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是噩夢還是預知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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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長安是個說幹就幹的性子。
    他轉身就將消息遞了上去,而且順慶帝那頭給的答複也很爽快。
    不過考慮到天色將晚,而且葉坤山還得要觀察一晚上,所以沈南枝提議明日一早再動身回去。
    夜幕降臨,主營地上燃起了篝火,辦起了晚宴。
    按照白天眾人狩獵的成果,沈長安的熊掌果然位居榜首,因此還得了順慶帝一番嘉獎,得了一堆賞賜,眾人飲酒作樂,少不得要拉他一起,結果他三兩杯下肚就醉得不省人事,最後還是順和順義將他扛回來的。
    沈南枝沒去參加晚宴,她去了隔壁葉家帳篷裏看過葉青菀,陪了葉青菀一會兒,跟她商量了一下第二天回城的事宜就準備回自己營帳。
    可才沒走出幾步,就看到在沈家的帳篷外不遠處,有一女子探頭張望。
    昨日她也來過,也是這般,沈南枝隻當是哪家姑娘好奇,多看了兩眼,沒想到她又來了。
    而且,這次看到沈南枝出來,她並沒有掉頭就跑,而是壯著膽子遠遠朝沈南枝招了招手。
    原是想直接過來,隻是被沈家的暗衛攔住了。
    她生得嬌俏,但舉手投足間卻帶著遠超同齡人的沉穩和端莊,隻是在看向沈南枝的時候,那雙眸子裏還多了幾分小心翼翼。
    沈南枝讓暗衛放了她過來。
    還沒等走近,她就先對沈南枝服了服身子,語氣誠懇道:“沈姑娘,我是來道歉的。”
    見沈南枝麵露困惑,顯然沒認出她來,她才連忙解釋道:“沈姑娘,我是永安伯府的文蘭香。”
    她這麽一說,沈南枝就想起來了。
    是那位原本要跟小舅舅定親的文三姑娘文蘭鳶同父異母的嫡姐。
    也是她之前幾次三番設計文蘭鳶,想以此引起沈家的重視,讓沈槐書幫她扳倒有永安伯府撐腰的文蘭鳶母女,替她母親弟弟申冤。
    雖然她也是有苦衷的,但畢竟她是將沈家作為踏板和作為被利用的對象,沈南枝之前也被算計了進去,看到她沈南枝當然也不會太熱絡。
    她點了點頭,算是打過照麵。
    沒成想,文蘭香卻深深鞠了躬,滿懷歉意道:“沈姑娘,對不起,之前的種種我確實走投無路,不得已才用了那極端的辦法,我一直想跟沈姑娘道歉,對不起……但我也怕沈姑娘不待見我,所以連道歉都有些猶豫,不敢上前。”
    沈南枝擺了擺手,“都過去了。”
    原諒的話說出來有些輕飄飄,而且文蘭香也絕對不隻是表麵上看起來這般文弱。
    就她之前對文蘭鳶母女做的那些事來看,她既有遠超常人的隱忍,也有手段,有謀略,而且做事狠辣,才不是表麵上看起來這般柔柔弱弱的小白花。
    沈南枝並未多言,隻隨意客套道:“現在你在文家可好?”
    聞言,文蘭香連忙笑著搖頭:“我現在很好,說來……還要感謝沈世子替我主持公道。”
    在這件事情上,沈槐書當時確實頂著不小的壓力,確實該感謝。
    隻是他們永安伯府感謝的方式,卻是拿著當年老伯爺的恩情,要用聯姻跟鎮國公府綁在一起。
    雖然沈家這邊已經明確地回絕,也將老國公當年給他們的小令還回去了,讓他們將來換一個要求,但此時再跟永安伯府的文蘭香見麵,沈南枝都覺得有些尷尬。
    隻是,她沒想到文蘭香卻將那枚小令雙手遞了過來。
    她認真道:“說來慚愧,之前挾恩圖報非我所願,沈世子能為我申冤,幫永安伯府肅清那些烏煙瘴氣,對我們而言就是天大的恩惠,如今我已經說服了我爹他們,還請沈姑娘收下此令。”
    沈南枝沒有接,她隻搖頭道:“我外祖父一向重諾,這既是外祖父給你們的,文姑娘便收著吧。”
    沈南枝想了想,又道:“婚姻大事不是兒戲,不能用作報恩的籌碼,但以後若是別處有我們能幫上忙的,文姑娘也可以來找我。”
    聞言,文蘭香麵上一喜,有些驚喜道:“真的嗎?我以為沈姑娘生我的氣,就算不惱,肯定也不會喜歡我,沒想到沈姑娘大人不記小人過,還會答應幫我,多謝沈姑娘!”
