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5章 濟南之戰6）
    別看他們今夜把日軍集結的陣型打亂，但以小鬼子的反應速度，以及他們強烈的報複心，薑誠可以預見接下來勢必會有一場鋪天蓋地的戰事；
    而今夜的空軍來襲，不過就是一場稍有規模的開胃菜罷了。
    在薑誠的命令下，部隊留足巡邏的安防人員，其餘都抓緊時間休息。
    這五月底的天氣還算暖和，士兵們為了應對隨時可能爆發的戰鬥，就選擇在各自的戰鬥位就地休息。
    令人意外的是，很多濟南城的老百姓主動的站了出來，拿了糧食雞蛋，甚至還有殺雞宰羊的，源源不斷地把吃吃喝喝往陣地和工事上送。
    不過這種事在吉軍中還算常見，多年來薑誠一向注重軍紀管理，此外，很多道路建設和城市改造工作，也都是部隊在做——
    故而軍民關係一直還算不錯，也對濟南百姓送來的擁軍品表達了感謝。
    在士兵們吃飽喝足都進入夢鄉時，薑誠卻洗了把臉，帶著韓明馮青去見海如鬆了。
    兒子以這種慘烈的方式犧牲，這位年過半百的老將哪裏受得了？
    諸將前來開會，海如鬆沒到場，跟著兩個士兵，一塊抹著眼淚收斂海平川的屍身。
    薑誠到場時，幾人剛給他擦洗幹淨換上了嶄新軍服——
    看著他靜靜地躺在臨時布置的靈堂內，又注意到海如鬆眼圈紅紅的，薑誠不禁鼻子再次發酸起來。
    “爹。”
    自他與海蕙心成親以來，還一直循著多年來的稱呼……這聲“爹”，是他第一次喊，卻早已熟悉親切無比。
    過了大約半分鍾，海如鬆才是怔怔抬頭回望著薑誠……那枯槁的麵容，讓他幾乎不認識了：兒子的離去，讓他迅速老了十幾歲。
    “盡管我知道，是咱當兵的，在這亂世總得有這麽一天——”
    海如鬆的聲音聽上去居然很平靜，“可我就是有點難受，這孩子，咋，咋走到我前頭了？”
    說到這裏，兩行清淚又流了下來，看得薑誠無比心酸：“爹，我知道您心裏難受……”
    “我也恨死了我自己，如果再能早一點是不是平川現在還好好的？”
    說到這裏，薑誠擺了擺手讓多餘的人退出門去，才壓低聲音道，“爹，這話——我暫時不能跟別人講：”
    “奉軍內部，一直都不是鐵板一塊……但現在更不一樣了，隨著大帥入關，圍繞在咱們身邊的危機越來越多；”
    “局麵也絕不似從前，就像這次來說——我原以為，是大帥故意耽誤我們的行程，不願讓東北兵力內耗；”
    “可後來我仔細一想，此事必有蹊蹺……必然是有人在挑撥我和大帥之間的關係。”
    其實不光這事，薑誠現在仔細想想，自己和老張小張這些年來，大大小小的發生了不少矛盾——
    想來這中間，恐怕有不少事是有些人挑唆出來的。
    而海如鬆聽了，原本哀傷的眼光，很快多了幾分神彩，更多了幾分憤怒：“飛瀾，你的意思是……這次咱們前來濟南府遲誤，是有人故意搗亂？”
    薑誠鄭重地點頭：“爹，這事是可以確定的……而且請您放心，平川這筆賬，我是一定會算到底的！”
    眼看這番話說完，海如鬆的雙眼恢複了些神采：“飛瀾，有了你這句話，我海如鬆必定得跟著您玩命！”
    “先把這群狗日的小鬼子幹死給平川報仇，再回去東北，把這個挑撥離間的，抓出來千刀萬剮！”
    薑誠深吸了一口氣，上前用力地握住海如鬆的雙手：“爹，不管怎麽說……您得千萬保重。”
    “另外，我也不能在這裏多待，得帶著弟兄們把濟南府的城防，再仔仔細細巡視一遍……您，代我再陪一會兒平川。”
    海如鬆回身，看著兒子的遺容又一次紅了眼圈。
    可他卻旋即繃起臉，硬生生地說著：“我們父子多年來聚少離多……其實也不糾結這一會兒了！”
    “飛瀾，我跟你一塊去——想來，平川也是希望，我們能把濟南看好，守好！”
    薑誠會心一笑，見他如此堅持，也就與他攜手並進同去巡視周邊。
    畢竟麵對大敵，所有人都不敢怠慢，工事，戰壕，各個機槍位火力點還有城頭的近防炮前方的觀察哨等等，都準備充分。
    “壓陣的坦克已經全部完成檢修和補充，隨時都可以投入戰鬥。”
    陣地上的長官見薑誠到來，連忙小跑著上來迎接，把周邊的情況一一向他匯報。
    薑誠聽完，四下環顧戰鬥位裏的弟兄：
    經過幾番戰鬥，一個個都懷抱著槍擠在戰壕內入睡；一張張原本年輕且流光溢彩的臉，皆是充斥著疲倦。
    如果不是這些可惡的鬼子，這些年輕人還在吉林……盡管身為常備軍他們日常的訓練，還有外出公幹的任務也不輕，但和平的環境下，也能隔三差五和家人團聚。
    可誰又能知道，這一戰過後，到底有多少人便要生離死別——
    從前的薑誠帶著萬千人馬衝鋒陷陣，是何等的豪邁氣概……在他看來，軍人職責便是熱血灑在故土，抵於那些膽敢侵犯的敵人。
    然而海平川的離世，讓他第一次感覺到：這所謂的軍人職責，似乎除了光榮偉大，更夾雜了太多的情感。
    “弟兄們都辛苦了——等回到咱東北，得人人發個大份子！”
    薑誠朗聲說著，“對了，別看這快進六月了，到了晚間還是有些涼意，鬼子到來之前，千萬小心著涼。”
    又是叮囑了幾句，他與海如鬆登車返回濟南府的督軍府。
    通訊兵馬上送來多份電報：除了各方麵一如既往要求他免動幹戈之外，大帥還下了死命令，讓他不許再打了，否則等他回東北必然從嚴論處。
    薑誠鼻息哼了兩聲，迅速一封一封地瀏覽這些電報紙。
    緊接著，從灤州發來的消息，告訴他已經接應到了海平川的妻兒，現下已安排妥帖的人馬一路往吉林府護送去了。
    薑誠舒了口氣，把這張電報紙轉遞給海如鬆，後者馬上說道：“平川的事，暫且不要通知她——”
    “這丫頭還有七個多月的身子，我怕她遭不住啊！”(本章完)