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自取其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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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王妙玉這麽一鬧,她身邊的四個大宮女齊齊朝沈南枝走來,一副要拿沈南枝問罪的架勢。
    見狀,沈南枝眸色一沉,就要發作,卻聽到不遠處響起一道清麗的嗓音:“混賬東西,住手。”
    此言一出,那幾個大宮女瞬間沒了氣焰,連忙跪在了一邊。
    眾人這才看到,一身素雅宮裝的劉淑妃從小路的盡頭款款而來。
    她協理六宮多年,對這些美人和宮女的威懾自然不小。
    王妙玉是隨聖駕昨天晚上回京的,都還沒有來得及見過這位在春圍巡獵期留守宮中主事的淑妃。
    王妙玉還在發愣的功夫,其他人都已經跪了下去。
    “給淑妃娘娘請安。”
    被人這麽一提醒,王妙玉才反應過來,她雖然有些心不甘情不願,但也還沒有那麽蠢,敢當眾人冒犯劉淑妃的威儀。
    “妙玉給淑妃姐姐請安。”
    劉淑妃隻冷淡地掃了她一眼,語氣不輕不重道:“原來,這位就是皇上新納的貴人。”
    聞言,王妙玉連忙起身回話:“是的,妹妹初來乍到,以後還仰仗姐姐多多提攜。”
    話音才落,劉淑妃尚未開口,卻聽劉淑妃身邊的青鸞一聲冷喝:“大膽王貴人!淑妃娘娘讓你起身了嗎?既入了宮,就該守著宮裏的規矩,別這般市井上不得台麵。”
    青鸞冷著臉,氣勢十足,嚇得王妙玉一哆嗦,又跟著跪了下去。
    見狀,劉淑妃這才淡淡開口道:“青鸞,王貴人初來乍到,不懂規矩也是正常的,倒是你,這脾氣越來越見長了,在本宮麵前都敢如此肆意了。”
    青鸞連忙躬身認錯:“是奴婢的錯,奴婢以後再也不敢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劉淑妃這哪裏是在訓斥青鸞,不過是借著青鸞的口來給王妙玉提個醒。
    王妙玉也不是個傻的,她也跟著垂眸恭敬道:“是妙玉的錯,還請淑妃娘娘饒我這一回。”
    劉淑妃這才看向王妙玉,微微一笑:“本宮瞧著,妙玉妹妹初來乍到,跟這些姐妹關係倒是處得極好,與其在這裏做些自取其辱的口舌之爭,倒不如叫她們跟你說說這宮裏的規矩。”
    對剛剛王妙玉打壓沈南枝一事,劉淑妃用的是“自取其辱”,在場的這些美人哪個不是人精,當然聽出來劉淑妃對沈南枝的維護。
    昨日劉淑妃最疼愛的侄女劉靜雅脫離劉家,轉投沈家的消息早已經傳遍了,再加上最近那些關於沈家失勢的傳聞,眾人都以為劉淑妃對沈家,甚至對沈南枝必然都是帶著幾分怨氣的。
    不然也不至於為了巴結王妙玉而去拉踩沈南枝。
    現在看來,她們完全想錯了。
    劉淑妃這分明是在為沈南枝出頭!
    眾人剛回過味兒來,就聽劉淑妃輕蔑一笑:“她是沈家嫡女,是準鎮北王妃,便是本宮見了她,也要以禮相待,本宮竟想不到,你們竟然如此目中無人。”
    此言一出,那些剛剛起身的美人們都被驚了一跳,連忙再一頭跪了下去,紛紛磕頭求饒。
    劉淑妃也隻淡淡道:“下去吧,跟王貴人一起,好好學學規矩,在此之前,就不要再出來丟人現眼了。”
    這算是給這群人下了禁足令。
    劉淑妃協理六宮的權利擺在這裏,而且還有這麽好的理由,這些美人哪裏還敢說什麽,紛紛低頭領罰。
    王妙玉早已經被氣得不行,但卻也不敢跟劉淑妃硬碰硬,雖然不情不願,但最後還是應下了。
    隻是,在離開的時候,王妙玉惡狠狠地剜了沈南枝一眼。
    那眼神恨不得將沈南枝生吞活剝了一般。
    沈南枝也懶得同她計較。
    其實,跟她們一樣,沈南枝也有些意外劉淑妃對自己的態度。
    她原本也以為劉淑妃會因為沈家帶走了劉靜雅而遷怒於她。
    但現在看來,似乎是自己想錯了。
    “淑妃娘娘。”
