枝的反應叫他的心跟針紮了似的,疼得近乎窒息。
    就在剛剛那一瞬,他看到了沈南枝眼裏的決然。
    她寧死,也不要他沾染她分毫。
    也是在那一瞬,他也看到了沈南枝眼底裏對他那毫不掩飾的恨意。
    蕭祈安心口驟緊,一貫冷靜沉穩的他,在這一瞬幾乎失去了理智,並忍不住皺眉看向沈南枝:“為什麽?你明明喜歡我的!也應該是喜歡我的!為什麽還會變成這個樣子?為什麽你寧願死都不願意選擇我!”
    這話一下子就把沈南枝的記憶拉到上一次被蕭祈安邀請去他偏院的時候。
    當時蕭祈安的態度也讓沈南枝覺得奇怪,那會兒她就懷疑,蕭祈安跟前世的諸多行為不一樣,是不是也跟她一樣……
    可前世他分明喜歡的是薑嫣然,種種行為也是在為薑嫣然鋪路。
    若他也是重生的,該在第一時間護住薑嫣然才是。
    也正是因為這一點不合常理,所以才打消了沈南枝的顧慮。
    可如今……生死當前,蕭祈安這一番話又叫沈南枝起了疑。
    可是,眼下,無論身心,她都已經無暇多想。
    沈南枝皺眉,冷眼看向蕭祈安,咬牙道:“我從未招惹過七殿下,七殿下的應該一說,從何說起?”
    說這句話的時候,沈南枝一手撐著太師椅,半跪在了地上。
    她長發飛揚,衣衫淩亂,口中滿是腥甜,嘴角上還帶著一絲血痕,看起來雖然有些狼狽,可也襯著她原就絕美的麵容越發明豔無雙。
    雖然她也知道自己已經到了極限,但卻不想叫蕭祈安看出自己的底牌,所以在翻身過來的時候,沈南枝就已經將蕭楚昀贈她的梅花簪攥在了掌心。
    本來在之前掙脫蕭祈安束縛的時候,她第一次要拔下的是梅花簪,奈何她現在的腦子實在太暈了,去拔簪子的手也失了準頭,沒有拔下梅花簪,倒將梅花簪旁邊的銀簪子拿在了手上,她那時候來不及再去換,隻能順勢用那銀簪抵在了蕭祈安的咽喉。
    隻是她這樣的狀態對上蕭祈安到底還是實力懸殊過大,哪怕她拚盡全力,也沒能給蕭祈安致命一擊。
    沈南枝咬了咬牙。
    梅花簪裏還有兩枚淬了毒的暗器,一枚送給蕭祈安,一枚她準備留給自己。
    她現在的力氣實在有限,而且,也有可能再次失了準頭,所以,在翻身拿了梅花簪在手之後,雖然才兩步的距離,她也沒有貿然出手,而是等著蕭祈安再近一步。
    而蕭祈安果然如她所願。
    他撐起身子,似是失心瘋似得,朝她一步步走來。
    隻見他雙眼泛紅,語氣裏都帶著幾分偏執和瘋癲道:“我這輩子都不會放手,除非我死!”
    隨著他的靠近,沈南枝也將梅花簪越發攥緊了幾分。
    她心裏默念著距離。
    三步,兩步……
    還差最後一步,沈南枝就有十足的把握能將那塗有劇毒的梅花簪精準地射中他胸口。
    她要跟他同歸於盡!
    可卻在這時,突然聽到砰的一聲巨響!
    原本緊閉的房門被一道內勁震開。
    被震碎的門板尚未落到地上,一襲墨色錦袍的蕭楚昀已經匆忙趕來。
    許是跑得太急,他的發冠都有些歪了。
    萬事從容篤定的蕭楚昀,在看到吐血半跪在地上的沈南枝的時候,滿眼慌亂。
    他一個箭步上前,抬手一掌劈在了蕭祈安的心口,便俯身來抱沈南枝。
    他的動作之快,叫沈南枝都沒有看清楚他是如何出手的。
    隻是,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間,沈南枝那顆被吊在懸崖上已經絕望的心才終於落到了實處。
    不管他們現在身處何地,麵對何種險境,但好像隻要一看到他,她就莫名的安心。
    “王爺,你終於來了。”
    沈南枝艱難開口,話音才落,她再沒忍住,又是一股腥甜自喉頭湧出,吐了自己一身,也濺到了蕭楚昀的胸前。
    見狀,蕭楚昀的臉色蒼白如紙,看起來竟然比他自己重傷的時候還要可怕。
    他單手抱了沈南枝在懷裏,感覺到她的呼吸微弱,五髒六腑都似是受了重創,連脈象都在逐漸衰弱,說是奄奄一息也不為過。
    同時,蕭楚昀才看到沈南枝的手上還死死捏著梅花簪。
    那已經半開的暗器兩端分別對準著她自己和蕭祈安。
    她是存了要和蕭祈安玉石俱焚的打算!
