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磊這時候看向羅熙身後的吳蕊。
    他並不驚訝。
    “當時你說藏起來的第七個拾憶人，就是她吧，嗬，我早感覺她不對勁了，羅熙，我告訴你，她循環的次數不比我少，殺的人，也不少。”
    吳蕊沒反駁。
    她沒有說話，隻是安靜的站在羅熙身後，背在身後的手，握著刀柄，像是一個帶刀持衛。
    “這支煙，給我吧。”羅熙這時候說道。
    看得出，對於這個要求杜磊有些肉痛，不過他沒有拒絕，點了點頭。
    “羅熙，你一定也看出來了，我們這是剛出狼窩又入虎穴，危險並沒有解除，這種時候，我們應該合作。”
    “怎麽合作？”羅熙反問了一句。
    “這......”杜磊明顯沒有想好，他並沒有什麽計劃。
    “杜總，我現在和你一樣，對現在的情況並不了解，倒不如各自分頭行動，看看能有什麽發現，如果有什麽特殊的線索，電話聯係怎麽樣？”羅熙提出了一個非常合理的建議。
    杜磊仔細想了想，點了點頭。
    的確，現在不是在公司那個封閉的場所，可以說除了公司，他去哪兒都行。
    十分自由。
    這種情況下強行一起行動，反而放不開手腳，而且，他們之前並沒有建立真正的信任。
    甚至大部分時間裏還得互相提防對方會不會背地裏捅刀子。
    “對了，杜總你打火機也借給我吧，這有煙沒火可不成。”羅熙說完，杜磊就大方的從懷裏取出一個打火機遞過來。
    “羅熙，咱們保持聯絡，互通有無。”
    “一定。”
    杜磊說完，看了一眼吳蕊，上車離開。
    等對方走遠，吳蕊才開口道：“也就是說，上一次你打破了某種平衡，導致所有拾憶人的時間錨點都提前了？”
    “不，隻限於有記憶卡，還可以保留記憶的拾憶人，如果沒有記憶卡的話......”
    羅熙話沒說完，那邊又走過來一個熟人。
    老高。
    高聖傑。
    看到高聖傑，吳蕊本能的有些心虛，不過老高似乎壓根兒不記得之前的事情，他衝著羅熙和吳蕊打了個不鹹不淡的招呼，直接進入了辦公樓等電梯。
    “就例如老高，他上一次之所以鋌而走險，第一時間在廁所伏擊我，就是因為他已經沒有記憶卡了，所以，他上一次是拾憶人，即便我們完成了某種意義上的‘通關’，他也無法享受這種通關獎勵。”
    “也就是說，保存了記憶的拾憶人絕對不會再去公司，除非是在外部死亡，失去了記憶，而換句話說，今天在公司裏，沒有拾憶人，如果是這種情況，會發生什麽？場景消失？還是繼續誕生新的拾憶人？”
    羅熙的這些問題，吳蕊一個都回答不上來。
    “另外，記憶錨點的確是存在的。”
    關於‘記憶錨點’的概念，羅熙早就想到了，因為上一次他突然‘驚醒’的時候，已經坐在了工位上。
    可在此之前，他是怎麽到達公司的？
    既然禁錮之日的範圍，不限於那二十三層和二十四層範圍，那麽，失憶者存在恢複記憶的‘時間點’，就是必然的。
    在這個時間點之前，拾憶人，事實上和普通失憶者一樣。
    按照原本的記憶做他們該做的事情。
    上一次他恢複記憶的時間點是早上七點四十一，而‘通關’工作區場景後，他恢複記憶的時間點變成了早上六點零九分。
    吳蕊他們應該差不多，時間上不會有太大的差異。
    “那香煙......”吳蕊忍不住問。
    剛才羅熙接過香煙的時候，說了一句‘果然’。
    羅熙沒有廢話，直接將手裏的香煙遞了過去。
    吳蕊在接過去之後，立刻明白羅熙的意思了。
    因為她居然看到一張模糊的卡片，漂浮在這根香煙上麵。
    仔細看，模糊卡片上是香煙的圖案，下麵的文字寫著：【搏擊者香煙】，狀態：具現化（可轉為卡片化），數量1/20，抽一根，十分鍾內提升30%體質、力量、速度和反應力，持續時間內，獲得搏擊術（等級1），持續時間截止後消失，請注意吸煙有害健康，容易上癮。
    這一刻，吳蕊的表情十分精彩。
    “原來如此，我想起來了，怪不得杜總無論什麽時候，都拿著煙......有一次茂哥都殺瘋了，滿地屍體，杜總嘴裏的煙都叼著......那打火機呢？”
    “就是普通的打火機。”
    “那麽，你這一次來，就是為了和杜總見一麵，要一根煙？”吳蕊覺得她已經看出了羅熙的打算。
    有這一根煙，那相當於可以獲得十分鍾的‘超人時間’，畢竟所有身體素質都提升30%，如果是她抽了煙，絕對可以正麵和一名男性搏殺，因為提升的不隻是力量，還有速度、反射神經、抗擊打能力......