    那些人走後,沈南枝也上前見禮,“剛剛多謝淑妃娘娘解圍。”
    劉淑妃笑道:“就算本宮沒來,以你這性子也吃不了虧,最後倒黴的還是那王貴人。”
    沈南枝也確實都要準備還擊了,沒想到被劉淑妃直接鎖了出來,這倒叫沈南枝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垂眸:“不管怎麽說,還是要謝謝淑妃娘娘,隻是這王貴人是個睚眥必報的,她如今在皇上麵前又正得寵,我平日在宮外,跟她對不上,就怕她對娘娘懷恨在心。”
    聞言,劉淑妃上前一步,很自然地拉起了沈南枝的手:“實不相瞞,本宮主持這宮中賞罰多年,這宮裏頭就沒有幾個不是對本宮懷恨在心的,不差她這一個,而且她初入宮廷,就這般囂張跋扈,也是該給她一個教訓,有今日這個緣由,怕皇上都還得再訓斥她兩句。”
    說到這裏,劉淑妃歎了口氣:“沈家丫頭,長安和靜雅的事情,本宮都聽說了。”
    提起這個,沈南枝也不由得垂下了眸子。
    她看得出來,劉淑妃是真心對劉靜雅的。
    而且,沈南枝覺得,劉淑妃跟那些趨利避害的劉家人不同。
    “淑妃娘娘……”
    沈南枝剛要開口,卻見淑妃搖了搖頭:“本宮知道的,不怪你們,本宮那侄女啊,就是那樣的性子,跟本宮那四妹一樣,撞了南牆也不回頭,隻不過,本宮倒是好奇得很,你們沈家到底是有怎樣的魅力,叫我劉家姑娘一個二個地奮不顧身地往裏跳。”
    這話沈南枝沒法接。
    不知不覺間,劉淑妃身邊的宮女太監都很有眼力見兒地退了下去,隻有青鸞在不遠不近地跟著她們,送沈南枝出來的錦繡和另外兩名太監也識趣地退後了幾步,留她們兩人好好說話。
    劉淑妃拉著沈南枝的手沿著鵝卵石小徑一邊往禦花園裏走,一邊繼續道:“你們小輩不知道,當年四妹也是這樣,無論二叔如何反對,她都執意要嫁沈家三郎,後來沈家出事,二叔也曾動過心思,想要將她接回娘家,畢竟她還年輕,他們又才成婚不久,再加上以劉家的家世,她就算二嫁,也不愁沒有好的姻緣,但是她拒絕了。”
    “這些年,甚至因為皇儲之爭,怕跟劉家走得太近,將沈家卷入進去,她都同我和劉家漸漸疏離了,她是這樣,如今靜雅也是這樣。”
    劉淑妃無奈地歎了口氣:“女大不中留,大抵是這樣,本宮不怪她們,甚至還有些羨慕她們奮不顧身的勇氣。”
    “本宮當年,若是……”
    說到這裏,劉淑妃連忙打住了話頭,轉而朝著沈南枝露出善意的微笑:“本宮說這麽多,無非是想告訴你,無論靜雅在哪裏,都是本宮的侄女,劉家不認,本宮認,如今她不方便進宮,便麻煩你將本宮的心意轉達了,若她遇到麻煩,你隻管讓人來找本宮。”
    說著,劉淑妃身後跟著的青鸞連忙將兩個三尺見方的錦盒捧到了沈南枝麵前。
    劉淑妃繼續道:“這兩個匣子,一個是給靜雅的,她離開劉家的時候,想必什麽都沒帶,身邊沒個銀錢傍身怎麽行,另外一個是給你的,聽說你跟王爺的婚期定了,這就算是本宮給你的添妝。”
    沒想到她如劉靜雅阿娘一般,為劉靜雅考慮得如此周到。
    至於給沈南枝的那一份,恐怕也是因為愛屋及烏,心疼劉靜雅,也想叫沈南枝多多幫襯劉靜雅的緣故。
    劉淑妃的態度很真誠,沈南枝自然不好駁了她的好意,當即躬身道:“謝娘娘,也請娘娘放心,沈家一定善待靜雅姐姐,我大舅母的品性娘娘也是知道的,她會將靜雅姐姐當做親生女兒,娘娘無需為靜雅姐姐擔心。”
    劉淑妃點了點頭:“當然,若換做旁人,本宮還不依呢。”
    她應該也瞧出了沈南枝麵色不太好,便也沒有多留沈南枝:“回去好生休息吧。”
    沈南枝垂眸應下,這才帶著錦繡等人轉身離開。
    沈家的馬車已經等在了正陽門外,錦繡一路將沈南枝扶著上了馬車,這才行了退禮離開。
    兩名小太監也將那兩個錦盒和聖旨一並交給了起來接應的阿肆和秋雨。
    沈南枝剛坐穩,懷裏就被秋雨塞進來一個湯婆子。
    隻是在沈南枝在宮裏頭耽擱得有些久了,就算秋雨一直小心地護著湯婆子,但也隻剩下一點兒餘溫了,但也總比沒有的強。
    原本如刀絞似的小腹也終於稍稍緩解了一些。
    秋雨不經意間碰到了沈南枝的手,忍不住皺眉:“姑娘的手怎的這般冰冷?”