    沈南枝原本的心思都被她這樣說中了,而且一開口就給沈南枝戴了一頂高帽子,叫沈南枝都不好反駁。
    還有些小心思,而且還挺高明。
    沈南枝麵上隻淡淡一笑:“文姑娘言重了。”
    客套過了,她就打算回去了。
    至於那枚小令,沈南枝當然不能收回去,畢竟那是外祖父給出的承諾,否則傳出去了,還顯得沈家人小氣。
    沈南枝點了點頭轉身要走,可還沒等走出來兩步,卻聽文蘭香輕聲道:“沈姑娘,我有兩句要緊話,可否同沈姑娘私下說?”
    說著,文蘭香轉頭看了一眼沈南枝身邊跟著的暗衛小七和秋雨。
    不知道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但沈南枝倒也不怕被她算計。
    她點了點頭,小七和秋雨連忙識趣地退到了一邊。
    沈南枝則跟文蘭香往一旁的林子裏走了幾步,趁四下無人,文蘭香才湊近了沈南枝些許,壓低了聲音道:“實不相瞞,今天一早我去過馬廄,那會兒太早,周圍還沒什麽人來,我遠遠看到有個小太監找葉大人,當時他們神秘兮兮的,還環顧四周,有意避開其他人,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說到這裏,文蘭香頓了頓,將聲音壓得更低:“看他們的表情……我當時就覺得奇怪,但畢竟跟我無關,也不是我能該打聽的,便也沒再多想,沒想到今天中午葉大人就出事了,也不知道這兩者之間有什麽關聯,或許是我想多了,但我覺得還是應該告訴沈姑娘。”
    聞言,沈南枝忍不住皺眉:“你可認得那小太監,是誰的人?”
    文蘭香搖了搖頭:“在之前祭天儀式上,我並未在幾個貴人身邊瞧見那小太監的身影了,也不知道他是誰的人,但他左邊眉心有一顆豌豆大小的黑痣,很是特別,沈姑娘可認得?”
    聽到這話,沈南枝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見她搖頭,文蘭香又換了語氣:“說不定是有其他事情,沈姑娘也不必太過擔心,就當是我胡謅的。”
    她特意趕來,定然不隻是隨口說句胡話這麽簡單。
    沈南枝覺得,她是想賣她一個人情,這話應該是真的。
    雖然依然沒有什麽頭緒,但沈南枝還是認真道:“多謝文姑娘提醒,若我能因此查到線索,必當重謝。”
    文蘭香卻擺了擺手,笑得靦腆:“不過舉手之勞,隻要能幫到你就成,時間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
    沈南枝點了點頭:“多謝。”
    送走了文蘭香,沈南枝臉上的神色越發凝重,她沒有直接回帳篷,而是走出了主營地,去了沈家暗衛們紮營的地方。
    這次出門,為防意外,她帶的人足夠多。
    不僅抽調了府上的暗衛,她將從青陽調查薑時宴滅門案回來的暗衛們都帶上了。
    加起來足有五十人之多。
    這些人不僅功夫好,隱匿追蹤的本事也是一流,比起蕭楚昀那些跟隨他上過戰場,能以一當百的精銳也差不多哪裏去。
    沈南枝將他們分成了四隊,每一隊都分配了任務。
    她們要回京城,但兩位舅母還在這裏,當然不能放任不管,雖然她們被針對的可能性極小,但沈南枝也不敢有絲毫大意。
    等忙完回帳篷,夜色已深,不遠處主帳那邊的晚宴也進入了尾聲。
    累了一天,沈南枝隨意梳洗了一番就準備睡下,可是想到蕭祈安的那些話,沈南枝卻怎麽也睡不著。
    蕭楚昀本來身體就不好,此去禹州麵對周家又是那般凶險境地,若再有那所謂的禁術因果影響……蕭楚昀真會如蕭祈安所說的那般結局嗎?