    如果再有一把武器，或者本身就是體魄強健的男性，抽了這根煙，的確可以輕而易舉的殺人。
    這一趟，目的達到了，而且很值。
    結果羅熙搖頭：“煙隻是順便，取，還是不取，並不重要，更不是這一次我來這裏的目的。”
    “啊？”吳蕊愣住了：“那你來是為了什麽？”
    羅熙看著吳蕊，帶著一種無奈：“怎麽說你都是個資深者了，循環了很多次，你就沒想過這裏麵有問題嗎？”
    “什麽問題？”吳蕊盡量回憶，可說實話，她現在腦子空空的，要麽就是覺得沒什麽問題，要麽就是覺得，哪兒哪兒都有問題，可又指不出重點。
    “好吧，既然我們已經是隊友，那麽應該和你說清楚。”羅熙抬頭看了看大樓：“首先，為什麽是二十三層和二十四層？”
    “......”吳蕊搖頭，她上哪兒知道去。
    “吳蕊，未知並不可怕，相反，得到答案不是從未知到已知的關鍵，發現未知的問題才是......就例如，在我產生‘為什麽是二十三層和二十四層’這個疑問的時候，如果隻是考慮這個問題本身，必然會陷入死循環，因為不知道，所以才會有疑問，但因為無法解答疑問，結果還是不知道......”
    “......”吳蕊點頭，她覺得羅熙說的有道理，可具體哪兒有道理，她已經說不上來了。
    “這是典型的思維陷阱，認知偏差一定會將問題限定在已知的條件當中，就例如隻學過加減法的孩子，做不出乘除法的題，但卻可以提出問題本身存在的不合理性，迫使出題者更改題目......而我們遇到的問題沒有那麽簡單，好在，我們自己就是出題者，所以跳出原本的問題，用另外一個多元化的思維重新提出一個疑問，即將原本的問題替換成‘為什麽，其他樓層不能成為場景’，這麽一來，解答問題的思維就有了擴散性......”
    “......有嗎？”吳蕊還是沒反應過來。
    “有，就例如，你會從兩個問題當中，得到類似‘範圍限製’，或者‘職責權限’的推論和概念，又或者，思維再拓展一下，如果把那兩個樓層看成‘領地’，那麽，就可以根據森林法則、生物進化論和領地規則進行推斷......森林中生活著各種各樣的生物，它們為了生存和繁衍，不斷進化，以適應環境和對抗敵人，而領地存在的前提是，競爭和敵人，還有稀缺的生存資源......那麽既然有敵人，也必然擁有其控製的‘領地’......”
    羅熙這時候麵無表情的說道，就像麵前有一個寫好的稿子，而他隻是一個沒有感情的複讀機。
    “所以，才會有二十三層和二十四層，才會有郭澤寧乘坐的地鐵以及45路公交車......”。
    “然......然後呢？”吳蕊已經放棄抵抗了，她感覺聽懂了，可又似乎沒有聽懂。
    “領地的一個核心概念是，主宰權，也可以理解為控製權，之前我和你們說過禁錮之日的循環機製，重啟、記憶卡和清潔工......當然，現在看，那隻是禁錮之日裏一個場景，而支撐這個場景的機製，三者缺一不可，所以，是誰設計了這個機製？你不會以為是大自然吧？”羅熙一邊說，一邊走到大樓的一樓大廳。
    “我認為，一定有一個存在，他對這個場景有管理權和控製權，姑且，稱其為管理者吧......當然，以上都隻是我的猜測，所以必須去驗證一下。”
    這裏的牆上貼著樓層分布圖，標示每一層的作用和所屬。
    羅熙伸手指著標牌上，大樓第一層的標識：大樓監控室、保安室、後勤中心......
    “有了，104室！”
    那是大樓監控室。
    說完，羅熙朝著那邊走過去。
    “等等，等一下！”吳蕊這時候開口攔住了羅熙。
    “怎麽？”
    “羅熙你稍微等一下，你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了，可如果你的推斷是正確的，真的存在一個主宰者，一個管理員，那你就這麽直接過去一定會有危險。”吳蕊臉上帶著擔心。
    羅熙點頭：“是，但想要有所收獲，就必須要付出相應的代價，這是一種等價交換，如果隻看到危險而止步不前，上一次就不可能打破循環機製。”
    “我懂了，你的那張【艾賓浩斯的筆】，應該還能再用一次，所以你有試錯的本錢，但如果真如你想的那樣，收益或許會非常大。”吳蕊這時候雙眼發光。
    這時候，她才感覺跟上了羅熙的腳步。
    羅熙沒有繼續解釋，而是往那邊104室走去，不過走了幾步，他又停了下來，扭頭對吳蕊道：“你去那邊女廁所，在女廁所門口，可以看到104室，大概隔著七八米，距離相對安全，然後見機行事。”
    吳蕊一聽，趕忙拉住羅熙：“見機行事是什麽意思？”
    “以二十分鍾為限，如果我沒有出來，你趕緊跑；如果我出來了，問我一個隻有你和我知道的，且不是上一次禁錮之日的事情，我回答錯誤或者表現出不理解的樣子，也趕緊跑；如果我喊茂哥，你拿刀衝進去，幫我殺人；除此之外無論我喊什麽，你都不要理會，離開就可以了。”
    說完，羅熙拿著那根從杜磊那邊要來的香煙，另外一隻手抓著打火機，走了到了104室門口，直接推門走了進去，留下了心驚肉跳，忐忑不已的吳蕊。
    後者一跺腳，隻能一路小跑，到了女廁所門口，開始了緊張的倒計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