    一想到蕭祈安竟然將她逼迫至此,蕭楚昀渾身驟冷,他一手抱了沈南枝起身,一手隨意撿起了地上一塊門板碎屑,就準備朝剛從地上爬起來的蕭祈安咽喉而去,卻在抬手的瞬間被沈南枝拽住了袖子。
    “不要。”
    沈南枝的腦子越發暈得厲害,氣若遊絲,但卻還能保持一分理智。
    她無力地靠在蕭楚昀懷裏,咬牙艱難開口:“王爺沒必要為了他把自己搭進去,這筆賬……我們以後再算……”
    之前她是想和蕭祈安同歸於盡。
    因為,她已然被逼上絕路,沒有別的選擇。
    可現在蕭楚昀來了,她不必走到玉石俱焚的那一步,自然也就不能再殺蕭祈安。
    否則的話,隻會正中蕭子義下懷。
    在這一場算計中,沒有證據能證明蕭祈安是在順水推舟,所以,在外人看來,他也是受害者。
    兄弟相殘本就是順慶帝的大忌,尤其是蕭祈安還是他最寵愛的兒子。
    蕭楚昀既然已經及時趕到,卻還要對蕭祈安痛下殺手,順慶帝絕對不能容他,張貴妃和張家也不會善罷甘休。
    “要來人了……我們走……”
    沈南枝拽著蕭楚昀的袖子。
    雖然沒有用多少力氣,但果真讓渾身殺意的蕭楚昀放下了手來。
    院外已經有腳步聲匆匆而來。
    沈南枝艱難抬眼看向麵露不甘的蕭祈安,咬牙道:“接下來,七殿下應該知道怎麽做。”
    有了蕭楚昀的攪局,蕭祈安順水推舟將計就計的算盤落空,但現在的他們卻還算是站在一條船上。
    因為蕭子義帶人來了。
    蕭楚昀衝進來之後給的那一掌不輕,蕭祈安感覺自己胸口骨頭都似是被震碎了。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跡,冷眼看向蕭楚昀:“自然。”
    那眼神,恨不得要將蕭楚昀千刀萬剮。
    然而,蕭楚昀卻連看都沒看他一眼,直接抱著沈南枝一個翻身,幹脆利落的上了屋脊。
    一眾喊著捉拿刺客的護衛剛剛湧進院子,蕭楚昀已經帶著沈南枝翻身去了隔壁院牆,穩穩當當的落了地。
    他腳下的步子匆忙又慌亂,但將懷裏的沈南枝卻抱得極穩。
    等沈南枝感覺他們已經出了蕭祈安的別院,她才強忍著疼痛,輕聲問道:“靜雅姐姐找到了嗎?她沒事吧?”
    那第二粒固元丸的藥效實在太過霸道,應該是傷及了她肺腑的經脈,沈南枝每說一個字,都像是在往心口上戳刀子,鑽心的疼。
    而且,她才一開口,鮮血就不受控製地自喉頭往外湧。
    蕭楚昀抱緊了她,悶聲道:“她沒事。”
    聽到這話,沈南枝總算長舒了一口氣。
    靜雅姐姐沒事就好!
    她今日這番雖然冒險,但也值了。
    這一路繃著的弦終於鬆開,沈南枝的精神也再支撐不住。
    恰好這會兒蕭楚昀的輕功極快。
    沈南枝隻覺得天旋地轉,她耳畔除了獵獵風聲,就隻聽得到蕭楚昀急促的呼吸和慌亂的心跳。
    他甚至都沒用馬車,一路帶著沈南枝飛簷走壁,抄最近的路程往鎮國公府趕。
    雖然從見麵至今,除開剛剛回答她那句話之外,他都一言不發,但沈南枝能清晰地感覺到他的緊張和慌亂不安。
    她還是第一次看到蕭楚昀這般模樣。
    之前的蕭楚昀給她的印象一直都是雲淡風輕,從容不迫的。
    他雖然對她也極盡溫柔,也格外好說話,但他對身外之物,身外之事,似乎都不在意,總給沈南枝一種高嶺之花的距離感。
    這樣一個會緊張,會不安,會慌亂的蕭楚昀,才叫沈南枝覺得多了幾分鮮活和親近。
    而且,一想到他竟是為了自己這般擔憂,沈南枝心裏不由得泛起了暖意。
    “王爺……我沒事……”
    她的腦子越來越暈,眼皮也越來越重,隻是不想叫蕭楚昀擔心,原是想寬慰蕭楚昀的,可沒想到,才一張嘴,又是一口鮮血湧出。
    肺腑裏的疼痛越發劇烈。
    見狀,蕭楚昀原本正全力施展輕功的身子突然一僵。
    功夫造詣絕頂的他,在這一瞬險些跌下了牆頭。
    眼看著鎮國公府近在咫尺,看著懷中麵色蒼白如紙的沈南枝,蕭楚昀卻像是陡然間卸掉了渾身力氣。
    他抱緊了沈南枝,半跪在了地上,語氣顫抖,不知道是在跟他自己說的,還是在同沈南枝道:“沒事的……沒事的……”
    說著,他抬手撫著沈南枝嘴角溢出來的鮮血,眉眼溫柔,但眼底裏卻帶著冰冷的殺意。
    沈南枝已經快要昏厥過去,可就是在這樣渾渾噩噩的狀態下,不經意間對上了他的眸子。
    不同於以往滿是溫柔繾綣的目光,這冷冰冰充滿殺氣的一眼,卻叫沈南枝驀地一怔。
    她原本逐漸歸於混沌的腦子裏,突然浮現出前世當她的棺木被他破開,鋪天蓋地的光亮朝她襲來的刹那,她看到他的那一瞬。
    他的眼神,亦如此時。
    沈南枝的眸子有些模糊,記憶裏的畫麵和現實中的一幕交織。
    她隻看到蕭楚昀擦著她嘴角的血跡,語氣冰冷道:“若你有事,我叫他們全部陪葬。”
    那一瞬,念及前世,沈南枝心也陡然提到了嗓子眼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