    他說,前世的蕭楚昀燃燒神魂之後不入輪回,灰飛煙滅。
    這一世,這個時間節點的蕭楚昀雖然暫時還活著,但也會受因果影響,命不久矣,不得善終……
    不得善終。
    這四個字如悶雷,一道道劈在沈南枝的腦海,攪得她頭痛欲裂。
    至此,沈南枝才清楚地知道,在知道蕭楚昀蕭言初這一層身份的那一瞬間,她做出替他掩藏身份,繼續嫁他的決定,既不是權衡利弊之下的無奈選擇,也不是因為報恩,更不是因為感動因為愧疚或者無奈,那是因為她遵從本心之下的決定。
    她是真的願意嫁給他,而且想嫁給他。
    不知道具體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等沈南枝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她才發現,她對蕭楚昀的在意遠遠比她想象中更多更重。
    那一粒紅豆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悄無聲息地在她心裏生根發芽。
    等她回首看去,早已經花繁葉茂,遮天蔽日。
    所以,若在麵對旁人的親近,沈南枝會覺得反感厭惡,甚至毫不客氣的一巴掌過去,可在麵對蕭楚昀的靠近,甚至那些輕薄越矩的親昵,沈南枝也並不反感,而且還會心跳加速。
    那時候,明明有抵抗之力的她,麵對他卻覺得手足無措,心口滾燙。
    那是因為……她喜歡他。
    徹夜未眠,天色將亮的時候,沈南枝才終於迷迷糊糊睡去。
    可剛一閉眼,她就被噩夢困住。
    這一次她在夢裏看到屍橫遍野,漫天血色中,蕭楚昀也渾身是血。
    而且,他如玉的麵容早已經褪去了少年時期的青澀和稚氣,越發俊美無儔。
    那不是少年蕭楚昀在成名之戰那會兒,沈南枝看到的是他現在的模樣。
    夢境裏的感知真實無比。
    沈南枝甚至能聽到耳畔刺骨冷冽的寒風,聽到來自四麵八方震天動地的喊殺聲,能感受到那刺鼻的血腥和濃濃的死亡氣息。
    她看到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抬眼看向虛空,似是在同她做最後的道別。
    無論沈南枝如何喚他,他卻好似聽不到似的,沒有半點兒反應,眼看著那雙黑眸中的光亮也在一點點散盡。
    沈南枝想去拉他,卻怎麽也碰不到他的身子,隻能眼睜睜看著他的身影化作一片虛無。
    在痛苦掙紮間,沈南枝陡然從夢中驚醒。
    她一身寢衣濕透,枕邊也已經濕了大半。
    麵上的淚痕猶在,沈南枝卻顧不得擦掉,隻一遍遍回憶剛剛的夢境。
    之前的夢境裏,沈南枝看過少年蕭楚昀在戰場上絕地翻盤的樣子;看過她死後,蕭楚昀為她報仇血染皇宮的情形;也看過他在皇陵破開層層禁忌,不顧一切朝她棺木所在的位置奔來的一幕……
    之前所有她夢境裏出現的這些,都是前世或者今生已經發生過的事情。
    可剛剛的夢境……
    隻是一場因為心虛不能而起的噩夢,還是冥冥之中上天又一次給她的暗示?
    沈南枝不敢細想,卻又不得不細想下去。
    正出神,就聽到賬外響起葉青菀的聲音:“枝枝,你收拾好了嗎?時間不早了,咱們要出發了。”
    被葉青菀這一提醒,沈南枝才發現日頭都已經起了。
    望雲峰那邊銅鑼聲響,第二日的巡獵都已經開始了。
    沈南枝有些慚愧,她起得太晚,耽誤了大家的行程。
    她連忙應了一聲。
    聽到她起了,外麵守著的秋雨才忙打起簾子進來伺候沈南枝梳洗。
    等沈南枝這邊收拾妥當,回城的馬車隊伍也準備出發了。
    葉坤山一輛馬車,沈南枝和葉青菀一輛馬車,其他伺候的丫鬟小廝們用了兩輛馬車,沈長安和幾名暗衛騎馬跟在兩側。
    馬車上,沈南枝看向雙眼泛紅,明顯一晚上沒睡好的葉青菀:“怎麽了?葉叔叔都已經脫離危險,隻要好生將養就是了,你莫要太過擔心,熬壞了自己。”
    葉青菀點了點頭,又很快搖頭道:“我明白的,但是不知道怎的了,我這心裏就是慌得很,而且我爹昨日醒過來一回,同我說過兩句話,都是莫名其妙的,枝枝……”
    說到這裏,葉青菀一把攥住沈南枝的袖子:“我爹他會沒事的,對嗎?不會出什麽事吧?”
    沈南枝還未開口,馬車邊上跟著的沈長安就已經忍不住打趣道:“我看葉大人好得很,不過是皮外傷,能出什麽事兒,瞧你這膽小鬼不經嚇的樣子。”
    他本來是好意,想叫葉青菀放鬆些,沒成想,話音才落,卻突然聽到葉坤山的馬車上傳來一聲驚呼:“葉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