    說著,她連忙抱起了沈南枝的雙手捂在懷裏,“翩翩說了,姑娘不能再受寒了,不然還得遭罪呢。”
    要是能拒絕,沈南枝也不想走這一趟,現在她隻想馬上回自己被窩裏,舒舒服服地躺下。
    但阿肆卻在這時候支支吾吾地問道:“姑娘……之前刑部那邊有人帶了話來……說……說是薑大人想要見您最後一麵,他有要緊話要同您說,可要順路去一趟?”
    回去的路上,就要經過刑部,也難怪阿肆會問這一嘴了。
    明日就是薑時宴上斷頭台的日子,按說,他有一次被親友探視的機會,他卻叫人帶了話給沈南枝。
    說來可笑。
    沈南枝原是不想去的,但這話既然都通過刑部帶去沈家了,必然已經叫人傳開了。
    就算她跟薑時宴已經斷親,但在世人眼裏,也依然斷不掉這份血緣。
    世人多是這樣,哪怕薑時宴錯得再離譜,若是沈南枝沒有去送他這最後一程,將來難免會被人詬病,冷漠不孝。
    沈南枝自己可以不在意,哪怕知道這是被道德親緣綁架,但為了沈家的名聲,她還是決定走一趟。
    左右不過多忍耐一會兒,也不會損失什麽。
    而且,自薑時宴被收押至今,都跟外麵切斷了聯係,薑家人想方設法都探視不到,所以薑時宴自然也就不知道趙婉的下落。
    沈南枝覺得應該跟他說一聲。
    她磋摩趙婉這麽久,也該去驗收一下成果,雖然以薑時宴那自私自利的性子,未必真將趙婉看得有那麽重,但能在臨死之前再膈應他一回,沈南枝樂意得很。
    “去吧。”
    她應了一聲,阿肆連忙揚鞭出發。
    不多時就到了刑部。
    天陰沉沉的,似有一場大雨要下。
    不知道是不是身體的原因,沈南枝感覺就連空氣都冷了幾分,叫她瑟縮了一下,下意識地攏了攏袖口。
    因為有鎮國公府的腰牌,再加上之前又是刑部自己派人過去遞的消息,所以並沒有叫沈南枝等多久,就有人上前來領路。
    一路過來,沈南枝都沒看到什麽人,不知道是剛好都有事耽擱,還是被人刻意調走了。
    沈南枝心裏琢磨著,但腳下的步子未停。
    從側門穿過刑部衙署,她剛踏上廊橋,要轉去監牢的時候,卻看到一名小廝匆匆而來,他手上還抱著幾樣東西。
    在走到沈南枝身前之後,他壓低了聲音道:“沈姑娘,天氣轉寒,地牢裏越發陰冷潮濕,先前我家大皇子妃過來給大皇子送餐食的時候,正好留下了披風和湯婆子,可以幫沈姑娘禦寒。”
    說著,那人將湯婆子和披風恭敬地呈給了沈南枝。
    沈南枝這才想起來,蕭祈安不在京都的這段時間,是由大皇子蕭懷瑉負責刑部的清算工作。
    正想著,沈南枝一抬眼,就看到不遠處的衙署門檻前,站著一道挺拔如鬆的身影。
    不同於蕭祈安的鋒芒、蕭子義的陰鷲,蕭懷瑉溫潤寬厚,同樣是一身矜貴,卻沒有那種叫人透不過氣來的威壓。
    沈南枝看向他的時候,他也正看著沈南枝。
    他並未表現得太過親近,隻是遠遠地微微頷首,算是打過招呼。
    但隻一眼,就叫沈南枝明白過來了,是大皇子妃周錦瑄的授意。
    蕭懷瑉既然在刑部,那薑時宴叫人傳消息去沈家的事情,他們夫妻當然知曉。
    之前在宮裏大皇子所周錦瑄沒有等來沈南枝,應該也猜到了沈南枝會過來送薑時宴最後一程,知道沈南枝身體不適,所以特意讓人給蕭懷瑉這邊帶了信,也讓人準備了東西。
    而且,也顧慮到順慶帝那邊,蕭懷瑉並未上前,隻叫了小廝悄悄送過來,而且還特意調開了這周圍的守衛。
    這兩人心思當真是細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